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狡猾
一瞬間,晝景眯着狹長的狐貍眼想了千百次關于李十七的死法。
李十七抱着瑟瑟發抖的紅毛狐貍,吓得臉色發白:“了不得了,憐舟,你這狐貍成精了!它在瞪我!”
白貍殺氣凜冽的眼神憐舟自然也留意到了,她捏着指尖,壓着心頭強烈的怪異感白貍何止是瞪你呢,你怕是把白貍惹惱了。
一陣尿騷味飄蕩在空氣,李十七鼻尖輕嗅,燙手山芋似的隔着窗子扔出吓尿了的紅毛狐貍,眨眼的功夫火急火燎地沖向于浴室。
看她一副火燒眉頭的樣子,憐舟終于忍不住低笑,探過窗子看着撿回一條命正心慌慌地舔?毛的公狐貍,觀它無恙,她果斷折身,愛憐地抱起憤怒急需撫慰的小寵。
“白貍乖,我們不要和李十七一般計較。”她摸了摸狐貍腦袋,小聲道:“會氣壞的……”
李十七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秉性,還是留給沈院長來管教罷。
大狐貍豎起的毛被少女柔柔的掌心安撫,對李十七的氣惱一時跟着煙消雲散。
憐舟心裏不太平。這份不太平在看到腰間的定情信物的穗子時,一霎填滿心口——玉佩穗子被金絲線巧妙地編織出好看的形,雪白如針的細長毛發與玉色相呼應,很像……白貍身上的毛。
她本是心思細膩之人,不止一次生出懷疑後,心思愈細。
在書院的日常瑣事,好的也罷,若被南院那邊的世家子輕佻垂涎地盯兩眼,阿景保管會第一時間踏入那家的門檻。
幾番找茬,護妻的态度霸道鮮明,如今走在書院,即便遇見風流倜傥的世家學子,也無人再敢用令人反感的視線來煩她。
起初她以為出了李十五那樣的事,阿景擔心她再遇害,是以暗中派人護衛。她并不反感阿景對她過分的保護欲和占有欲,如今想來,似乎并非如此。
若白貍……便是阿景呢?
若護在暗中的,不是聽命而來的護衛,正是阿景呢?
憐舟不僅想到方才白貍沖着李十七兇悍憤怒的眼神,看到它脖頸懸挂的花繩和不會響的銀色小鈴铛,記憶穿過前往雲蘇城的途中阿景和她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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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個花花綠綠看起來讓人眼暈的花繩,你現在編的這個明顯好看多了。冰藍色,銀色小鈴铛,如果能在小鈴铛上刻個「狐」字,想必它會更喜歡罷。”
這是她發現白貍扔掉了她先前編織的花繩,為此感到失落的時候。阿景如此安慰她,後來聽了她的話,白貍果真一直戴着她的花繩和鈴铛。
不思量還好,回想了才發現自己對阿景說過的每句話都印象頗深。
憐舟不免有些臉熱。
或許從那時起,她就被阿景迷住了罷。哪怕沒有深情厚意,起碼從她出現起,就是與衆不同的。
憐舟握着狐貍前爪陷入沉思。
雲蘇城,魚水鎮,白貍睡熟了躺在阿景床榻,見到愛寵,她為之欣喜,不願去想太多。當日阿景很晚才回,害得她以為人失蹤了,為此擔心不已。
之後還有很多,蛛絲馬跡,一旦串聯成線……
她嬌軀輕顫,驀地記起李十七昨日所言的那句——“憐舟,你家狐貍都曉得給你蓋被子了!”
舟舟……在想什麽呢?
大狐貍歪着腦袋看她,眼神疑惑。
白貍愛吃她做的糯米雞,阿景也愛……一人一狐,口味驚奇地相似!
憐舟眼簾低垂,再看腰間的玉佩穗子,有了十二分的篤定。
不會錯。阿景送她的定情信物,纏了金絲的穗子裏白淨如雪的毛發正是白貍身上的毛!
