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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念起抓着自己右手的人是誰,加上佩劍已讓他人保管,謝臨溪的身體到底只是僵硬了下,并沒有做出僭越的動作,随後他想抱拳詢問順便抽回自己的手。
他并不喜歡同人這麽親近,哪怕這個人是齊靖淵,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效忠的對象。
只是那聲王爺叫出了口,抱拳順勢抽手的動作卻是沒有做出來,反而被握的更緊了。
且在他開口的一瞬間,齊靖淵的眉頭擰了下,擡眸不悅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在謝臨溪的右手食指指尖認真處擦拭了幾下道:“不是最喜歡幹淨的嗎,這裏沾了血都不知道?”
謝臨溪低頭,定定的在那金絲銀線勾勒而成的絲帕上瞅了又瞅,又用那雙極透徹的眼睛用力睜大看,勉強在白如雪般的錦帕上看到有針尖大點的紅痕。
謝臨溪靜默了,謝臨溪無話可說。
他竟然不知道齊靖淵的眼睛這麽鋒利鼻子這麽靈,一點自己看不到的血絲都能看到聞到。
齊靖淵倒是滿意了,又細細的看了看謝臨溪的手。
謝臨溪的手比起齊靖淵來并不怎麽細膩,但也是如竹一般細直,骨節粒粒,直直而上。
齊靖淵在他手上沒有找到其他血痕後,方把錦帕摁在他手心裏。
謝臨溪頓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感到在齊靖淵松開自己手的那刻,這人似乎在自己指尖流連般的摩挲了下。
很輕微很暧昧又很堂而皇之的一個動作。
這讓謝臨溪不禁想,是不是他想多了,或者根本就是不小心碰到的。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齊靖淵對此毫無察覺,語氣半是含笑半是詢問道。
謝臨溪恍然擡頭,無意識的握了握手中的錦帕恭聲道:“多謝王爺,這帕子微臣回去洗淨之後再還給王爺。”
齊靖淵挑眉而笑,眉眼傲然:“怎麽,本王缺這一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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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溪心身已定,神智恢複常态,聞言忙把帕子揣到懷中笑道:“王爺說的是,王爺的寶貝多如過江之鯉魚,這帕子是不缺的,那微臣就謝王爺賞賜。微臣跟在王爺身邊這幾年也長了些眼力,這帕子大抵是用北赤進貢來的赤錦做的,摸着冬暖夏涼,乃有價無市的寶貝,拿出去能賣不少銀子呢。”
“這算什麽賞賜。”齊靖淵撇嘴幽幽道:“你要是喜歡這赤錦,我讓人往你府上送上幾匹做衣裳就是。”
謝臨溪今日這心因齊靖淵的話上上下下的亂跳着,覺得他家這王爺不知道又在抽什麽風,但這事他是不敢答應的。
他剛從已說過赤錦乃北赤送來的貢品,有價無市。
宮裏一年也就得那麽幾匹,最近這些年因為大齊國威弱了些,這東西也越發少。太後和皇帝都分不了多少做不成衣衫,他哪有那個臉面能得幾匹做衣裳。
于是他讨饒般的苦笑道:“王爺,微臣這府上就微臣一人,拿這麽好的布料除了遭賊惦記也沒什麽用。您也知道,這布匹和布匹之間微臣是看不出有什麽區別的,給微臣這麽好的東西那就等于明珠蒙塵,王爺莫要玩笑打趣微臣了。”
齊靖淵聽到這推辭之言挑了下眉,許久後他漫不經心的說道:“聽你的就是,幾匹布也值得你這般啰嗦,以後想要什麽直接開口,本王府上的東西随你挑取就是。”
語氣裏帶着顯而易見的縱容又不至于讓人厭煩。
