54 諜室 我要你與我坐擁江山,永不分離……
諜網司內, 雖仍會有人定期清掃積灰,但仍是會聞得到黴味,缺少生氣。
黑燈瞎火的, 蕭扶玉小心翼翼地跟在衛玠身後,下意識的拉住他身後的衣擺。
很快來到深堂前, 已完全沒有了月光,視線漆黑, 衛玠停住步伐, 從衣襟中取出火折子。
入門後的牆壁處留有燈盞, 點亮之後,黑暗中亮起燭光,卻沒能将整個深堂照明。
感覺得出來這個深堂尤為寬曠, 發出的腳步聲還伴有回聲,蕭扶玉似乎聽見了一些別的聲音,攥緊衛玠的衣擺,她輕輕道:“我感覺有什麽東西......”
衛玠端着燈盞,神色冷靜如若, 眼目餘光輕瞥走過的路, 淡淡道:“此地多年無人,總會有些偷食的碩鼠, 不必慌張。”
蕭扶玉雖有些疑惑, 但還是颌首。直到衛玠停在一扇酷似屏風的牆體前, 也不知他是踩了那塊石磚。
只見牆體從中間開始轉動,發出石磚摩擦地面的聲音, 一條幽黑至極的長道開始映入眼簾,未知裏面會有什麽,但能清楚的是, 長道直通地下暗室。
蕭扶玉不免深吸一口氣,身前的衛玠輕睨一眼她,取去地道圖細看,雖然這條道,他尚算熟悉,但不看那一眼,她應會懷疑他是否來過。
蕭扶玉自是沒衛玠那麽多心思,只是湊近他身旁,瞧着他手裏的地道圖,上面清晰的畫着一條蜿蜒的道,似乎還注明了裏頭的機關。
她又瞥了一眼幽黑的入口,輕咽唾沫道:“你說這裏頭會不會有鬼啊。”
衛玠一如既往的平靜,擡眸看她,用半戲弄的語氣道:“鬼不會有,你這個膽小鬼倒是有一只。”
他聲線平靜自得,有一種莫名的安定感,這是知曉她有些害怕,所以才故意戲谑一句。
蕭扶玉微頓,穩下心來,她輕輕一哼,回道:“我膽子可大了。”
“那便走吧。”衛玠将地道圖收起,牽起她的手走進長道入口,長道內有微風,吹得燈盞上的燭火搖曳。
蕭扶玉低首,只見多年未經人入內的地面上,積着厚厚的塵埃,踩過去留下鞋印,漸起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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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道并不窄小,反而寬敞,衛玠與她貼着牆走,在可見的視角裏,牆上雕刻着類似羽翼般的圖文。
忽然衛玠手上的燈盞被吹滅,陷入一片漆黑中,蕭扶玉心頭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捂住嘴唇,大掌握住腰肢,疾步轉入一處深角。
蕭扶玉分不清方向,滿懷皆是衛玠的味道,随着二人掩入黑暗中,長道內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不止一個,他們被尾随了?
蕭扶玉身後是牆,身前的衛玠壓着她的身子,長修的腿嵌進她的雙.腿.間,使得她動彈不得。
長道內的幾人尚在慌亂間,蕭扶玉只覺衛玠伸手探到一個凹陷之處,當即冷箭聲仿佛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牆壁兩側藏有箭器,黑暗中響起箭入骨肉的聲音,有人倒地哀嚎,片刻之後,機關的發箭聲停下。
正當蕭扶玉以為平息時,一抹細微的火光亮起,長道內一男子的聲音傳來,“既然已然發現我等,衛相何必再掩藏。”
他的聲線略促,應是應接不暇這樣的暗箭所致。
身前的衛玠默然片刻,低聲吩咐蕭扶玉在此別動,頓時他便退出暗角。
松開身子的蕭扶玉緩了一口氣,尋着光亮處探首看去,只見方才走過的長道內已滿地冷箭,幾人倒在地上流血不止。
身着夜行衣的中年男人手拿一支燃起明火的火折子,借着那一絲光亮,蕭扶玉看清來者正是如今的監察使姜玄,聽命于太後幕下。
果然太後有所察覺,看來是想借他二人通過地道之後,再搶奪金羽令。
地上随行而來的監察衛已死,看來是用來給姜玄擋箭了。不過蕭扶玉環顧四周,卻沒尋到衛玠的身影,不知去了何處。
姜玄不見衛玠,亦不敢在走動,此密道內遍布機關,只怕再動觸發機關,于是他再度開口,“我知道你就在此處,尚未離開,我乃監察司之首,必然也是為了兩司重建而來,此與太後無關。”
聽此,蕭扶玉不免心道一句,這話說得也太假了吧。
忽然幽長的走道中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音,地面開始震動,蕭扶玉心頭一驚。
姜玄見情況不妙,只能連忙往回走,逃離地道,此時黑暗中響起衛玠的聲音,“落入捕夾的賊鼠是出不去的。”
話音剛落,不知是姜玄踩到了什麽,地面的石板一空,頓時墜入地坑,坑內布有銳物,刺穿了他的大腿,使之哀嚎不已。
于此同時,長道兩壁亮起幾道燈火,照亮路徑,明亮的火光襲來,蕭扶玉還有些不适應,眨了眨眼睛。
這下才看清自己是處于牆壁的一處凹陷內,完全避開方才的所有冷箭,而不遠處有一地坑,裏面傳來姜玄的吃痛聲。
許久之後,衛玠才從地道轉角走出來,風輕雲淡,未有一絲淩亂,見此,蕭扶玉這才連忙離了那凹陷的牆體,拍拍衣裳走到他身旁。
蕭扶玉往地坑看下去,姜玄已是滿頭大汗,躺在地面血流不止,她不禁蹙了蹙眉。
衛玠俯視姜玄一眼,不作多言,從牆壁上取下油燈,拉着蕭扶玉往地道深處而去,身後的姜玄還在大聲苦求二人救他,卻得不到回應。
當年衛熹之死,便是姜玄與太後聯合所為,如今也算報仇了,衛玠自然不會多看他一眼。
蕭扶玉跟在衛玠身後,道:“你幾時發現我們身後有人的。”
衛玠不緊不慢地回道:“入深堂時陛下也不發現了嗎。”
蕭扶玉一愣,“啊這......”