所以,你是白貍,還是我的阿景呢?你是無意打碎書房珍藏,還是有意要留下我呢?
她心事重重,埋頭在狐貍脖頸,味道,也是好聞的香草味。
她怎麽現在才察覺……
它屢次為了自己在十五殿下面前亮起爪子,它時常對外人表現出的冷漠和厭煩,不僅僅因着它是青玉道長口中的靈狐,或許正是因為,它是她的阿景啊。
被發現了嗎?
晝景伸出爪子半摟着少女脖頸,狐貍眼不停轉動,思索着該如何接招——現下要舟舟曉得白貍就是晝景,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被趕到書房睡都是輕的。
“白貍,親親我。”她慶幸十七殿下還在浴室沐浴,聲音柔柔媚媚,用色?相誘?惑一只靈狐固然羞恥極了,可若狐貍是阿景呢?
她的手不動聲色地貼放在狐貍心髒處。
細細感知……
大狐貍一動不動傻了眼,毛茸茸地慫成一團,憐舟看得心裏發笑,不知這狐貍是不明白還是吓傻了。
她蹙了眉,白貍心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劇烈。至少,換了她來,想到和阿景接吻,決然不會有這份冷靜。
看了眼浴室緊閉的門,憐舟主動親在白貍蓬松的尾巴尖,上次為了拔狐貍毛,就是親了這裏,然後得償所願。
這次她故技重施,晝景用了十足的定力穩住呼吸,忍得心口蔓延起烈火,裝作懵懵懂懂地親在少女唇瓣,不僅如此,還放肆地踩着那衣襟包裹下的圓潤酥?胸。
「你當真胡來1」憐舟被她弄得恍恍惚惚,忘卻去感受狐貍的異樣,一把将其推開。
大狐貍無辜躺倒,毛茸茸的尾巴委屈晃動,像極了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羞恥感在心口劇烈激蕩,憐舟紅了臉,不自覺地眼尾流出一抹嬌嗔:“和誰學這不正經的?”
晝景乖乖蜷縮好尾巴,嗚咽一聲。
李十七長松一口氣從浴室推門而出,單薄的輕紗罩在撲了濕氣的身子,長發披肩,赤腳踩在羊毛毯上:“這死狐貍臭狐貍,一點都不可愛!”
竟然敢尿在她身上!
聽到動靜晝景無意朝她走來的方向瞥了眼,狐貍眼很快被捂住,少女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非禮勿視……”
晝景:“……”
李十七:“……”
李十七一聲驚呼:“寧憐舟,你養狐貍養出毛病了罷!?”還非禮勿視,那要不要教一教它經史子集啊!
憐舟遞給她一道「你懂什麽」的眼神,若當真是阿景,阿景怎麽能看其他女人出浴?李十七別被人看光了都糊裏糊塗的。
冷不防憶起某次沐浴把狐貍關在門外,那次為何丢出白貍了呢?是白貍看着她的眼神很像阿景。
沒在意李十七在身邊嘟嘟囔囔,她的手輕撫狐貍背部,眼裏若有所思。
晝景在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下,小心肝隐隐發顫。
敏銳聰明的姑娘招惹不得啊。
她心虛地舔?了舔?毛,夾緊了狐貍尾巴。
憐舟想求證一件事,總是有耐心的。
眨眼,九月過去,十月的寒涼席卷浔陽城。
內室,溫暖如春。晝景翹着二郎腿坐在窗前捏着世面上新出的話本,閑得無聊翻動兩頁被她無情地丢在一旁。
舟舟做事不緊不慢從容有度的樣子真美。一邊感嘆喜歡的姑娘自身的魅力,一邊發愁她這狐貍尾巴該怎麽才能藏好。
起碼也要把人拐上榻再說罷。
否則天冷了,無法抱着她的舟舟,沒有芙蓉暖帳,又該如何度春?宵?
