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再逃把你吃掉

身為得天眷顧的狐妖,晝景很少遭受挫折,好容易動了心思想談情說愛,剛剛露出苗頭,吓得舟舟姑娘開始躲着她了。

夕陽落幕,仙姿佚貌的年輕家主一身白衣,交代了下人今夜不回府,一個人緩緩走出府門。

春花秋月杵在花圃前交頭接耳。

外面流言紛紛,傳得有鼻子有眼,矛頭都指向家主和夫人感情破裂,眼看着就要和離。這事,旁人不曉得,身為家主身邊的婢女,春花秋月眼睛雪亮,心裏和明鏡似的——這不像感情破裂,倒像是假戲真做。

夫人連着幾日沒回來,家主吃東西都沒滋味了,昨夜一個人站在月色下,瞧了一朵花足足有一個時辰!

太不正常了。

以前的家主哪有這種煩惱?何嘗為他人牽腸挂肚?

大狐貍委委屈屈地趴在書舍窗臺,聽到腳步聲,毛茸茸的腦袋擡起,暗淡的眸子一瞬變得璀璨光輝,憐舟心腸軟得一塌糊塗,急忙上前将狐貍抱過來:“怎麽了?不開心嗎?”

像極了心疼自家崽子的慈愛老母親。

少女溫軟的掌心撫在頭頂,淺淡的光暈流連在混着清香味的長發,她抱着狐貍坐在書舍前的石階,目光如水:“是被人欺負了嗎?”

狐貍的兩只前爪被她稍微擡高,看不到被人打的痕跡,毛發依舊潔白如雪。憐舟不明所以,“還是說白貍想我了?”

晝景心道:可不是嘛,你連家都不回了,要我如何「狩獵」?

她才嘗出逗弄人的好來。

狐妖天性中的掠奪占有,讓她不受控地産生了依賴。

想無時無刻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想回頭就能享受她的溫柔呵護,如同現在一般,被抱在懷裏,能細致感受少女嬌軀的香軟,能被她充滿柔情的眸子注視着。

十九年來第一次心動,有了想要的人,感情發酵如春風一度,一夜梨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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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尾巴勾纏上少女脆弱的脖頸,夕陽下說不清是少女肌膚更加雪膩剔透,還是狐貍毛刺眼的白。

脖頸癢癢的。

憐舟放縱着她的愛寵。

她喜歡被依賴被需要的感覺。

尤其是現在。

狐貍尾巴不長不短在少女脖頸圈了一圈,晝景那對狐貍眼微微泛紅,狐妖天性的激發,致使她血液翻騰,氣息紊亂。

躁動不安地,催促她咬上一口。

她眼神變幻。

掠奪心起……

憐舟含笑吻在它耳尖:“以後不準亂跑了,我也會想你的。”

身體裏竄出的火被撲滅,圈着少女脖頸的尾巴稍稍松緩,晝景小獸般的在她懷裏發出一聲哼唧。

“你是在撒嬌嗎?”憐舟指尖點在它鼻尖:“真好聽。”

“它怎麽又回來了?”礙于沈端嚴格執行新頒布的院規,十七殿下不得不乖乖服軟夜裏宿在書舍。

她深覺沈端就是來克她的,油鹽不浸,不畏權勢,脾氣又臭又硬,平素冷得像大冰塊,凍得她說句話都要醞釀好久。

李十七一臉不快,狐貍能看不能摸,趁它睡覺想摸上一把都差點被咬,她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不知怎的,就是見不得狐貍乖乖被少女抱着。

打心眼裏來的膈應。

她輕咳一聲:“你給我抱狐貍,我把這支金筆送給你,如何?”

“不要……”

“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趣?”

相處一段時日,李十七大概摸準了她的脾氣,軟得和塊甜糕似的,有時候脾氣比城牆還硬。

難怪沈端那家夥拿她當寶貝捧着。

“無功不受祿。”憐舟帶着狐貍拐進浴室,門關上的前一刻還能聽到公主殿下煩躁地發牢騷。

一門之隔,天地清靜。

少女靠着門慢慢蹲下?身子。

狐貍趴在她腿部,眼睛轉動,試探着,粉嫩的小舌掃過那方白皙的下颌:怎麽了?

