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馬車到了白将軍府,夫人小姐下了之後,又離開了。

白澤芝來到薄言的莊子的時候,天又下起了雨。白澤芝看着昏暗的天空,沉默了半晌。秋末初冬的傍晚,因為下雨的緣故,已昏昏沉沉,遠處的青磚黛瓦在這烏沉沉的天空下,越發清冷。白澤芝拉了一下薄披,看了一下門口在風雨中搖曳的燈籠,微微的亮光在昏沉裏朦朦胧胧。

小童引着白澤芝走進偏殿藥房的時候,薄言在撚着草藥在配,身邊幾個藥童在研磨粉末,木藍在最裏面制藥丸。

“在忙什麽?”白澤芝看着薄言。

薄言淡淡一笑,沒有回答,看白澤芝也是随口一說。薄言洗了洗手,走到外間,白澤芝跟在後面走了出去。薄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脈,又查看了一下傷口。

“身體還在恢複,怎又淋了雨?夜鳶沒給你傘嗎?”薄言道,遞了塊棉帕給白澤芝。

“就這麽點小雨……”白澤芝解下薄披放在一邊,不以為然地接過棉帕來擦了擦臉。以前打仗途中也會有下雨落雪之類,一點都不當一回事,更不要說現在下着小雨了。

夜鳶在暗處翻了個眼無語:“……” 傘在馬車裏,白澤芝的手邊,他自己不拿!

小童端了茶水進來。

“這陣下雨,別受涼受濕,這時候進的寒氣,以後就費力了。”薄言看着門外廊檐下噠噠的滴水說道。

“蘭煜這幾日有些忙。”白澤芝看着外面的雨,說道。

薄言的視線從外面落到白澤芝身上,盯得白澤芝心感不妙。

“你這是欲蓋彌彰?”良久,薄言道。

“不是……”白澤芝本就因為骨傷未愈留在京都有些不爽,蘭煜又沒帶薄言出去,還要幫蘭煜哄夫人,就郁悶了。白澤芝覺得自從薄言的身份變了,就有些不知用什麽态度跟他說話了。

“你是怕我因為蘭煜回府見姬妾而吃味呢,”薄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澤芝,“還是怕我有深閨女人的心思?”

白澤芝聽了,呵呵一笑。面對這種問題,他并不在行。他只是單純地覺得應該過來看看薄言,因為蘭煜的不告而別。他沒想過這一層,薄言即使跟蘭煜在一起,他也不是深閨女人天天盼郎歸,他有自己的藥鋪要兼顧,有自己的病人要診治。薄言也是他們的兄弟,蘭煜說不會讓他委屈,便不用因為蘭煜有姬妾在就怨怨艾艾。兩人同時是男人,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不會因為一天兩天沒在一起而思來想去。白澤芝想明白這一點,就心裏順暢了些,他只要先将薄言當成兄弟來考慮問題就好了,而和蘭煜那層關系,不考慮也沒什麽關系。現在也只盼蘭煜過去早些把跟羅那的那場仗打下來,把父親救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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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芝在薄言那喝了一盞茶,便告別回去。

“你這骨傷急不得,只得養着。今日我做些藥丸出來,明日給你送過去,你可以吃上半載調理着。”薄言道。

白澤芝點頭離開。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白澤芝因為骨傷告假在家。而朝堂上因為白大将軍被抓的折子炸開了鍋。主戰派表示豈能因羅那施了雕蟲小技就退縮,應該發動猛烈攻擊,暫時不用顧忌白大将軍。在羅那拿白大将軍出來談條件之前,白大将軍性命無憂。而保守派則是因為西南氣候多變,地勢複雜,不宜戀戰,而且白大将軍對燓廈十分重要,不容半點疏忽,應馬上與羅那講和,換回白大将軍。也有牆頭草兩邊倒的中間派,聽着這邊對跟這邊,聽着那邊對跟那邊。

燓廈帝皇蘭赫看着下面争論不休,拿指骨推了推眉心。自從洛丞相被斬之後,便再沒有人可以一針見血,快刀斬亂麻地在朝堂之争中,給蘭赫最正确的意見。蘭赫掃過那個空着的丞相位置,凝了凝眼眸。

蘭赫一直想起那個風姿卓越的人,在朝堂之上長袖善舞。他的針砭時弊,蘭赫十分贊賞;他的進谏,蘭赫優先聽取;他的新政,蘭赫給予支持。可就這樣一位讓蘭赫十分滿意的臣子,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不滿足,裏通敵國,竟還催促白将軍聯手反了他的朝廷,要将燓廈奉送給敵國,以此邀得一地諸侯之位。

而這次白将軍被抓,蘭赫雖然暗自将兵符給了皇弟蘭煜,立馬派其上陣,卻也主要基于想抵擋羅那,把羅那打回去。至于白将軍是否能得救,蘭赫私心想,如若羅那殺害了白将軍,那證明了白将軍的清白,并沒有與洛雲海勾結,解了蘭赫的心結。沖着白将軍的忠心,将會将白澤芝提拔上來,好好重用。但若是白将軍被抓是假,實則早已與洛雲海一樣,裏通了敵國,那便将在京都的白澤芝作為要挾。這次白澤芝剛好因為傷了骨,留在京都,若沒有受傷,則也是不會讓他和蘭煜一起去上陣的。

而蘭煜,蘭赫并不想去懷疑他。先帝立蘭赫為新帝時,用了仁德寬厚來褒揚蘭赫。因為仁德寬厚,才能容得下其他皇嗣;因為仁德寬厚,才能兼聽齊名;因為仁德寬厚,才能讓臣子盡心伺奉明主。而蘭赫心裏明白,論領軍打仗,不如九弟蘭煜;論謀略,不如六弟蘭烨。若真是蘭煜與丞相、将軍一起謀他的位子,他也認了,天要亡他。蘭煜奪位的話,好在燓廈還是姓蘭,蘭赫不必到地府向祖宗謝罪。

蘭赫看着高曠的大殿,下面杵了争論不休的臣子,覺得自己似乎置身事外般看着這一切。等他們争論一番之後,蘭赫便拍板認同主戰派的意見,讓臣子各自回去寫方案上來。此事早就與蘭煜商議過,和臣子合議也是走個過程,看個周全以免遺漏。比較重大緊急的事情,蘭赫都會在上朝前後與幾位相關的官員商議。蘭赫又看了一眼空着的丞相位置,心裏琢磨,等這羅那戰事過了之後,要好好籌劃科考一事,招納些得力的人手來用。之前太過依賴白将軍和洛丞相了,才落得到此窘迫的一步。

接下來的便是一些零零碎碎,諸如戶部尚書報了籌集到的糧草,禮部尚書呈了莫桑國帝皇遞來的見貼。這時候,一幫臣子倒是意見挺合,與羅那戰事結束之前,先要留下莫桑帝皇。而目前,留下莫桑帝皇最好的一個借口,就是郁香節了。所以,這次的郁香節得要好好籌備。蘭赫讓禮部尚書回去商議一番,便結束了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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