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修煉
秋意寒涼,水溫更是冰冷刺骨,饒是展長生如今有靈力護體,入水時仍是凍得一陣冷顫。
他脫光衣物,先将涼水拍在身上稍作适應,随後沉入潭中,那小石潭水清澈近乎見底,四周岩石嶙峋,景色秀美。若是再和暖些許,配上一壺小酒,倒不失為一處度假勝地。
展長生正在遐想聯翩,身後水波起伏,随即熱源靠近,給他凍得冰冷的身軀帶來暖意,卻是展龍也進了水潭,将他抱住了。
肌膚貼合處一片火熱,仿佛連潭水也烘得生溫,不曾被他觸碰處仍是冰寒刺骨。這般冰火兩重天的滋味,委實有些難受。
展長生終是克制不住,微微掙紮,待要離開:“師兄……”
展龍只将他扣在自己懷裏,手指貼合在展長生胸膛下滑,沉聲道:“水中也不妨事。”
深山中雖然無人造訪,可這般幕天席地野合,被展龍說得如此自然坦蕩,理直氣壯,反叫展長生無從斥責,只得嘆口氣從了他。
煉化主刃之後,展龍的本命真火比先前旺盛了些許,自一個拳頭大小擴展至一個半拳頭大小。周遭的紅蓮業火卻也随之愈加旺盛,彼此纏鬥對抗,不眠不休。
一場雙修自日出到日落,展長生記挂那嬰兒,一面喘息一面催促他快些。展龍低聲道:“我有言在先,若那嬰兒耽誤了雙修,就一刀宰了。”
展長生扣緊手指還要反駁,被他重重一頂,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到末了,已全然察覺不到潭水冰寒,反被展龍染得通身火熱,猶勝以往。
待月上中天時,展龍見他再堅持不住,方才作罷。
展長生手足無力,一身酸疼,伏在展龍懷裏回了石屋。
夏桐生早已醒了,不見旁人,便自己玩耍,将玉液靈花碾碎在手中,吮吸香甜汁液。他見二人入內,立時扁嘴,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
展長生急忙掙脫展龍懷抱,移開屏風,坐在榻邊輕輕揉哄他。
他二人收養這嬰兒,委實有些吃力,展龍亦有同感,沉聲道:“我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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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長生重新抱住夏桐生,輕輕拍打,一面問道:“何計?”
展龍道:“明河源頭有千葉天池,能養育萬物。将這小東西沉入天池中,不需人照看,亦可自行成長。師弟若放心不下,過上幾百年再去接他就是。”
展長生被他說得怔然,這修仙世界果真奇詭莫測,就連養育後代也有這等粗暴玄奇的法子。
只是這般養出來的,只怕是個怪物,而非子嗣。展長生良久才道:“這是人子,又非人魚,豈能随意放養。除了喂食,日後尚需管教。”
展龍見他拒絕,又生一計,“或是結下契約,收他做個人形靈寵,便能收入靈獸袋中,只需靈獸丹喂養便成。無非靈智受點損傷,并不妨事。”
展長生不由擡手撫額,低聲道:“若是天生如此便罷了,好好一個人,緣何要強迫他變得癡傻?”
展龍便有些發怒,邁步上前,卻見展長生目光清和望他,生生忍住了将那嬰兒自師弟手臂中奪走的沖動,“左也不行,右也不是,每日這般煩擾,一心牽挂個外人,你要如何修道?”
展長生不由嘆氣,心知展龍言之有理,便不免發愁,他生怕展龍一怒,不管不顧要朝那嬰兒發脾氣,遂将夏桐生放下,站起身來立在展龍身邊,柔聲喚道:“師兄莫惱,我定會想個法子。”
展龍一腔不悅,頓時如烈火上澆了冰雪,化得幹幹淨淨,只冷掃那嬰兒一眼,轉身邁出石屋,只道:“你自去耽誤,我去練功。”
展長生一時好奇,想看展龍如何練功,卻只見他身形化作長槍,在月色下一閃即逝,不見蹤影。
他自然不敢耽誤,匆匆為夏桐生清理一番,撫摸那嬰兒臉蛋,嘆氣道:“桐生,委屈你了。”
夏桐生只睜着一雙水一般的清亮大眼,直愣愣望他。
展長生便要起身去修煉,那嬰兒見他要走,頓時嗚嗚哭出聲來,百般不舍。
說來夏桐生也是命苦,不足兩月便喪父喪母,還丢了同吃同睡,同玩同哭的胞弟。如今跟随展長生,整日裏颠沛流離,受風吹日曬,吃百獸乳汁。如今總算安頓了幾日,卻日日寂寞,無人看顧。
然則修煉貴在堅持,最忌一曝十寒,夏桐生這孤寂,只怕還要忍受許久。
展長生嘆氣,坐回貴妃榻邊,再喂他飲了一粒玉液靈花的花蜜,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玉佩來。
那玉佩顏色溫潤,質地細膩,半個巴掌大小,也不怕那嬰兒誤吞口中,表面刻有一個昭字,正是昔日夏元昭送給展長生那一枚。