她思慮深遠。
等了半盞茶,一陣清香穿簾而入,少女素手輕挑珠簾,款款邁了過來。
細長的腿,纖柔的腰,玉團雪頸,水潤杏眸,身上帶着沐浴的淡薄水氣,衣袍寬敞,盈盈走動間唇瓣微揚:“等久了罷?”
晝景在她輕柔淺笑裏回過神,笑容爛漫:“未曾……”
少女手中捧着一卷書,有些畏冷地坐在她腿上:“阿景師父,能為我答疑解惑麽?”
若說沈端是她求學路上最忠誠的師友,那麽阿景便是步步攙扶引領、唯恐她失足滑倒的指路明燈。
阿景之才華絲毫不遜于沈院長,也因此二人相處,離開了書房那般莊重之地,總有幾分暧?昧的閨房之樂。
擒着那把細腰,晝景身不動,心已飛躍千山萬水,止住心猿意馬,她溫聲道:“哪裏不懂,我教你。”
憐舟果然将困擾她整整兩日的難題訴盡。
随着她問的問題越來
越晦澀深奧,晝景對她的進益速度嘴上沒說何,心裏卻是驚訝的。她的舟舟,莫不是文曲星轉世罷?她笑了笑,換來少女嗔惱的一眼,提醒她專心。
她暗道舟舟不講道理。
就這樣坐在她腿上,還指望她能清心寡?欲,一心向學。
教不會她晦澀的道理,解不開她胸中疑團,是斷不能如意的,深谙此理的某人耐下心來為她解惑,字字清朗溫柔。
很快,少女似有所悟,略微腼腆地将所悟倒空在心上人面前,在得到一聲贊許後,眼裏亮出明媚碎光。
每當這時,晝景都格外喜她敬她。
“是這樣嗎?”她精益求精,把之前的理論在腹中整理再三又講了一通,眼神清澈地仰望。
誰能拒絕這雙專注認真的眼眸呢?
晝景忍不住摟緊她,嘆道:“舟舟非常厲害,觸類旁通,悟性極佳,天生的讀書苗子。”
被她摟着,被她誇贊,憐舟羞得不得自已,怯聲道:“快放開我……”
才華橫溢的家主含笑挑眉,恍若未聞:“還有嗎?沒有的話我可要吻你了。”
“沒……哎,等——”
溫柔的細浪一點點在頸側綿延炸開,憐舟起初還有所抗拒,慢慢的被心上人的熱情俘獲,水眸半睜半阖,頭微仰,嬌豔的唇受不住流連肌膚的細膩觸感無意識微張。
這一幕顯然刺激了壓不住欲?氣的某人。
長發被修長的指撩開,青絲漫下,軟軟趴扶婀娜的曲線,晝景力道大了些。
“嗯……白貍……”
在這個節骨眼被她喊,晝景倏地一愣,未免被聰明的舟舟姑娘看出破綻,她止不住壞笑:“好啊舟舟,這種事上都想着你那只破狐貍,要受懲罰哦。”
憐舟恍恍惚惚地想,怎麽會是破狐貍呢,莫不是她猜錯了,阿景不是白貍?
她心想,是猜錯了,還是某人太狡猾?
晝景根本沒打算留給她理清思緒的餘地,懷裏的姑娘有多聰明,這些時日以來的教導她早看清楚了。
那就将她吻暈罷。
老實了多日,該讓她嘗嘗舌尖上的清甜了。
思緒被潮水沖垮,潰不成軍。歪着頭,憐舟神色沉迷地漸漸迎合,一口氣用盡,她累倒在家主懷抱,媚?眼如絲,軟綿綿的。晝景呼吸稍穩,逗她:“舟舟,渴了嗎?”
少女失神地埋入她頸窩,羞得忘卻了試探。
阿景她、她也太會了。
她可恥地想。
大抵是樂極生悲,得意了沒兩天,家主的狐貍尾巴,被從羞澀中緩過來的柔弱少女牢牢握在掌心。
這,又是另外一段哭笑不得的經歷了。
作者有話要說:啧!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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