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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六很幸運,他原本是個普通的打掃內監,人長得普通嘴又笨不讨人喜歡,沒辦法入貴人眼,有着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命運。

但今天他被攝政王齊靖淵那麽随手一指,就從一個普通小太監成了齊靖淵身邊的貼身內監之一。

雖是貼身內監之一,但也是讓人非常羨慕加嫉妒的。因為人人都知道,在大齊,攝政王齊靖淵是說一不二的主,是大齊最有權勢的人,沒有之一。

就連小皇帝齊钰見了都會對其恭敬萬分,在朝堂上更是要避其鋒芒。齊靖淵宣布的律令,齊钰除了同意從無二話。

所以攝政王身邊,別說是貼身服侍的人,就算是養的一只雞,都會有人刻意敬着。

今天銀六的命運轉了個巨彎,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更何況別人。大家面上不說,私下裏都在研究銀六到底怎麽入了攝政王的眼,研究來研究去也沒找到原因,最終只能歸結銀六臉龐圓潤,長得就有福氣。

端看這福氣能持續多久。

銀六其實不叫銀六,只是齊靖淵是個不喜歡做什麽改變的人,包括自己身邊人的名字,他身邊的內監都有着固定的名字。例如銀六,上一任也叫銀六,他離開之後,如今的銀六就來了。

銀六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驚喜心慌的去景華殿給齊靖淵請安,景華殿是齊靖淵在宮裏處理奏折外加休息的地方。

宮裏人都知道,齊靖淵是個喜怒不定之人。跟在他身邊服侍,是潑天的富貴,也是刀時時刻刻懸挂着腦袋上。

就好比上個銀六,據說是因為端給齊靖淵的一碗茶太燙的緣故,直接就被拿下,不知生死。

這事不光宮裏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攝政王從來不是個脾氣好的人,手上所染無辜人的鮮血更是無數。而他從來不遮掩自己暴虐的做事手段。

銀六戰戰兢兢的跟着其他內監到了景華殿,剛跪下請安連頭都沒來得及擡就被齊靖淵吩咐去天獄司召謝臨溪入宮。

話說這天獄司和謝臨溪也是非常出名的。

天獄司是齊靖淵十七歲成為攝政王那年一夜之間設立的刑獄,獨立在大理寺和刑部之外。因裏面之人都是齊靖淵府上的親兵,只聽從他一人的命令。

所以天獄司在暗地又被人說成是攝政王的私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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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也不假,齊靖淵以十七歲之齡拿金印持朱筆扶幼主上位成攝政王,自然有人因他年齡而不服的。而所有不服從他命令的人都以訊而不及掩耳之勢被抓進天獄司。

讓人震撼的是,進去的人大多數都能被查出犯下株連九族的重罪,或者是勾結外敵又或者是結黨營私。證據确鑿,以至于朝堂上其他官員無話可說無可指責,連求情都做不到。

那年,大齊朝堂上的官員換了不少,午門和北門菜市口被鮮血染紅,離很遠都能聞到風裏飄過的濃濃血腥味。

齊靖淵之名因此響徹大齊,無人再敢輕看半分。

據說天獄司中滿是冤魂,裏面的刑罰比起刑部來說只多不少,只狠不輕。

至于為什麽是據說,則因為天獄司沒有攝政王的親令不允許任何人進入,而被抓進去的人因為犯下的罪孽沒有幾個能活着走出來。

即便是有活着出來的,都是卷着鋪蓋辭官歸故裏,對齊靖淵既怕又懼閉口不言不說,即便是偶然提到也是半分不敬之語都不敢說。至少表面上是不敢多言的,至于背地裏,想來他們也是不敢的,怕被被天獄司的人私下監視着。

曾有禦史三伏之天撞龍柱時高聲怒斥道,攝政王齊靖淵喜歡屈打成招,草菅人命,乃罪無可赦之人。皇帝不殺齊靖淵,大齊将永無安寧之日。

宮中小皇帝聽聞此話後誠惶誠恐,親自前往景華殿同攝政王請罪,言下之意說自己年幼,見攝政王如見親生父親,他信任攝政王,絕不會輕易被他人蠱惑。

而那禦史撞死後三天,無人收屍。後來還是齊靖淵臨朝時嫌棄大熱天禦史屍骨上蠅蟲缭繞,屍骨熏鼻惡臭難聞有礙觀仰,方命人把他擡出宮,破席一卷扔在亂墳崗中。

堂堂禦史,在他人眼中是鐵骨铮铮,死後卻無碑無文,屍骨無存,可憐至極。

齊靖淵在朝堂上不容他人質疑的做派,或被人畏懼或被人嫉恨,而與齊靖淵同名的便是天獄司統領謝臨溪。

謝臨溪比齊靖淵大一歲,十七歲那年被齊靖淵不知道從山旮旯裏的雪地裏撿回去的。從此為齊靖淵效命,可謂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齊靖淵初成立天獄司時,謝臨溪出了不少力。

只要有人落在謝臨溪手上,入了那天獄司,不死也得脫層皮。

人人都知道謝臨溪是齊靖淵門前的走狗,對那些被抓進天獄司之人用刑的是他,殺人的也是他。比起齊靖淵這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大家似乎更加痛恨離自己很近的謝臨溪。

