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羞不可言
饒是婦人見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也被她一句話釘在原地,臉上擔憂的神情一僵,面色登時變得古怪。
且看着養大的孩子一臉糾結,捂着鼻子帕子不斷滲着血絲,她緩了緩,覺得此事也是大事,得慎重,猶豫出聲:“怎麽、怎麽個不行法?”
晝景詭異地覺得婦人這句話簡直在取笑她,能怎麽不行?她在床榻可是威風得很呢!
從沒試過、自認威風的人忽略了尚未和夫人徹底圓房一事,她有氣無力道:“我大概不是不行,是氣血太旺盛了。”
年輕人房裏的事婦人不好多問,擔心嬌嫩的少女經不住年輕氣盛的狐妖疼愛,提點道:“別鬧得太狠了。”
晝景捂着鼻子笑了笑:“曉得了……”
她的舟舟昨夜有多嫩多嬌,她可算是見識了。剝了殼的新鮮荔枝,随便一掐就能掐出甜水來,敏感緊致,要用最溫柔的憐愛小心呵護着才能勉強不哭成淚人。
單純想了想,鼻子裏的熱流又在叫嚣,她臉色白而紅,嘴裏嘟囔幾句,輕聲道:“花姨,這事你千萬別告訴舟舟。”
婦人知她在這事上好強,不肯要喜歡的姑娘小瞧了她,轉念一想狐妖天賦異禀在床榻上就沒有不好強的。
當初阿景她娘看上了俊美不可逼視的晝家主,心意表明的當晚不也直接入了正題?強勢地厲害,夫妻二人鬧出不少教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她慈愛地應下來,不放心道:“那……還需要補一補嗎?”
“……”這問題難住了流鼻血的某人。
晝景生怕關鍵時刻被她的舟舟誘得受不住,眉頭擰了擰:“先、先不要了罷。”萬一把鼻血滴在舟舟身上,她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生無可戀地走開。
背影滿了委屈寂寞。
婦人再沒忍住,拿帕子掩唇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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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幾步遠聽到花姨笑話她,晝景咬咬牙,繼續走,捂着鼻子的手一直沒放下來。
憐舟好生在書院讀書,可不曉得府裏出了這麽有趣好玩的事,早課結束,她坐在窗前欣賞窗外的風光,春意濃濃,柳梢随風搖晃。
沒忍住想起晝景,想想昨夜「夢裏」的親近,再想想清晨被纏着羞窘難耐地當着她面起身,俏臉在春風中暈着漂亮誘人的粉紅,恰如桃花盛開,滿目芳菲。
今早醒來時她忘了「夢裏」大半的親昵,如今腦子被聖賢書熏陶了一遭,反而想起一些被遺忘的細節。
輕解羅裳,美人争芳鬥豔,朱唇薄潤,玉指纖纖,也曾握山巒,點寒梅,流連忘返,繞白玉,窺那一口清泉。
說起來,她真是被阿景看光了。
面上生熱,若非李十七忽然跑過來問她是不是病了,憐舟沒準還在羞赧裏回不過神。
她悄悄捏了指尖,努力用最平穩的聲線感謝殿下關心。
李十七見她藏着掖着,撇撇嘴,略有不甘地氣惱憐舟不同她說實話,好在沈端一身儒服出現在她眼簾內,引去她所有注意。
她看着不遠處儒雅清冷的沈院長,嘴上道:“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出言點撥。我也不會稱心如意。斬秋城一行,因禍得福,這功勞我記你一份。來日必當重謝。”
“這算不得什麽。”憐舟當然曉得她與院長兩人做了共枕鴛鴦,只是李十七想和端姐姐在一起,絕非易事。
不說大周鐵律在上,單憑十七殿下尊貴的身份,和攔在兩人前面的師生之別,就夠朝臣與儒生口誅筆伐的了。一個不慎,端姐姐身敗名裂是輕,就怕最後要以命來保全皇家威嚴。
她這話不好直接與李十七點明,且看十七殿下還沒從交?頸之歡裏醒過來,她嘆了口氣,問:“殿下當真如意了嗎?”
偷偷摸摸地做一對有情人也就罷了,若她仍無甚長進,端姐姐今日待她有情,保不齊時日久了,情分一日日消磨,落得一對怨侶的凄涼下場。
她心思缜密,看得出沈端對十七還沒到用情至深的份上,兩人之間的關系撇開師生還是君臣,君臣之禮不可越。至少,在明面上看來,不可越。
一旦越了,陛下不知道還好,若是查出半點蛛絲馬跡,端姐姐危矣,十七殿下性躁,保不齊會惹出潑天的禍來。
李十七聽得一臉茫然,卻也收斂了眉間那分喜色,謹慎道:“你說明白點,深了我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她哪裏是想不明白,是根本不敢想。
憐舟眼裏起了淡淡憐惜,僅以兩人聽得見的音調緩聲問:“殿下滿足于現狀嗎?”
她點到即止,人走開了,李十七還渾渾噩噩地想着:滿足?怎麽可能滿足?沈端破了她身子還沒娶她呢!
驀地驚醒,驚覺她和沈端的關系多麽脆弱,紙糊的,一碰就碎。
她能在書院待幾年?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三年後,出了書院,她和沈端該何去何從?
