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水玉

“家主,外面有客至。”

聲音隔着門傳來。

內室,美貌的家主抱着她水媚嬌柔的姑娘不厭其煩地說着情話。憐舟被她哄得面紅耳熱,架不住動了情,呼吸微喘,聞聲推搡了她肩膀,眼裏猶有求饒之意。

晝景不滿她将她往外推的舉動,認真道:“我方才那番話句句屬實絕不只是單哄你,你不信?”

“我當然信,你說什麽我都信。”憐舟小意地扯她裏衣袖子:“有客至……”

晝景揚聲道:“今日不見外客!”

管家得了回複,思量家主不甚客氣的語氣,一拍腦門,惱自己沒個眼色,他方才那一喊,約莫是壞了家主好事了。

他急匆匆離去,想着該怎麽和那女客說。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聽不到半點動靜,晝景低頭親她水潤的唇:“今天我就想陪着你,天王老子來了都休想要我離開你。”

青天白日的和她賴在床榻厮混,哪怕不做什麽,只是聽她說幾句纏綿情話,憐舟也羞得厲害,再者被下人曉得她二人整日不出屋子,她面上挂不住。

身子接二連三受本源調養,腿心處雖然還是有些酸疼,但下床還是可以。她軟聲讨饒:“那些話入夜再說可好?既有客人來,合該見一見的。”

知道她臉皮薄,一覺睡到午後已是覺得甚羞,再賴在床上聽她說一些勾情的話,身心恐怕都難自控,晝景面上無奈,輕柔地捏了她的臉:“我纏着你,你竟覺得煩了?”

憐舟眉眼染笑,親在她下颌的美人尖:“怎會?可你也不能影響本夫人在下人面前的威嚴。”

晝景趴在她身上輕笑,賴了好一會又埋在頸側嗅了口女兒香,骨香清透,至清至潔,她嘆:果然是水玉星主啊。

她痛快起來,垂眸,她的舟舟姑娘朝她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嬌聲道:“扶我起來……”

晝景沒忍住親了她指尖,把人羞得猝然收了手:“你——”

“我?我怎麽了?”她幹脆把人抱下床,一件件地耐着性子為她穿好,憐舟受不住她這份殷勤體貼,面色起了潮?紅:“阿景……”

俯身束腰的人頭也不擡:“你既是我的妻,往後我日日夜夜這般伺候你,你也要推拒麽?”

她說“日日”也就罷了,偏要磨人的綴上「夜夜」,憐舟嗔她,手卻輕撫她細軟的發,忍着羞被她服侍。腦子裏倏地跳出阿景纡尊降貴頻繁用唇舌取悅她的場景,心尖又是一燙。

她過于嬌弱敏感吃不得硬物,阿景指節溫軟修長,入內卻也進不得半寸,她受不住,哭聲顫顫,被這人隐忍難捱地道了幾聲緊致,立時改了比指頭更柔軟的舌。

憐舟眼圈泛紅,心想女子和女子竟能細致溫馨至此,阿景為她幾番折了身段,卻不知她究竟有沒有從那夜裏嘗到歡?愉。她後悔沒扛住昏睡過去,不曉得之後這人是如何收場。

那滋味起初難熬,到了後來卻也是好的。她好了,那阿景呢?

她也想阿景好。

“想什麽呢?”晝景壞笑看她,和她咬耳朵:“你那時候睡了,不曉得後面如何,入夜了我再細講給你聽。”

一句話,羞得憐舟軟了腿,轉過身不理她。

兩人在房裏濃情蜜意你侬我侬,苦了管家站在正堂與一身仙風妙骨的女子交談。

“家主今日不見外客。還請女客回罷,改日再來。”

女子站在那,一動不動,心裏卻在想昨夜水玉星主何以釋放出那般精純至潔的水意,是覺醒了,還是……委身于人?

她心一跳,便覺荒謬!水玉那等外表柔弱骨子裏冷淡高傲的人,也會與人在情?事上糾纏?

不知怎的想到了長烨聖君。

昔日宴會匆匆一瞥,聖君姿容無雙,便是那時水玉一眼傾心,不料主動交好遭了冷遇,為此悶悶不樂多日。

昨夜長烨星耀眼奪目,星亮于蒼穹,昭示魂魄覺醒,可嘆

引動星輝喚出漫天水意,可與聖君有關?

她百思不得其解,或許見到了人,一切就都了然。

管家駭于她高貴凜然的氣度,不敢強行趕人,苦惱之際聽得一句懇求:“我有要事求見貴府夫人,還請寬容一二,再去禀一聲罷。”

人長得漂亮的确占便宜。管家被她看得心生不忍,搖搖頭:“煩請稍等……”

既是找夫人,那家主應該會放人罷?

他嘆了口氣,心道:以家主這份疼愛,距離府裏有小公子那天,應該不遠了罷?

晝景攙扶着人出了門,擡頭恰好看到管家滿心躊躇地原地踱步,她笑:“怎麽了?”聲音懶洋洋的。

憐舟心癢地看她一眼,總覺得阿景這般和人說話時,模樣是絕頂的好。

“回、回家主。”管家心中一喜,趕忙小跑過來,不敢沖撞了夫人,垂首道:“有客求見夫人。是女客……”

“女客?”聽是來見她的,憐舟柔聲詢問:“人在何處?”

