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冰山之角

雖然被安蘇認真地耍了一次流氓,米列亞也沒生成什麽反感情緒。

肥皂本身只是一件小事，但帶來的問題遠不止這些。

米列亞決定給安蘇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自己放掉的是什麽。

所以在小表弟殺人的目光裏,俊美的大天使優雅地在廣場上向他的子民宣布,為了讓病魔徹底被囚禁，他将帶他們的領主前去帝都幫助控制,而領地內的大小事宜,暫時由牧師長希亞負責，軍事由伊凡負責，瑞克路德為他們的顧問，有問題随時可以希亞以聖光聯系他。

然後将他們的領主抱上天馬，向帝都飛去。

瑞克路德忍了又忍,才沒把地獄火放出來。

“怎麽可能搞掉他？”安排反複被打亂，瑞克路德覺得光靠裝乖的效果已經很有限了。

“你毀掉安蘇的領地，泛大陸的軍隊即将在王室領地登陸，他們的自然神教會成為教廷最大的對手，這樣，他們各急事，自然就分開了。”西弗爾悄然出現在他身邊，淡淡道，“然後以你的手段，不擔心嗎？”

“你以為我會和那個叔叔一樣愚蠢，為愛不擇手段？”瑞克路德冷笑地看着這名和他面容有幾分相似的男人，“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搶來的愛情只會以悲劇收尾。不要幹涉我的事情，就像我無視你做的事情。”

在熟讀所有關于兩大家族千絲萬縷的記載之後，瑞克路德覺得那些想對紫羅蘭用強的人都是腦袋被門板夾過十次以上才能傻到那種程度，以為紫羅蘭家裏的都是那些沒有初夜都不能自主的平民嗎？

“你知道多少？”西弗爾轉頭看他。

“你覺得呢？”瑞克路德嘲諷地笑道。

西弗爾冰冷的眸光凝視着他，數息之後，退回黑暗之中。

瑞克路德微微眯起眼，撫摸着小指上的徽章戒指。

痛苦與惡魔術士的知識傳承，來自混沌之後塔西娜，光是這個名字，就足夠我猜出一切了。我們都相互利用着，只是不到撕破臉的時間。

米列亞蘇裏恩，安蘇我暫時留在你那裏，不是因為害怕你，而是不想被人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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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要動心啊，我會殺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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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黑的時候，米列亞和安蘇已經降落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市。

米列亞暫時把他放在自己的院子裏，安排住處，順便讓人去廚房開火，準備共進晚餐。

安蘇看着那個守候許久的教廷人員跪着求着試圖拖走這位曠工許久的大騎士團長，終于動了恻隐之心，說要不你先去看看？

這樣壓力太大吃不下啊。

米列亞無奈地交待他好好吃飯，先逛逛，就被拖走了。

帝都的食物非常不錯，在西南行省以安蘇的地位，每天吃的也只有白菜土豆紅菜湯加小麥做的白面包，再配上幾片培根。

而現在他的面前放着銀盤裝的鵝肝魚子醬和漂亮的“潘德美茵”（神聖的白面包）。

相差好大。

安蘇一個人坐在可以當電影院放映廳的房間裏吃完了，身邊還有十幾個騎士待叢随時等待他的招喚。

好在他記憶還在，一切貴族的禮儀都沒有錯。

但這樣吃個什麽飯啊，還不如和米列亞一起吃呢。

雖然不怎麽和口味，但飛了一天沒吃東西的安蘇還是吃的很幹淨，開始四下晃悠。

不知不覺就晃到閣樓的天臺上。

安蘇看着天空。

月光清冷如紗，星辰閃爍着，仿佛世間最美少女的眼睛。

比起首都那PM2.5永遠大于300的天空，這裏的環境無疑是美麗的，一點不輸給他以前騎行時去的青藏高原。

在這燈火闌珊的城市，夜色也無法掩蓋他的繁華。

巴洛克風格的教堂裏傳來修女們輕柔的歌唱，街道上的小販們推着獨輪車，依靠手中的油燈向行人兜售着不同的小貨物，有貝殼、香水、小飾品……

如果旅游，他會很開心的帶着這些便宜的紀念品回去，親朋好友一個不少，人人有份。

不過……

他擡頭看天空的月亮，終于還是嘆口氣。

月亮那麽圓，離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好幾個月了。

聽說因工殉職的撫恤挺高的，而且事業單位都有保險，不過自己混的很差，連個受益人都找不到……

也沒有人會清明去替父母掃墓了。

家裏那只貓也沒有人養了，欠朋友的一千塊還沒還，手上還有一個案子報告沒寫，公會打副本也沒有主力治療了，一直也沒找到喜歡的人，原來法醫談戀愛真的很難啊，相親一提都會失敗。