陌生的觸感。

被養的狐貍哄了,怪

是新鮮。

憐舟笑開:“你呀……”

折騰一番,浴桶裏,水面飄着嬌妍的花瓣。

不得不說,白鶴書院待遇是極好的,這個時節能享受到花瓣浴,憐舟唇角彎了彎。

晝景睜圓了一對狐貍眼,看着容顏俏麗的少女寬衣解帶,儒服褪去,堆在好看的腳踝,她心跟着怦怦跳,眸子映過異樣的光。

單薄的裏衣包裹嬌色,憐舟指尖輕挑,衣領敞開,雪白瘦削的玉肩呼之欲出——

動作一頓。

猝然撞上白貍妖冶的眸。

唇瓣溢出一抹輕呼,耳根爬上可疑的紅粉,心尖被詭異的羞恥擊中。

見鬼了……

一瞬間她竟從白貍眼睛裏看到了阿景醉酒時的情态。

少女面上一陣羞燥。

被美色迷亂心神的某人腦海不停回蕩那抹半遮半掩的雪白。

待醒過來,她站在浴室門外,和興致勃勃眼裏冒着精光不停搓手的李十七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被趕出來了啊。”李十七笑得不懷好意,趁憐舟不在,厚着臉皮翻出新鮮美味,引誘道:“大狐貍,快過來,本公主喂你吃。”

晝景:“……”

口無遮攔的李十七。

她高傲地邁開腿,奪過公主殿下不安分的手,跳到憐舟床榻,身子蜷縮成可愛的球,舌頭舔?舐尾巴尖。

啧……

差點就看到了呀。

她壞心眼的想。

憐舟将臉埋在掌心,臉皮發燙。

她是魔怔了嗎?

那明明是白貍啊。

怎麽可能……

她将這羞恥地歸于自己心亂的緣故,漫進溫水的兩條腿,腳趾害羞地蜷縮。

真是糟糕……

她頹唐地呼出一口長氣,周圍浸滿花香。

“別再想了,不合适的。有什麽呢?情情愛愛乃惱人的東西,你不也見識了嗎?還是說你就這麽不知廉恥,沒了他活不了,趁現在還能脫身,退一步,安安分分做朋友。你紅着臉給誰看呢?”

浴桶濺起一朵水花。

憐舟松開咬在下唇的齒貝,一雙水眸,半晌找回清明。

入夜,大狐貍嗚咽地倒在少女身側。

無聲的控訴。

控訴被扔出來的遭遇。

可憐兮兮的。

憐舟靠在床榻手裏捧着泛黃的書卷:“好了,我不是故意的。”

李十七聽得牙酸,噌得從床上坐起:“它聽不懂的!”

“它能聽懂,白貍很聰明。”

不急不緩的腔調,聽得李十七牙癢——欺負她沒狐貍抱嗎?你太過分了!

她羞怒地躺回去,動作之大,床板發出輕微的響。憐舟看也不看,讀完最後一頁,抱着狐貍安眠。

那麽大只的狐貍,小雞仔似的一動不動窩在溫柔鄉,且等着憐舟睡下,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踩在少女胸房……

哎呀……

軟!

“再鬧,你就下去睡。”

狐貍眼睛瞪得滾圓,耳朵立時耷拉下去。

乖巧。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若李十七此刻醒來趴在床榻張望,定能看到漂亮的大狐貍眼裏淌着溺死人的情絲,爪子輕勾,慢慢松開,為睡顏娴靜的少女掩好微敞的衣領。

我走了……

舟舟,你跑不了的。

她落下潮濕的吻,戀戀不舍地移開花瓣嬌嫩的唇。

女人她見多了,這麽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心軟又心狠的姑娘,還真是頭一個。

承認你早就肖想我了,很難嗎?

很難……

對于憐舟而言,愛一個人,是一生的信仰。而她雜念甚多,迷惑太多。前路茫茫,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哪能為了此事踟蹰耽延?

沈端近日敏銳地發現,憐舟讀書加倍刻苦,恨不能将所有時間精力撲在學業。

外面甚嚣塵上,多少世家貴女盼着晝景與其夫人和離,當事人卻兩耳不聞。

“好了,今日就學到這。”

她合上書卷,沉吟道:“晝夫人許久未回府了。”

是啊,足足十二日了。

阿景一次都沒來找過她。

憐舟心思藏得深,面上挂着淺淡笑意:“會回的……”

旁人的事,哪怕身為院長,沈端也不好多加置喙,憐舟是讀書的好苗子,踏實、認真、專注,難能可貴的是,求學若渴。偶爾提出的想法理念,讓人感到耳目一新。

單為她一人,沈端就沒白來。

湖面之上霎時刮來一陣涼風,頭頂飄來幾朵黑壓壓的烏雲。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秋月額頭冒汗,走得心急:“夫人?夫人?!”