“回夫人,在正堂。”

家主說了不見他卻把人領進正堂,管家額頭冒汗,這才想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麽,小心擡了頭。果然,家主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心一顫:“來人鳳儀甚佳,與夫人氣質相似,奴不敢阻。”

他變相地奉承了自家夫人,晝景哼了聲,不再揪着不放。想到有美貌的女子來找她的舟舟,她占有欲作祟,眸光微冷:“那就去見見罷。”

牽着少女的手慢悠悠走開。

走了兩步,憐舟低笑,小聲同她道:“不用這麽慢的,有你幫忙調養我身子現下好了許多。”

晝景臉一紅,沒了之前的凜冽威風:“沒事,咱們走慢點,我不急。”

曉得她醋勁大,憐舟笑了笑,選擇縱容。對等在正堂的人生出三分好奇。她爹娘去的早,原本住在浔陽的親戚早沒了影,會是誰特意來見她?

腳步聲響起,女子轉身回眸,率先朝那身穿衣裙的人看去,一看,脫口而出:“水玉?真的是你!”

“水玉?”憐舟手心還放在晝景掌心,借着衣袖遮蓋了那分親密。

聽到「水玉」二字,她清晰感受到阿景握着她手的力道緊了緊,暫且壓下疑惑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眉目淡然的女子,問:“姑娘,你是在喊我麽?”

她想告訴她認錯了人,豈料女子上前兩步,晝景眉心微動,一股炙熱無形擋在她身前。

風傾停在那,蹙眉認真打量眼前的家主,九州第一殊色。

剎那,似乎所有不明白的都被解開,但又有數不清的疑惑如雜草叢生,她定了定神,躬身行禮:“長烨聖君……”

憐舟訝然……

“我不認識你。”晝景道:“千年了,我忘了很多。但我想聽聽你口中的長烨和水玉。”

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看出此人修為遠比繁星高深,她既認得水玉,又識得長烨,撞到她跟前可不能白來一趟。縱是她也是在今日想明白舟舟就是水玉,此人能以最快速度趕來,應是熟悉水玉之人。

她對天上的星主為何都跑到下界不感興趣,她只想了解她的舟舟。

憐舟抿唇:“姑娘,你說的水玉,可是我?”

風傾曉得她尚未覺醒,點頭:“正是。你是後天修成的水玉星主,是我的好友,我名為風傾。風火雷電的風,傾城絕色的傾。”她掀唇一笑:“奈何比不過聖君。”也比不過你。

她被引到上座,以嘆惋的口吻慢慢訴說那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你幼時我便識得你……”

開口的第一句惹得晝景沉了眸,憐舟捏了捏她的指尖,無聲撫慰,留意到這一細節,風傾心底「啧」了一聲,想不到轉世的聖君性子這麽霸道,容不得心上人有位「老」青梅,至于水玉,她應是心想事成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罷。

“那時水玉還不是水玉,你出身官家,是頂尊貴的世家嬌女,待人溫柔,性子和善,骨子裏存着高傲。

那時候被稱為第一道門的還是朝天觀。

你六歲入觀,十三歲窺道,十六歲入道,十八歲問道,二十三歲得道飛升,天生道種,萬年難遇的奇才。

水為魂,玉為髓,後天修成了水玉星主,掌天下水脈。你二十三歲成就我九百六十六歲方成的功業,我癡長你許多,僅僅比你提早飛升三日。

你來上界的第一天,恰逢界主生辰。宴會之上,你見到了統掌星河睥睨衆仙的長烨聖君。一眼,入了心。”

風傾眼裏透着促狹:“你喚她,她頭也沒回,教你初來乍到碰了一鼻子灰。”

晝景聽得眼皮直跳,氣惱她連這都說。不好當着憐舟的面出言打斷,藏在衣袖的手指讨好地勾了對方小拇指,輕輕拉扯,憐舟唇邊噙了笑,為自己早早遇見這人對她動心感到開心。

她問:“後來呢?”

風傾看了好一會熱鬧,繼續道:“後來我開解你,你給面子地展了笑顏,心裏卻生了惱不肯再主動接近聖君,只你日日仍在惦記她。”

晝景唇角翹了翹。

憐舟羞澀地望着茶盞徐徐飄出的熱氣,假裝在走神。

“某一日,你一身白衣坐在瓊花桂樹上,偶遇了難得酒醉一回的聖君,聖君冷着臉要你從樹上下來,你下來了,結果聖君自個飛上去,躺在你坐過的地方酣然睡去。

你呆立半晌,事後偷偷和我道聖君原來也有小孩子氣性,又道她約莫是命格主火,水火不容看你不順眼所以來故意找茬。

你和我說這些話時笑得比任何時候都溫柔。

你說你喜歡這樣的聖君。

但你當時站在樹下抿唇冷着眸子細細瞧着,想着要不要喚我使一陣風吹她下來。當然,只是想想罷了。

是我氣不過她欺負你,連一棵樹都要跟你搶,呼風而來,聖君醉得沉,不在意我這點小伎倆。被風吹落,是你接住了她,然後把人抱進了寝宮,悉心照料。

聖君醉了七天七夜,醉到第二日,被從異界趕回來的界主接回。至此,你和界主生了罅隙。”

說到這,風傾心生悵然。

關乎上界的事晝景記得甚少,此刻聽她連界主都道了出來,不禁皺眉:“然後呢?”

“然後等我發現的時候,水玉對你的愛意已深。你日日前往瓊花桂樹那看望她,她坐在樹上,語笑嫣然大大方方也由着你看,你們很多時候甚至不說話,四目相對,就覺得妙趣橫生。

我問水玉你們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你猜如何?認識好多年,水玉竟然搪塞我。我又問你們有沒有定情,水玉說快了,又實在臉皮薄,化作一陣水煙飄走了。

我郁悶了兩日,出門散心,哪知回來……水玉身隕。你和界主大打出手兩敗俱傷,最後摔了星河令、在道心殿燃了一把不滅火,懷着一腔怨憤棄了漫天星河。你們都走了,我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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