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白雪林
周遭注視的目光,有佩服有傾羨,也有嫉妒和不屑,展長生仿佛又重回軍營時代,與一衆同袍磨練切磋,有說有笑。叫展長生心頭添了一分暖意,只遺憾師兄不在此地,同他分享這份愉悅。
這般交流時,竟遇到了上清門的修士,只是展長生不敢擅自暴露身份,只旁敲側擊問了幾句。那青年修士所知卻極少,只道幼童入門者,能成大器者寥寥無幾,無非做個外門弟子,日後任個管事,為宗門開支散葉,百年而終。
若運道不好,只怕就中途夭折。
展長生心頭喟嘆,吳寶同清河村其餘幾名幼童若是能平平安安做個外門管事,也算幸運。他日有緣,再往上清門拜訪不遲。
如此閑談一陣,又輪到展長生上臺切磋。
展長生甫入演武臺,就察覺四周圍觀者目光灼灼,幾同愛慕,叫他哭笑不得。他不過因陣法掌握得有限,方才用了這等取巧的手段,哪裏就值得這幫求知若渴的修士們趨之若鹜,奉若圭臬。
他的對手亦上了演武臺,是個年紀二十出頭,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竟也是手持陣盤,同他稽首道:“在下少燕山盧基,請展道友指教。”
展長生只得回了個平輩禮,“不敢當。”
待監場一聲“開始”傳來,二人各自手持陣盤,十丈方的演武臺上頓時沙塵蔽天,水雲滾滾,險些遮蔽二人身影。
展長生卻暗暗叫苦,盧基對陣法運用之純熟遠勝于他,出手就接連放出三個一階陣,迫得他左支右绌,連連放出五個坎水陣環繞身周,水幕層層加固,方才将他攻勢擋下。
一時間臺上風聲呼嘯,隆隆滾石、烈烈狂風接連沖撞水幕,水花四濺,展長生咬牙,又接連施放五層水幕。共十層淡藍水幕結成圓球,将他團團環繞在正中。
盧基見狀,淡然神色不變,卻是手持陣盤,接連放出幾樣材料作為媒介,一片陰雲迅速集聚在水球上空,接連劈下數道金色雷電。一時間那水球噼啪作響,眼看就要破裂。
這竟是築基修士能施展的最強二階陣法金雷陣。衆人嘩然之時,卻見那水球正對盧基的一面忽地開了六個拳頭大的孔洞。剎那間伴随噴氣聲響起,六股白煙筆直自孔洞裏噴出,猶若炮彈一般迅速撞向盧基。
盧基只覺滾燙熱浪襲來,面色劇變,飛快閃避,卻仍被一股白煙擊中手臂,竟立時将他護身壁障灼出個缺口,左臂火燒火燎起了一層水泡。
修真者有靈力護體,尋常水火不侵,只是這股灼熱水霧遠勝凡間之物,溫度之高,能融精金,兼之去勢極快,更添殺傷力,竟将築基修士也灼傷了。
周圍修士亦是察覺到那熱浪襲來,分明是層層水幕,卻宛如火烤地獄一般焦熱,嘩啦啦的水響聲,竟猶若驕陽炙烤之下,樹皮幹燥爆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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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演武臺以堅固青岡岩鑄就,此時展長生身周一丈之內,竟隐隐有融化的痕跡。
那白煙噴射完畢,孔洞立時合攏,不足半息功夫重又開啓噴射,如炮轟一般聲勢驚人。
盧基這次不及閃避,只得如法炮制,放出艮土陣土牆防禦,卻也不過阻了那水霧須臾,立時被撞得潰不成軍。
盧基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就地翻滾,堪堪避開頭頂熱浪,一條青藤卻憑空在他身後出現,啪一聲脆響,扭曲盤旋,猛将他抽下演武臺。
盧基甫一落地,演武臺上的水球,熱浪,青藤,剎那間退得幹幹淨淨,露出被水幕遮掩了許久的展長生。那青年靈力透支,面色慘白,汗濕重衫,半跪在演武臺上氣喘籲籲。
那監場亦是愣了少傾,方才揚聲道:“展長生勝。”
四周一片寂靜。
若說展長生第一場取勝有取巧之嫌,第二場卻是實打實動了真功夫。
這一場雖策略簡單,不過外施坎水陣,內放離火陣,将水幕急速加溫成蒸汽後外放。但尋常離火陣卻斷然達不到如方才那般能融精金青岩的驚人高溫。
實則這意外亦出乎展長生自己預料。展龍同他雙修時,渡了些許血孽業火在他經脈中未曾消融,平日裏雖不見影響,眼下靈力榨取過度,那業火便随離火陣一道放出,形成這驚人熱炎。
展長生服下回元丹後緩過氣來,再度離開,周圍目光中卻已添上些畏懼忌憚。
如此幾輪競争,展長生敗在一名築基高階的修士手下。那修士已是築基十層大圓滿,距離凝脈不過一步之遙,展長生以區區三層修為同他争鬥,正是雖敗猶榮。
他雖想多觀摩一陣,卻又挂心展龍,只得同衆位修士道別,在衆人戀戀不舍的視線下離了論道大會。展長生在心中回憶演武臺種種争鬥,從中獲益良多。
他又沿途去幾家商鋪,挑選購買了大量靈符法器,一家名為千山閣的掌櫃見他如此大手筆采購,便又取出一枚金光燦然的玉符來。
展長生見那玉符靈氣充沛驚人,有若實質,流光溢彩,精美動人,握在手中時沉沉墜手,出乎意料。他不由好奇問道:“這是什麽符?”