她想要沈端做驸馬,問題是沈端做得了嗎!不是她想不想做,是父皇、是朝臣、是天下的儒生他們肯答應嗎?
若不答應,端端怎麽辦?
她再怎麽任性妄為都是皇家嫡出的殿下,出了事,那些庸人們只會道沈院長不守師道、道貌岸然,連門下學生都不放過,勾?引十七殿下……
一滴冷汗從她額頭滴落。
呆怔半晌,她看着少女纖瘦柔弱的身影,心道:寧憐舟,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她手腳發冷,直到沈端捧書走到她身前,蹙眉看着她,冰冷寒涼的眸子隐約透露出壓不住的關心,她深深看了李十七兩眼,溫聲道:“殿下,跟我來。”
人進了院長室,門關好,沈端放下為人師長的架子,手扶在她肩膀,察覺她身子不住發顫,又去摸她掌心,觸手一片冷濕,她訝然。”十七?“我、我會努力的……”李十七沒頭沒尾地開口,小心埋在她頸窩:“端端,我會努力的,你不要嫌棄我……”
沈端一怔,身子僵在那,手緩緩擡起撫摸她脊背:“我怎會嫌棄殿下?”
“說謊!”李十七怒瞪她:“我才不管你當初為何要上本公主的榻,上都上了,這輩子別想再下來,我會留住你,哪怕所有人都說是你的錯,我會留住你!誰敢說一個不字……”她眼睛發紅,咬牙切齒:“我、我拔了他們的牙!”
她推開沈端,昂首挺胸地出了門,轉身之際用衣袖擦幹眼淚,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旁人見了,大抵猜測她又縱着性子惹得院長訓教。
門開着,人跑了出去,沈端捂着心口,想到李十七一反常态的果決霸氣,心跳地都比往日快了幾分。
所以,她終于意識到她們之間的隐患了嗎?
她還是不肯放棄?
沈端唇邊流洩一抹極輕極柔的笑:“好啊殿下,那臣拭目以待。”
做李十七的裙下臣她不後悔,但她更喜歡方才的十七殿下,她喜歡值得她欣賞、珍重的姑娘。欣賞多一分,愛意沉一分,如此,撇開床榻之歡,她們餘生還有許多說不完的話。
就像憐舟仰慕崇敬家主,而家主沉迷憐舟有趣的靈魂,靈魂上的理解共鳴,比肉?體上的親近更令人感動。反之愛慕她的靈魂,才會想着更深渴慕她的美麗身軀。
沈端希望她未來的伴侶,是一柄能刺破她驕傲的利劍,教她想征服,想臣服。
她唇角翹了翹,聰明的腦袋轉了轉,當天送了憐舟一份上好的文房四寶。
收到院長的大禮,憐舟含笑接下,倒也從中領悟了兩分端姐姐對李十七的心。暗嘆自己沒有好心做了壞事。
下學的鐘聲回蕩在春日晴空下,她抱着書袋走得慢騰騰。
曉得晝景此刻定然早早候在門外,她害羞地心口都有點發?脹,經了昨夜,哪怕沒到最後那一關,她也實打實地成了阿景的人。耳尖飄着一抹紅,紅瑪瑙一般的可愛。
晝景春風洋溢地站在不遠處,見她出來,歡歡喜喜迎上前:“舟舟!”貼心地接過她懷裏的書袋,身子下彎竟然二話不說地把人橫抱起。
“你走得慢,是累了嗎,我抱你上去。”
憐舟猝不及防地抱着她脖子,礙于有書院同窗和對面湖心停留的行人看着,羞得四肢發軟,又道她們有了肌膚之親,阿景嘗到了甜頭定然舍不得松開她,當即熄了掙紮之意。
思忖這段日子少不得要被她肆意糾纏,好比晨醒那會。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臉皮薄羞于被她看。心撲通撲通跳着,臉埋在她懷裏。
上了馬車晝景都将人橫抱在腿上,一雙眼睛真情流露:“舟舟,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憐舟被她抱着,整個人都散了力氣,氣息微亂。要說不想怎麽可能?可要說想,保不齊會激得她的阿景對她動手動腳,這還是在馬車裏,她沒敢擡頭,軟聲道:“你說呢?”
僅僅一句話,晝景腦子裏不知竄出多少旖?旎畫面,急忙打住想想都不可能的場景,她愛惜地撫摸少女柔軟秀發,低頭輕嗅:“真香……”
她裝得好一副坐懷不亂的君子,憐舟心裏嘆了聲,不忍兩人到了此時她還百般隐忍,大着膽子擡起頭,細細看了兩眼,眼圈微紅:“怎麽臉色又變差了?”
溫軟的指腹撫過臉頰,晝景輕蹭她掌心,沒敢說是自己擔心在她面前出醜,刻意多放了幾滴心頭血來緩解身體裏的熱。
“不妨事……”
“怎麽不妨事?”憐舟一看她眼神便曉得這人有事瞞她,說起來若非晝景掏心掏肺将她教導至此,她許是沒這份窺破人心、令人發慫的機警。
如同在客棧僅僅幾眼看出她和李十七之間有事,此刻兩眼又看出晝景心裏有鬼,她聲色微寒:“你做了什麽?”
晝景被她問得後脊背都在發涼,現了狐身保不齊狐貍毛都要炸起來,她不敢說實話,企圖蒙混過關,低頭壓着她唇輾轉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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