說來齊靖淵身為攝政王,出身不必說,本就富貴不可言,如今更是權勢滔天。
他面容姣好,乍眼看跟個年畫上的金童似的,鳳目上揚,鼻若懸膽,唇角微翹。眉眼間的輪廓清晰,脖頸修長線條流利,寬肩窄腰,雙腿筆直。
加上眉眼間的傲慢貴氣,人可以說是好看到淩厲逼人。
說話時的語氣即便是不緊不慢的,可因天生傲骨矜貴在身,說出的話大多都是命令,又時常不拿正眼瞧人,總給人一種高傲不可攀的疏離感。
謝臨溪早就習慣他這作态,只是最近些時日,不知道齊靖淵吃錯了什麽藥,又或者是想到了什麽鬧騰人的點子。
總之,這高冷富貴花在他面前總下凡,有點太接地氣。
一開始的時候,謝臨溪非常的不習慣,還以為攝政王被人暗中換了,後來看他處理朝政時仍是原來模樣又暗自放下心來。
其實就算是現在,謝臨溪對齊靖淵的改變還是有些不适應,他倒希望這人對自己還是同往常一樣,親密不足信任有餘。
彼此是君臣又是好友,有距離偶然又能在心情好時說笑兩句就行。
只是齊靖淵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心情更是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原本謝臨溪都有些摸透他的性子了,現在又捉摸不透起來。
這些念頭在他心裏也只是輕輕浮出一下,在齊靖淵問了句人怎麽樣的時候,他已經把思緒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抽離出來,順勢接着話道:“受了兩次刑,只說沒有人授意他給王爺下藥。他家人那裏微臣已經派人去查過了,都已經搬走了,微臣正在追查他們的下落。”
他們說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任銀六。
前任銀六被拿下入天獄司倒不單單是真因為一杯燙茶之故,主要是當日他奉的那杯茶中放了藥,還是讓人意亂情迷的藥。
齊靖淵嘴挑,茶裏就算是放了號稱無色無味的藥也被他一口嘗出來了。那藥性猛烈,只半口就讓齊靖淵在冷水裏泡了大半日。
還好現在雖過了盛夏,天還不算太冷,要不然,那般泡在冷水裏,是要壞身子骨的。
這前任銀六自然要被拿下,入天獄司被審訊,找到指使他的幕後之人。
齊靖淵聽了這話道:“算了,不用查再查下去了。”
謝臨溪沒有吭聲,人人都知道齊靖淵不是個大氣的人,甚至可以用小肚雞腸來形容。被人陷害他沒有十倍報複過去簡直說不過去。
現在突然對前任銀六網開一面,知其甚深的謝臨溪自然知道他不是糊塗了才這麽做。
齊靖淵如他所想的繼續言道:“把人給放了,相信很快就有人會替本王收拾他的。”
謝臨溪應了聲,心道也是,前任銀六家人舉家搬走,要麽是收到什麽消息要麽是被人看管起來用以拿捏他。
齊靖淵手裏可從來沒有放過什麽想要害自己的人,前任銀六被放出去,那有心之人很快就會把人除掉的。
就看那前任銀六的腦子聰不聰明了,在不開口,怕是要連累家人的。陷害齊靖淵說出真相死的是他一個,被別人誤會的話,那可是要死全家的。
“你對這件事有什麽想法?”正想着這些時,忽聞齊靖淵這麽問道。
謝臨溪心中一凜,垂眸鄭重道:“王爺,此事事關重大,沒有确鑿的證據,微臣沒有什麽想法。”
這回答很正統,不會得罪人也不會禍從口出,但這并不是齊靖淵想要的。
不過他也沒有勉強謝臨溪說出來內心真正的想法,而是自己繼續開口道:“無雙,你我認識有七年了,你心裏想什麽我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皇上漸大身體又不怎麽好,有些人着急了,總是想暗地裏使一些手段,想拿捏住本王的錯。”
無雙,是謝臨溪的字,這字還是當年齊靖淵把人撿回去問了姓名,知道他無字後,道:“姣姣勝白月,世人言無雙。既然你無字,本王送你一個,無雙,謝無雙如何?”