掌櫃露出幾分自得之色,“此符名為狂風神符,是個保命的寶貝。”
這玉符沾了個神字,效果絕佳,身價自然也不凡。
狂風神符可反複施展,一旦施展時,能生成狂風壁障護身,且能将飛行法寶提速過半,實乃逃命佳品。
展長生便毫不猶豫買下,他如今富可敵國,自是不會吝惜,預備的後着殺手锏自然越多越好。
如此滿載而歸,将原本就豐盛的儲物戒指填得更滿,方才返回客棧。
展龍已察覺他返回,立在大廳內,沉聲道:“不如眼下就回。”
展長生略一猶豫,同他提了白雪林小秘境之事。
他原本也不願多生枝節,只是先前聽衆修士說了良多。功法仙藥還是其次,那白雪林綿延百裏,千年積雪下有雪精石,其質堅固,冰寒刺骨,遇火不化,是煉器的上佳材料,能加速靈力流轉,修補靈器破損。他便料想那雪精石對展龍有益。
另有一樣寶物,名喚暖心融陽草,生得細長柔軟,于人無用,放入巢穴中,卻能孵化養育靈獸,幫助靈獸修煉。
那雕蛋每日一滴鮮血,過了一月并無動靜,展龍道再過一月,如今過去半年有餘,卻依舊不見起色,唯有紋路間血色日漸淡薄,恢複原本的金紋顏色。
展長生在商鋪中打聽過,卻也未曾尋到這兩件材料,尋常修士縱使得了,也是留作自用,不願售出。
展龍聞言,又追問那雪精石性狀,略颔首道:“應當有用。”
展長生見他松口,忙問道:“師兄之意,是準了?”
展龍道:“秘境人少,我與你同去。”
展長生自是大喜過望,二人便議定,翌日前往白雪林一行。
随後展長生便靠在展龍身側,一樣樣點檢儲物戒中仙草法寶,有用的歸攏一堆,無用的留待返回石屋後,再交給展龍拆散煉化。
随後他取出那紫金葫蘆來,突然靈機一動,詢問道:“師兄,這萬鴉壺能不能收納你那血孽烈火?”
展龍接過葫蘆,在手中把玩片刻方道:“可以一試。”
展長生兩眼閃亮,展龍卻道:“在外候着。”他手持紫金葫蘆站起身來,進入靜室之內。
展長生雖好奇心切,卻也只得守在外頭等候。
他等了一個時辰有餘,方才聽見靜室門口響動,幾步自卧房內邁步過去,卻被靜室內場景唬得一怔。
原本青石規整堆砌的靜室,竟有半融的痕跡,焦灼裂痕随處可見,慘不忍睹。
展龍卻若無其事,輕輕一扔紫金葫蘆,“只能容納三縷,勉強能用。”
展長生慌忙接住,掂了一掂,只覺那紫金葫蘆重了十倍有餘,又道:“師兄不如留了自行防身。”
展龍嗤笑道:“斬龍槍若淪落到借助外物時,不如毀個幹淨。”
展長生臉色一白,只覺他這番言辭刺耳無比,展龍卻毫無自覺,低頭吻他。
展長生背靠牆壁啊,先是随他吮吻,而後終究不忿,在他舌尖用力咬下。
展龍一時間氣息沉重幾分,松開後撤,一面撫摸他鬓發,一面啞聲喚道:“師弟?”