她還以為真的是老鼠呢,不過這姜玄居心不良,也同老鼠無二了。
這地道內存的油燈似乎比之前的蠟燭亮得許多,照明了地面,蕭扶玉只怕是觸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便又道:“接下來還有機關嗎?”
衛玠淡然回道:“有我在,你不會碰到機關的。”
至少前世,諜網司算是他的地方,不必什麽地道圖,地形皆清晰可辨,姜玄落入地坑後,他便把地道中的機關關閉。
地道的設計是用來防人的,但也是用來通往諜室的,若出行都需要躲避機關的話,那十幾年前的諜網司可就不便行事了。
蕭扶玉有幾分疑惑,望着他的側臉,輕輕低喃,“你是把地道圖看了多少遍。”
這也過分熟練了些,就方才的所作所為,可不像是第一次來。
衛玠眉頭低沉,沒有回答她,地道圖上只有如何躲避機關的注明,沒有記載關閉機關的地方,不然前世他不會負傷。
既然她有所懷疑,那便猜吧,倘若猜出來,他倒想看看她會不會認為他包藏心仇。
地道曲折幾個轉折,來到一處寬敞的空間,衛玠将牆壁四處的油燈皆點燃,頓時通明起來。
此處位于諜網司地下,空間修建得比普通房屋都高,蕭扶玉往正前方望去,屹立着一扇高大石門。
門上的圖騰正是來時壁上的,如似羽翼又似蛛網,圖騰之中有一孔,大小如一令牌,是打開石門的匙孔。
蕭扶玉認得此為玄翎圖,是諜網司的徽記,凡是手臂上紋有玄翎之人,皆為諜者,為諜閣行事。
衛玠眸色愈發的淡,從懷中取出金羽令,卻将此遞向蕭扶玉,淡淡道:“陛下來吧。”
蕭扶玉一頓,看着他手裏的金羽令,透着暗金色,紋刻着的正是玄翎徽記。
僅是察看一眼,她便收回目光,淺笑道:“誰來都一樣,你去将門打開。”
衛玠似有片刻沉凝,不知怎的,蕭扶玉覺得他的目光極遠,只見他微微勾唇,道了聲,“好。”
衛玠則拿着金羽令走向石門,蕭扶玉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他在試探她,為什麽......
衛玠低眸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羽令,指尖輕輕摩挲金面,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對他放心。
來到玄翎圖騰前,衛玠将金羽今放入鑰孔,不偏不倚,分毫不差,二者相吸,随之着來便是石門轉動的磨擦聲。
一股塵封已久的味道迎面而來,蕭扶玉扇了扇飛起的灰塵,裏面依舊沒有光,漆黑一片,但能感覺到尤為寬闊。
衛玠走入石門之後,伸手轉動一處沉重的石塊,忽然石壁上燃起明火,一盞燃向一盞,視野終于明亮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不見邊際的層層高架,架上放着各式文書,頗為壯觀,而室頂上方牽機的銀線,每一根銀線皆由銅制,牽引着每一層高架的小銅鐘。
蕭扶玉不曾來過,自也不懂這都是做什麽用的,衛玠便不厭其煩的解釋着,“每一個銅鐘代表一個州府的諜網,只需敲響,便會得到諜者的回應。”
“諜網司的諜者們大多都隐藏于市井中,富商還是釣叟,他們可以是任何人,如同蛛網一般絲絲相連,所有情報最終都會來到這間諜室。”
衛玠望着這塵封十八年之久的地方,當年父親便是在此掌握天下事,揮毫落紙。
“當年前首尊衛衡将勢力範圍擴張到鄰國,這也成為北周國忌憚嘉朝的原因所在,先帝創業時,諜閣之勢達到頂峰,朝內上下無人敢動皇權,可謂是聲名赫赫。”
衛玠言此處,回首看向蕭扶玉,沉默片刻,他肅正道:“諜閣歷代由衛家掌管,而衛家世代只為陛下效力,此為衛氏族訓,即便君要臣死,臣亦不得不死。”
蕭扶玉怔怔望着衛玠,他眸中掠過一抹低落,轉眼又消散不見。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讓她心慌不已。
蕭扶玉連忙走近,握住衛玠的手,認真回道:“我不會要你死的,永遠都不會,我要你與我坐擁江山,永不分離。”
衛玠凝視着她的眉眼,終是揚唇一笑,她不知何時在臉上染了灰塵,便擡手抹了抹她的臉,“陛下話說得太絕對了。”
蕭扶玉蹙眉回道:“我是認真的。”
衛玠的指腹輕撫她的臉頰,松緩心緒,溫和回道:“臣知道了。”
分離?既相纏至此,他今生也不會讓她有這種機會,她欠他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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