救命恩人開口了,謝臨溪自然是答應。
從此之後這世上唯有齊靖淵會這般稱呼他。
撿到謝臨溪那年,齊靖淵十六歲,謝臨溪十七歲。
如今七年過去,謝臨溪二十四歲,齊靖淵二十三。齊靖淵成為攝政王也有六年,謝臨溪入天獄司六年。
歲月如梭,恍然也有這般念頭。
此時謝臨溪因齊靖淵這話心中微微一動,他道:“王爺……”
齊靖淵擡手打斷他要說的話道:“你們心裏想什麽我都明白,皇上五歲登基為帝,如今已有十一。有人擔心我到時不歸還朝政,心裏在防備着我呢。”
攝政王攝政王向來是最不讨好的一個王爺,往往都是風光不了多長時間,死後還會落個把持朝政藐視皇帝的名聲。
皇帝年幼帝位不穩時,攝政王是用來擋風擋雨的,等皇帝大了,羽翼豐滿,攝政王就成了他人的眼中釘腳下石。
哪怕一開始小皇帝沒有這心思,也會被人在身後推着趕着不經意間就分心了。
當然,也有在這個位置上坐久了,想要取代小皇帝的攝政王。
總而言之,自古以來能得善終的攝政王幾乎沒有。
齊靖淵當初接下這個擔子時,就想到了後果。
這麽多年過去了,提起此事來語氣頗為稀疏平常。
這話齊靖淵從來沒有說過,今日不知為何突然提起。
謝臨溪垂眸道:“微臣知道王爺沒有這等心思。”
這話并不是恭維,他跟在齊靖淵身邊這幾年,看的很清楚。齊靖淵名聲不好,性子陰沉,手段血腥,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護大齊的穩定,都是有益于大齊的。
他不這麽做,鎮不住人,便穩不住局勢。他這麽做了,名聲便不會好。
齊靖淵甚至不是一個權欲很重的人,沒成為攝政王時,他就想當個富貴王爺,吃穿不愁,可以享樂。得他信任的人都知道,他在等着小皇帝長大,等着把朝堂還給他。
平日裏雷厲風行,也不過是想要朝堂安定。
可太後不信,暗中支持小皇帝的人不信。至于小皇帝,也許他信,也許他不信。
總之攝政王這活不好幹就是了。
齊靖淵聽了謝臨溪的話,他低低笑起來,含糊道:“這種事兒誰能說的準呢。”
他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很含糊,謝臨溪沒有聽清,有些疑惑的擡起眼。
齊靖淵錯開眼緩聲岔開話題:“不提這些了,你來之前皇上派人說心有困頓想要見我,時間差不多了,你陪我一起去,一個人去太過沒趣兒。”
謝臨溪眉頭一緊道:“皇上困惑的可是要修建聖麟臺?”
齊靖淵嗯了聲。
謝臨溪在心底撇了撇嘴。
話說太後的生辰還有三個月就到了,她是想大肆操辦一番的。主意旁人都給她都想好了,先在宮內修建聖麟臺。
聖麟,聖又意味着生,麟,麟兒,有着生下了皇帝勞苦功高的意思。到時再請京城最好的梨花班來唱戲,以便慶賀太後生辰。
只是老皇帝病故前,國庫已經空了。經過齊靖淵這幾年的努力,大齊國庫也不怎麽充盈,眼看着天要冷起來,需要銀子的地方多了去,邊關的軍饷需要發,還要顧及各地的雪災等等。
修建聖麟臺這事兒齊靖淵一直壓着不肯批。
大家都知道主意雖然是別人出的,但那是太後的心裏話。齊靖淵不批,太後為此很生氣,覺得他不給自己面子,故意涼薄她,甚至有和皇帝作對之嫌。
小皇帝齊钰夾在太後和齊靖淵之間左右為難。
現在小皇帝開口,如果齊靖淵再壓着不批,朝臣那裏自然又有話可說了。
攝政王連太後和皇帝的面子都能駁回,說他沒有二心誰信?
謝臨溪看的明白,有些人為了權勢就這樣。哪怕明知道齊靖淵做這些事不是為了自己,但他們就能昧着良心用此挑撥攝政王同小皇帝之間的關系。
謝臨溪這輩子沒受過什麽關愛,性格乖張,想法異于常人,有時會覺得對這些人講道理還不如放屁呢。
不如就讓他們自己作,作到最後就知道死是怎麽寫的了。
“走吧。”耳邊傳來齊靖淵低沉沙啞之聲時,謝臨溪回過神,看到他已經整理好衣服了,便跟在他身後前去見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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