展長生方才察覺自己失态,并不多話,只是輕聲應道:“師兄。”
随後揚手環繞他頸項,纏綿回吻。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展長生先去退房,面色尴尬為破損靜室賠款。那掌櫃許是見慣不驚,全然沒有流露半點異色,只熱情結帳,殷勤備至。
随即寒月峰上空有一道雪白煙花沖天而起,乃是白雪林已開啓的信號。
展長生一手同展龍相握,笑容溫潤,一手捏碎傳送符。一陣清冷白霧籠罩下來,眨眼間二人便自原地失了蹤影。
白雪林位于寒月峰下,蒼雲山脈之中,綿延百裏,雪白無瑕,全無雜色,千年冰寒。
展長生同展龍二人落腳在一處冰湖畔,那湖水半是冰霜,半是清水,平靜無波,透澈晶瑩。四周雪松矗立,瑩白高達,靜默無聲,并不見任何活物。
展長生屈膝蹲下,手指尖才要探入湖中,旋即被展龍握住。
展龍修長手指探入湖中,轉眼就見一層冰霜沿着他指節一路飛速蔓延,凍結至手臂處。展龍若無其事收回手來,白霜旋即瓦解散落,不留半點痕跡。
展長生倒吸口氣,不曾料到這冰湖如此兇險,暗自警惕,日後要更加小心行事才是。
展龍卻道:“湖中凍結許久,應當有雪精石。”
展長生正要再儲物戒中尋個能用來打撈的法寶,展龍卻已現出原形,長槍拔地而起,在半空轉了方向,一頭紮進那剔透湖中。
須臾既出,槍尖竟穿了成串拳頭大小的晶瑩冰塊,正是雪精石。
長槍一振,那數塊雪精石立時炸得粉碎,化作一團蒙蒙白霧,其間點點熒光被斬龍槍吸納入槍尖之內。
吸納完畢,斬龍槍又再潛入湖中,如此反複煉化了數次,許是湖中雪精石耗盡了,展龍方才化了人形,落回展長生身側,統共不過盞茶功夫。
展長生見他神色平靜,便詢問道:“師兄,那雪精石可有效果?”
展龍道:“聊勝于無。”
展長生心道這便是有效的意思了,柔和一笑,二人一同向林外行去。
雪松林外皚皚白雪鋪陳滿地,四周無風無聲,亦無飄雪降下,日頭漸漸高升,映得雪光刺目。好在修仙者自然不懼這點雪光,正可欣賞雪景。
展龍神識廣闊,四下一掃,便指向左前方一座遙遙相隔數十裏的雪峰,沉聲道:“融陽草在那處峰腰南麓。”
他又要伸手去抱展長生,展長生卻按住他手腕道:“且慢,讓我試試。”
他取出那木簡,注入靈力,木簡頓時化作一片輕飄飄黃光。展長生一躍而上,只覺立足無比平穩,低頭對展龍伸出手去,“師兄,上來。”
展龍神色便有些無所适從,他本是魔槍化身,行藏由心,從不依賴法寶。自橫空出世至今不知幾萬年壽命,如今卻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喚他同乘飛行法寶。
上次那紫金葫蘆不過為搭載靈獸,同眼下這情形自是不同。
展長生又喚一聲,“師兄?”