無數人燒香祈禱謝臨溪能早日病斃,只可惜越是有人恨他惱他想要他的命,他活的越是舒坦潇灑自在。

銀六根本不知道天獄司大門朝哪開,但這是齊靖淵吩咐他的第一件差事,他不敢耽誤,從地上爬起來就前去尋人。

他是不敢擡頭多看殿內一分東西的,只是在轉身之際,無意中看到了齊靖淵的手。

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右手輕佻的端着酒杯,顏色堪比冬雪。

銀六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慌忙出了景華殿,準備出宮。

好在齊靖淵身邊的貼身內監常換,跟着這些人辦事的人常在。銀六現在也是個辦什麽事時身後會跟着幾個小太監的人了。

因此他前往天獄司還是很順利的。

天獄司在皇宮東南方向,離刑部大理寺這些地方都很遠,大門是朱紅色的,門前有攜刀劍的重兵把守。

天獄司的大門同刑部這些地方看起來沒什麽不同,但入了裏面的人都知道,天獄司的牢房是在地下的。

銀六到的時候,謝臨溪剛從天牢裏走出來。他穿着一襲白衣,耀眼的不行,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中,陰暗之地他白衣翩然,于此地格格不入。

許是因為剛剛審訊過犯人的緣故,手腕處和衣服上還沾染着沒有清洗幹淨的血跡。

白衣沾染血跡自然明顯,一眼就能看到。

世人皆知,謝臨溪是個悶騷之人,明明幹着殺人不眨眼讓人惱恨的差事,卻最喜歡着白衣拿折扇,做的是一副風流貴公子之态。

謝臨溪的衣服白色很多,上面花紋不同,衣擺袖口之處用銀線勾勒着梅蘭竹菊,用來區別不同,太陽之下散發着令人炫目的光彩。

俗話說的好,人靠衣裳馬靠鞍,他是衣裳好看人也好看。

謝臨溪人長得極好,俊美又斯文,雙眉狹長斜入鬓發,格外英氣,鼻梁又挺又立,嘴唇單薄,微微抿起時給人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

而他那雙眼眸極為清澈,睫毛又長又密,眼角天生下垂,仿佛含了笑意。只是目光徐徐看向他人時,裏面像是含了笑意又像是夾雜着風雪。

這樣的容顏這樣的眼眸,明明是溫潤如玉俊美無俦的容顏,卻給人一種薄涼的感覺,無端讓人聯想起斯文敗類這個詞兒。

銀六看向鼎鼎大名的謝臨溪這雙眼睛時,無端打了個寒顫。

他這受驚吓的動作不受腦子控制,晃動的很明顯,這瞬間,銀六整個人是又害怕又尴尬。

倒是有着陽間惡鬼之稱的謝臨溪看到這一幕時臉上不禁浮起絲錯愕,而後他面有歉意語氣溫和有禮人看起來很是良善的說:“這位公公可是被我身上的血跡吓到了?公公莫怕,咱這天獄司幹的就是審訊的活計,身上染血是避免不了的。公公稍等,我這就去後堂換件衣服。”

銀六聽聞這話回過神,他臉上有些慌亂無措的說道:“沒有,沒有,奴才是奉攝政王之命召謝大人入宮的。”

“既是王爺召見,那更耽誤不得,也不能失了禮數。”謝臨溪一臉正色道:“公公稍等,我去去就來。”說完這話,他頓了下,又徐聲道:“公公看着面生的緊。”

銀六忙道:“奴才是今日調到攝政王身邊當差的,名銀六。”

謝臨溪拉長聲音哦了聲一臉恍然嘆息道:“原來是六公公,這些日子王爺身邊的人換的有些勤,我一時沒認出來,公公莫放在心上。說來我這身上的血也是沾了前六公公的,他這人身子骨弱了些,自打入了天獄司渾身上下每一塊好地方,咬舌自盡都做不到,看他那模樣是經不起幾次刑罰了。”

聲音明明是悅耳溫和的,內容卻陰毒的厲害。簡直不能做聯想,要不然會無窮無盡的猜想為什麽不能咬舌自盡,他舌頭呢?渾身上下沒好的,手和腳可還在?

等等等等。

越想越讓人心驚害怕。

銀六勉強笑了下,顫抖着說了聲不放在心上。

謝臨溪輕笑了聲,讓人搬了把椅子給他坐,自己則慢吞吞的去後堂換衣服。

銀六站顫抖抖的坐下,有些坐立不安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天獄司裏陰風陣陣,四周隐隐還有哭泣哀求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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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溪在天獄司穿的是白衣,入宮卻是要穿官服的。天獄司的官服是猩紅色,像戰場上的旗幟,随風舞動時就泛着血腥味。

他出來時就看到銀六坐在那裏,屁股底下跟有釘子似的,不安的來回扭着,人躁動的很。

謝臨溪手上的血跡已幹淨,人是君子之态,對着銀六他倒是沒有再說別的,兩人出了天獄司,便騎馬朝皇宮奔去。

謝臨溪玉冠束發,中間別着白玉發簪,身後發絲因奔跑而飛揚。

如果不識他身份,端看這眉眼這挺拔的身姿定能引得花娟落懷,被人思慕。

只可惜,他名聲并不怎麽好,旁人看了這身官衣躲還來不及,更不用說上前了。

入景華殿前,謝臨溪把佩劍交給內侍。

通禀之後方才走進去,還未等跪拜行禮,齊靖淵懶散含笑無奈的聲音已響起:“起來起來,都說過多少次了,你在本王面前不必行這些虛禮。”

謝臨溪從善如流的站起身,嘴上卻說着:“王爺,禮數不可廢。”

齊靖淵輕哼一聲語氣稍軟道:“過來,離本王那麽遠做什麽,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最近這些日子齊靖淵一直說這樣和善可親的話,謝臨溪從第一次聽到十分不習慣到現在已經面不改色了。他走過去,在齊靖淵一步之外停住。

這是身為臣子離主子最近的距離。

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麽,齊靖淵已起身,随後那雙極為好看的手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

謝臨溪愕然擡頭,這次是真的驚訝。

因為他不喜歡同人這麽緊密,齊靖淵也一樣。這一刻,謝臨溪的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那是他感到危險想要拔劍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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