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五歲

“可以寫我的名字嗎?”就在陸冕要将紙筆遞還回去的時候, 女服務生大着膽子又問了一句。

他側目, 看到她一臉期待地雙手合十:“我叫何田, 人可何,田野的田, 拜托了。”

陸冕沒說什麽, 又低下頭去, 滿足了她的要求。

不僅寫下名字, 還在後面添上句祝福:“百事順意, 萬事遂心。”

叫何田的女孩雙手捂嘴,高興得眼淚都差點兒掉下來。

他簽完了, 另一個女孩又迫不及待地上前:“還有我還有我!我叫西西。”

聽到熟悉的字音,陸冕的手頓了頓。

垂落的眼睫慢慢有了光。

“哪個西?”他問着,不覺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實在是過于迷人, 以至于回到吧臺後,兩個女孩子都還沉浸在巨大的幸福裏轉不過彎來。

“我剛才緊張得都快要暈過去了!”她們淚眼汪汪地把簽名炫耀給同事看, 一面交流着,一面還忍不住八卦其他的細節。

“他本人臉超小,身材巨好!”

“點了一桌的甜點, 但是一口都沒有動诶,當明星原來真的都這麽嚴格嗎?”

“啊啊是啊, 光看他喝蘇打水,一杯又一杯,跟喝酒似的……”

“這麽說起來,他笑起來确實是有點憂郁的樣子……要命了要命了, 怎麽感覺更有魅力了呢?”

兩個女孩子左一句,右一句地說個不停。

聽得人分外心動,其他的服務生也都躍躍欲試,紛紛拿了小冊子過去要簽名。

夏晰起身從座位離開時,便注意到那邊的一陣亂糟糟的動靜。

她慢下腳步,随意回頭望了一眼,蔣南霆也跟着她一并回了頭:“怎麽了?”

店裏的服務生不知怎麽的,全都圍在一張桌子前,擠得水洩不通,也不見領班經理來維持秩序。

“不知道那邊在吵什麽。”夏晰出神地張望着,同時又對自己感到了一點莫名。

很奇怪,明明她平常是不會對這種熱鬧好奇的。

想來無果,她收回視線。

“先走吧。”

酒店離咖啡廳并不遠,隔了兩條街,開車不過眨眼就到的距離。

這天不知怎麽的,遠在幾個路口外就堵成長龍,慢慢吞吞,半天才能往前挪上一步。司機下車探頭探腦看了半天,回來說大約是雪天路滑,前方出了車禍。

等待的時間裏,倒也不是太枯燥,蔣南霆斷斷續續與夏晰說些家裏的事,提到蔣靜儒的病情,說是自從上次入院後,一直在病房裏常住着。這個消息在夏晰聽來,有些意外,她想起去探病那天,老先生尚且臉色紅潤,坐在床上很開心地吃着北霆削的蘋果。

“我記得,他只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

蔣南霆搖頭:“醫院發現了一些別的病竈。”

他簡短而平靜地說完這一句話,把目光放在遠處,撲簌簌的雪花落在四周的車頂上,堆成薄薄的積雪。

夏晰也若有所思了一陣。

“過些日子回到寧市,我再去看看他。”

聽到她這麽說,蔣南霆欣慰地笑了笑:“好。”

“那到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他話音柔軟,滲入夏晰的耳裏,她思緒不覺飄忽。

張了張嘴,總想再說點什麽,這時車流卻動了。

司機順利地将車開到了酒店門前,蔣南霆過來開門的時候,夏晰已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車內車外冷熱交接,風灌進來,吹着她的半邊胳膊,涼飕飕的,幾秒後她才有了反應,一只腳跨出去。

“其實南霆。”電梯裏只剩下兩個人時,夏晰開了口。

蔣南霆刷房卡的手略略停滞:“嗯?”

“我想了很久,還是要告訴你……”她對上那雙轉過來的眸子,很短暫地猶豫了一下。

蔣南霆有雙綿羊的眼睛,溫和似水,非常容易令人産生恻隐之心。愧疚四面八方湧來,裹挾了夏晰,但該說的遲早還是要說。

“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她認真地道。

電梯在上升,數字跳躍得極快,有半晌,蔣南霆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回答。

夏晰摸不着底,不知道他聽清沒有,聽懂沒有。

“叮——”電梯已先到達了夏晰的樓層,她正思索該怎樣告別,身邊的男人按住了開門鍵。

“如果有的人就是願意被耽誤呢?”她聽見他這麽問。

夏晰回到了房間。

室內的暖氣供得太足,脫掉外套猶覺燥熱,她光着腳從地板上踩過,走到冰箱前開了瓶冰水,一口氣咕嘟嘟喝下大半瓶。

氤氲在頭頂的熱氣逐漸消解,蔣南霆的話卻仍響在耳邊。

“小晰,我并不介意等待,哪怕沒有結果,而你不至于連這一點點權利都要剝奪,那樣就對我太殘忍了。”