他将玉佩交給夏桐生,那小嬰兒仿佛心有靈犀,知曉那是父親遺物,也不哭了,伸出雙手将玉佩抓住,手足并用玩耍。
展長生也不管他能否聽得懂,只輕撫嬰兒柔軟發頂,柔聲道:“桐生,我去修煉,你且忍耐幾年,也同我修煉,他日功成,随我一道為父母報仇。”
也不知夏桐生是得了新玩物分了心神,抑或是當真聽懂展長生所言,竟當真不哭不鬧,只将那玉佩又舔又蹭,玩得不亦樂乎。
展長生便放下心來,重新用香木屏風圍住貴妃榻,便去了隔壁石室,靜坐凝神,回憶起玉符中傳授的功法來。
那九轉蓮華妙法功如其名,最終修成九轉方才功成,如今他堪堪入門,自然只習得一轉心法。
展龍曾言,一轉延年益壽,強身健體;二轉洗筋伐脈,淬淨靈根。展長生尚任重道遠,他便抓緊時間,開始修煉。白煙又自玉符中湧出,貫通他全身經脈。
如此日升月落,勤修不辍,不覺間時光匆匆,過去了三個月。臘月末,凜冬降臨,大雪封山,連鳥獸也少見蹤跡。
唯獨石室周圍,方圓十餘丈內,不見半點冰雪。松樹蒼翠,樹下的玉液靈花依舊繁茂盛開,不見凋零。
這玉液靈花花期長達六十年,而後才會凋落結果,果實成熟更需一百二十年。成果名喚玉漿靈果,外皮堅硬無比,內裏一團緋紅果汁,功效更勝靈花百倍。
展長生不願毀它生态,每日只采摘兩朵,供自己同夏桐生所需。展龍對這靈花全無興趣,則任由他除草澆水,自行養育。
他又自展龍處得知,這石屋乃屠龍仙人昔日靜修之處,只是萬億年過去,滄海桑田,變換無端,如今已不留屠龍仙人的半點痕跡。
然則展龍自師尊處承襲了陣法,時時修補,故而此地極為隐秘,除了展龍,無人能尋到。清幽寂靜,正适合展長生修煉。
卻也僅此而已。千百年來,人間界靈脈喪失,這原本鐘靈毓秀的一處寶地,如今也不過凡俗間的尋常山川。
展龍常獨自外出,四處尋找碎片下落,竟也被他零零碎碎,尋到一些。每次煉化皆要展長生護法,壓制血孽發作。
展長生半月前終于築基,欣喜非常。展龍卻道:“若非你後天不足,有師尊遺留的神念相助,如今只怕已入凝脈境界。不過二轉後脈絡一通,修為定然日進千裏,那時反倒要小心些,切莫冒進。”
展長生虛心受教。他如今總算入道,便能察知展龍修為深不可測,往日懵懂,只憑直覺,如今卻是當真心生敬畏。說與展龍知曉後,展龍不免冷嗤:“我如今修為不足全盛時百分之一,充其量不過等同凝脈中期罷了。只不過同你境界相差甚遠,故而有境界壓制。只是你乃屠龍門下,無論對手如何強大,斷然不可露怯,日後還需多加磨練,不可墜我師門名頭。”
展長生遲疑道:“我明白了。不過我這師門名頭,莫非就叫屠龍門?”
展龍皺眉道:“主人昔日固然滅了顯王,當真斬殺那魔龍的卻是我斬龍槍。這門派自然叫斬龍門。”
展長生雖已習慣展龍傲慢天性,如今見他竟連師尊也不肯謙讓,仍是略感意外,随即失笑,屠龍斬龍,二者本就相輔相成。縱使神兵蓋世,無人能用便是廢物;屠龍天生神力,若無趁手兵器亦是無助。
左右普天之下就只有他師兄弟二人,師門無論叫屠龍斬龍,并無多少區別。故而展長生不再追問。
展長生行功完畢,趁展龍在時請教了幾個修煉問題,又閑聊幾句,展龍便要外出狩獵。
夏桐生吃了數月的靈花蜜同靈獸乳汁,體型茁壯,竟從未生過病,倒令展長生省心許多。此時亦是吃飽喝足,呼呼大睡。
展長生便趁機跟随展龍一道狩獵。
展龍自是樂意見他多加磨練,二人便一道外出。
深山之內,銀裝素裹,白雪皚皚,靈獸覓食愈加艱難,不免自相殘殺起來。
他二人落在一處山谷時,就見谷中一場血腥厮殺正如火如荼。
一方是成群的暴風猞猁,體型嬌小,行動迅捷如閃電,獠牙森森,最是兇惡不過。此時十餘只暴風猞猁正環繞一圈,蠢蠢欲動,白雪上淩亂不堪,血跡斑斑,竟躺了一只黑白毛色的幼獸屍體。
一頭同樣黑白毛色的雌獸正守在那屍體旁,堵住山洞,正哀鳴不已,要将屍體往洞中叼去。
只是那屍體離它有段距離,若是去叼,勢必離開洞口,被猞猁趁虛而入。故而雙方呈僵持态勢,只剩野獸咆哮聲回蕩山谷,震得白雪自四周樹枝上瑟瑟抖落。
展長生同展龍立在谷頂,本想待那群靈獸自相殘殺之後,再坐收漁翁之利。只是他瞧見那黑白色靈獸時,卻是大吃一驚。
那靈獸身軀毛絨雪白,四肢毛色卻漆黑,黑圓耳,黑眼圈,縱使兇暴怒吼,仍難改圓滾滾憨态可掬的模樣。
他不由失聲道:“這是……熊貓?”
展龍掃他一眼,“小的是暴風猞猁,大的是烏雲靈罴,熊貓是什麽靈獸?聞所未聞。”
展長生一時啞然,咳嗽一聲忙道:“師兄,不如救下那熊……那靈罴。”
展龍也不多問,便颔首道:“你若喜歡,收了它也成。”
他摟住展長生肩頭,自谷頂一躍而下,衆多猞猁見有外敵來搶食物,暫且舍了熊貓,怒吼嘶叫朝二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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