身後傳來幾聲熟悉的大喊,憐舟回眸,待看清來人臉上挂着的焦急神色,她心一沉:“何事?”

“夫人、夫人快回去罷,家主從馬背摔下來了!”

驚馬後的兩刻鐘內,陛下帶着太醫前來看望晝家主,晝家門前車馬擁堵,好一陣人心惶惶,聖駕退去,府裏才恢複平靜。

婦人責怪地看着年輕的家主,眼神像在看不懂事徒惹大人心憂的孩子,晝景是她一手帶大,比親生的還親,如今為了要舟舟姑娘心甘情願回來,不惜動用苦肉計。

坐在床沿,她捏着帕子小心替其擦拭額間滲出的細汗,問:“疼嗎?”

留了那麽多血,能不疼嗎?

晝景臉色蒼白,彎了彎唇:“還好。”

一向怕疼的人為達成心中所想,連一條胳膊都舍得,婦人忍着酸澀:“你這孩子。”

“她總想逃,我得給她一個理由不想逃,逃不了。況且深宮大內什麽珍奇藥材沒有?胳膊只是傷了,不是廢了,養一養就好。”她說得滿不在乎。

“我不準她逃。”她賭氣道。

婦人看她一眼,暗暗猜想是否是狐妖天性裏的自私、強勢在作祟。

以前的阿景沒有想要的人,沒有眼下這種強烈的占有欲影響,行事冷靜,最懂得保護自己。她頭疼地不願多想。

“夫人回來了嗎?”

春花張了張口:“應該快——”

“阿景!”

一張驚惶擔憂的面孔闖入晝景眼簾,她眸子映着笑,來不及憐舟多看,清眸裏笑意泯滅,好看的眉攏起,面無血色,唇也蒼白。

羸弱憔悴……

這才多久,怎麽就成這般模樣?憐舟愣在那,心疼無措。

婦人起身離開。

婢女魚貫退下。

內室寂靜……

良久,憐舟找回屬于自己的聲音,聲線不穩:“疼嗎?”

從馬背摔下來,摔斷了胳膊,肌膚擦傷流了不少血,晝景拿眼神勾她:“疼……”

憐舟又氣又笑,這時候了都不忘撩撥她!

“活該你疼……”她低聲道:“太醫怎麽說的?要緊嗎?”

不住地往左臂瞥。

“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便用的大內的接骨秘藥,起碼也得要兩個月才能好。”她顧影自憐:“舟舟不理我,我摔斷了胳膊才肯回來,要是我好好的,你八成還想不起府裏有我這麽一號人。”

話說得比沒熟透的青梅還酸,誤打誤撞的,憐舟最受不得她像個姑娘似的軟綿綿地求安慰,心裏渾如被燙了一下,匆匆移開視線:“我沒有……”

“你說謊。我手傷了,你還騙我……”

越說越凄慘。

“好了。”

晝景乖乖閉嘴,鳳眼纏綿多情,如泣如訴。

“想吃什麽?”

“粥……”

此粥非彼粥,憐舟被她孟浪隐晦的口吻弄得一顆心不上不下,起初的擔憂和當下的羞惱沖撞交錯:“我、我去給你準備。”

落荒而逃……

晝景快意地哼着小曲,得意忘形碰到傷處,疼得眼淚差點砸下來。

倒吸一口涼氣。

心下憤憤:再逃,再逃把你吃掉!

呲了呲牙,熱淚盈眶。

晝景驚馬受傷一事很快傳得滿城皆知,受傷的家主需要夫人衣不解帶地照料,管家為此特意走了書院一趟,為他們的夫人在沈院長這請了七天假。

七天還是沈端看在晝家乃世家之首的份上。

扪心自問,三天她都舍不得要憐舟耽誤。心下感嘆九州第一美男子的晝家主身嬌體貴。

管家來了又走,李十七在學堂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景哥哥受傷了,要憐舟伺候作甚?他們又不是真夫妻!

眉目陰沉的李十五語氣涼涼地在一旁煽風點火:“要我說,你是被她騙了,她假意與你示好,暗地裏還勾着景哥哥的心,不信,喊上十一皇姐咱們登門看一看,寧姑娘這會八成勾?引景哥哥呢。”

說幹就幹的李十七哪經得起挑撥,三位公主翹了今日最後一堂課,風風火火趕去晝府。

作者有話要說:結果李十一、李十五事先遞給沈端請假條,就李十七一人人蠢膽大。李十七哭了……

除夕萬字大禮包,晚上還有一章,除夕快樂可愛們,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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