房子合同還沒簽，那個售樓小哥追了他這麽久明明已經定了時間，就這麽功虧一篑了，不能幫他轉正了，攢了那麽久的首付，人在天堂，錢在銀行說的就是我這種，不知道死了能不能回去，真想試試。

安蘇看着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突然覺得地面很近，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

“铮——”

一聲凄厲劍鳴，一種陰寒的感覺瞬間激發的脖頸起出一層雞皮，安蘇本能地一閃，一劍刺出。

一道數十米長的劍光瞬間從劍尖一掠而過，快地來不及眨眼，就消失在空中。

天空中，一名漂浮着白衣人身上浮起蛛網一樣的龜裂，他蒼白的成死灰色的面孔死死盯着他，卻仿佛透過他在看另外的人，胸口，一朵潔白的薔薇花正在凋零。

下一秒，龜裂蔓延全身，冷風一灰，化成無數碎片，消失在風裏。

“你太沒警戒了。”劍上的大天使緩緩閉上眼睛，“下次，不要輕易被惡魔低語魅惑，雖然只有三層樓摔不死你。”

但是一刻的失神，就夠對方補上致命一擊了。

我說怎麽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安蘇看着那個魔法鏡像消失的地方，緩緩握緊了長劍。

那點記憶，是如今的我唯一真正擁有的東西啊，真是不可原諒……

下半夜的時候，和那三個紅衣大主教吵的精疲力盡的米列亞揉着太陽穴踏進自己的院落，就看見安蘇靜靜地屹立在風中。

月影爬上他的頭頂，金色的長發被輕風撫起，飄落在他那酷似奧菲利亞的臉上。

那是種美麗，不像紫羅蘭，反而如同血紅的罂粟，越是沐浴在黑暗，越是鮮豔的驚人。

米列亞從樓梯上一階階走過，來到他身邊。

過了數刻，米列亞緩緩道：“惡魔低語精神系的魔法，會自動引人思考最無法面對的事情。雖然不知道你回想起什麽，但我只想說一句……”

“不必安慰我。”安蘇打斷他，“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米列亞解下猩紅的披風，披在他身上，撇嘴道：“我想說的是，滾去睡覺！”

“……”

雖然紫羅蘭之劍會自動護主，但為了安全起見，米列亞還和爬上了安蘇的床。

“不能裸睡。”米列亞按住他想解內衣扣子的手。

“都一起睡過了現在才來害羞晚了一點吧？”安蘇無視他的手，繼續解扣子。

“我們都是男人……”

“是女人我才不和你睡呢。”安蘇一口堵回去。

“……你父親哥哥總有一天會殺了我。”米列亞嘆息道。

“他們從墳墓裏出來殺你嗎？”安蘇躺下。

“……”也不算說錯，米列亞拗不過他，吹滅燈火後也躺下了，“如果你父親和哥哥還活着呢？”

“我沒有他們的印象，母親說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安蘇閉上眼睛，然後皺眉，這被子裏的羽絨一點也不純，很多羽支和羽根，紮的人很不舒服，他向米列亞身邊靠了一點。

“如果他們一直在你身邊守護着你，你會怕他們呢？”米列亞問。

“我會偵測亡靈的神術，別開玩笑了。”他們應該和真正的安蘇在天國一家團聚了，怎麽可能來守護他？

“其實愛你的人很多，不要以為一個人。”米列亞低聲說。

“嗯。”少年低低地應了一聲，靠的更近了一點。

米列亞感覺到少年冰冷手臂，他到底吹了多久的冷風？

他小心地把他抱進懷裏，安蘇的身體比他小了一號，輕易地被攏在懷裏。

“別對我這麽好，我會喜歡上你的。”安蘇閉着眼睛，低聲說，“我一直，很想找一個喜歡的人。”

“會有的。”米列亞輕聲說。

“找一個無論生死苦樂永遠和我在一起，相互愛惜、相互尊重，只要累了，讓我抱一抱就好的人。”

“休息吧。”米列亞心底一動，輕輕在他額頭吻了一下,“抱歉，因為我的自大，讓你孤單了這麽久。”

“你……”

“怎麽？”

願意當我找的那個人嗎？安蘇沒有問出來，因為那一點僅有的自尊。

“沒什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