展龍便随他心意,躍上木簡。
那木簡同展長生靈力極為相合,貫通迅速,飛行時悄無聲息,疾若閃電。展長生尚未回神,便自那峰頂一閃而過,他急忙動了神識,手忙腳亂操縱木簡,原本迅捷的飛行法寶頓時在空中歪歪斜斜、搖搖晃晃。
展長生正焦急得滿頭大汗,展龍忽自身後将他擁住,握住他一只手,沉膝弓腰,貼在那木簡上,“莫要焦慮,平息靜氣,人簡合一。”
展龍嗓音依舊如刀鋒震鳴,鋒銳而渾厚,落在展長生耳中卻只有一片和暖動人。
展長生煩亂慌張的心緒剎那間竟平靜如冰湖,靈力緩緩注入木簡,操縱它在蔚藍晴空中劃了道弧線,平穩停駐在那雪峰半腰上。
和風輕緩吹拂,南麓上成片融陽草迎風飄揚,纖細的銀白草葉波浪般起伏。
展長生立在木簡上,只來得及取出一枚風刃靈符,展龍手一揚,便将成片暖陽草盡數斬斷。
他只得低聲道:“有勞師兄。”随即靈力探出,将草葉卷入一個儲物袋中。
這一路行來竟意外順利,竟從未曾遇到任何修真者。展長生初入秘境,展龍往日橫行慣了,從不将人放在眼裏。故而這二人也不覺有異,反倒繼續驅動木簡,往雪林深處行去。
他二人又行了許久,方才見到樹林間白影一晃,應是靈獸蹤跡。展長生扣在手中的風刃符總算施展出去,靈光一閃,将一頭雪狼攔腰斬斷。
血腥氣引來更多雪狼,白毛隐藏在雪松銀白樹皮後若隐若現,滿懷惡意聚集而來。展龍一躍而下,展長生索性收了木簡,斬龍槍乍現眼前,他急忙伸手握住。
展龍道:“樹林中不便施展,引至空地。”
展長生道:“是,師兄。”他眼角一瞥,正見到右前方有片林中空地,手腕一震,兩手握槍朝那方向沖去,槍尖鋒銳無比,刺穿一頭攔路的雪狼。
不料那雪狼卻毫不掙紮,反倒驟然間膨脹、凍結,化作一團巨大冰晶,将半柄槍吞沒。
展長生大驚失色,待要抽回長槍,只覺斬龍槍劇烈震顫,意圖震碎冰晶。只是那冰晶卻一時變得彈性十足,綿軟柔韌,竟掙脫不得。
須臾之間,周遭高大的雪松樹也撲撲垂下無數銀色柔軟藤條,幾條橫向抽來,展長生不願松手,後背生生挨了一擊,冰寒劇痛一起襲來,旋即一根藤條又重擊在他胸腹間。氣海受創,再無力抓牢槍柄,展長生悶哼聲起,一口鮮血湧出,伴随身軀半抛空中,鮮血亦是劃了道弧線。
待他嘭一聲摔落雪地上時,那鮮血亦是灑落在外衫上。
剩餘藤條分毫不曾停留,一層層朝斬龍槍卷纏,層層捆縛、牢牢壓制,轉眼就纏繞結成一枚巨大雪白的繭子,懸吊在樹幹上。
見此異象,那雪狼群竟絲毫不畏懼,個個兩眼血紅,繼續朝展長生撲去。
展長生大喝一聲“師兄!”避開雪狼群,身形一躍,踩在一株雪松分枝上,取出二十餘張風刃符全力激發,朝五丈開外的巨繭飛射而去。
成片風刃破空呼嘯聲尖銳刺耳,卻中途撞上一片憑空生出的冰牆,頓時乒乒乓乓一陣清脆撞擊聲裏,風刃盡數粉碎,那冰牆亦是破裂墜地。
展長生兩眼圓瞪,又取出陣盤同一把符咒,怒道:“何人偷襲?”
林中數十株雪松一陣抖動,樹皮裂開,竟自其中走出成百名雪甲素衣的寒月城侍衛來。
為首将領是名女子,英姿奮發,神色間卻難掩羞愧,正是雪詩。她抱拳道:“恩公,卑職乃是迫不得已,得罪了。”
展長生剎那間便想通了前因後果,面如寒霜,冷笑道:“好一個迫不得已,只怕你二人上門求仙果時便已設好了局。”
雪詩面色焦慮,上前一步道:“留霜陛下之事絕非……”
一個柔婉女聲卻在此時打斷她,“家母昏迷不醒之事是真,雪妃果能救命之事亦是真,我感念你轉讓仙果,送你一枚入秘境的傳送符更是半點不假。”
伴随那溫婉女聲,現身在衆侍衛身後之人,正是緋紅華服的留朱公主。
此時神色柔和,看向展長生,“假的是交給其餘修士手中的傳送符。”
展長生聞言也不免色變,立在雪松枝頭,胸膛中氣血翻湧,手指幾欲掐破樹皮,“這秘境之中……”
“這秘境全為捕獲斬龍槍而設,多虧得你幫助,方能請君入甕。”留朱的傾城美貌因了愉悅笑容而愈加容光煥發,冷聲道:“區區一個築基凡人,如何配用滅世魔槍。殺了。”
雪詩神色變幻不定,卻仍是搶在衆侍衛前頭,拔劍飛身而上,朝展長生筆直刺去,一面仍是眉頭緊鎖,低聲道:“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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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