水珠自下巴滾落,夏晰擡手抹了一把,想着這些話,她擱下塑料瓶,在地板上靜坐了一會兒。

當初剛跟陸冕在一起時,夏晰不曾察覺蔣南霆有任何的異常态度,尤其不久之後,蔣靜儒就為他另外物色了未婚妻人選。

訂婚宴她沒有去,不過聽說那位未婚妻是浩宇資本的千金,也是自小長居海外讀書,社交賬號上展示着各種做公益演講的照片,看得出優雅大方,美貌與知性并存,顯然跟溫文爾雅的南霆是極其般配的一對。

她一直認為兩邊都是圓滿,皆大歡喜。

後知後覺如夏晰,想不到在七年以後,故事還會有這樣的展開。

“嗡嗡——”手機在一旁響動,打斷了她的迷思,賀君怡在電話裏告訴她:“節目組晚上要聚餐,快準備一下哦。”

突如其來的通知,混在亂糟糟的思緒裏,仿佛是來自異次元的聲音,夏晰一時分神。

“聽到了嗎,夏晰?”那頭又說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來,答應着道:“好。”

補着妝的時候,賀君怡來敲了門。

夏晰把人請進來坐,轉而對着鏡子繼續整理起了眼線,順帶着問了一句:“怎麽突然要聚餐?”

“群裏臨時通知,沒說為什麽。”賀君怡也不太清楚,打開信息列表研究了一下,沒有結果,便坐在沙發上,拿起本酒店雜志随手翻了翻。

不經意間一擡頭,見夏晰妝容已大多完好,不像是短時間能化出的效果,便随口一問:“今天出門了嗎?”

夏晰正小心補着睫毛膏,含糊地“嗯”了一聲。

“約會?”賀君怡來了興趣,也忽然想起了幾天前在酒店前遇到的男人,“噢,是那個朋友呀?”

“不是你想的那樣。”夏晰有點無奈地搖搖頭,正好收拾得差不多,拿了手機便挽着她往外去。

賀君怡顯然沒有那麽好打發,反倒更加好奇地搖着人追問:“那是哪樣?”

打打鬧鬧穿過了走廊,等着電梯的時候,賀君怡還不死心地捏夏晰的臉:“快說快說,從實招來——”

她笑着反捏回去,門就是在這時開的,一電梯的人行來注目禮,兩個女孩子光速把手收回,也在一瞬間僵硬。

“……你倆幹嘛呢?”高導輕咳一聲,“趕緊進來。”

人群往後讓了讓,挪出一塊空間。

“高導好。”賀君怡讪讪地拉着夏晰進電梯,轉而向另一邊,繼續叫人,“陸先生。”

聽着那個稱呼,夏晰初時緘默地站在角落,隔了幾秒,還是跟着叫了一遍。

“夏小姐,心情很好的樣子。”陸冕微微側頭,語氣意外平和,那句“夏小姐”也并沒有半分陰陽怪氣的感覺。

夏晰一時間有些不防,眨着眼睛,回想起剛才的尴尬場面,都不知道該怎麽答。

“夏晰你怎麽不說話?”偏偏高鵬飛要逗着她調侃,并且哪壺不開提哪壺,“先前錄節目的時候膽子還挺大,敢捉弄陸先生,現在知道後怕了?”

要說起來,在錄過那期節目之後,夏晰确實沒打算再與陸冕見面。

想不到他還會再來。

現在同乘一部電梯,是有那麽點冤家路窄的意思。

陸冕聞言卻笑了一下,聲音低低的,當她擡起頭時,他一雙眸子半垂着,看不清睫毛下的情緒。

“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介意。”陸冕輕聲對她說。

那一刻,夏晰的眉頭皺了皺,仿佛碰上了一團棉花,無從下手。不知道他這副變了個人似的态度,究竟是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好在賀君怡隐約看出了她的無所适從,适時替她寒暄起來:“陸先生也一起吃飯呀?”

“當然,”高導見縫插針拍馬屁,“這次咱們節目收視率破二,最最要感謝的,就是陸先生。”原來這就是要聚餐的原因。

夏晰埋着腦袋,沒聽到陸冕回答,卓凡一疊聲接上了話:“哪裏,哪裏……應該是雙贏才對,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

說笑間,電梯就到了餐廳所在的樓層。

這場飯局來得倉促,地點倒是極近,在酒店高層訂了個商務包房,上個樓就能到。

一早候在電梯外的服務生出聲就是歡迎,高導殷情地往旁邊讓開:“陸先生走前面吧。”

聽他這麽說,夏晰也本能讓了讓,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卻沒動。

“夏小姐先走。”陸冕聲音清淺,語調淡淡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嚴重卡文,所以坐在電腦前連續寫了兩天,明早要早起去醫院,所以今天就發這麽多了,少的一更周四之前會補給大家,抱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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