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寶庫
風聲獵獵作響,那棕衣的管事氣喘如牛,面如金紙,直勾勾盯住胸前金光奪目的槍尖。展長生卻已驀地向前一送,黃金槍貫穿胸膛,向前激射而出,正正刺向一名朱衣侍從。
那侍從手中靈劍正要刺中毛毛,卻被那斜刺裏殺來的長槍一迫,手忙腳亂回劍抵擋。
毛毛逃過一劫,厲嘯一聲,張口竟吐出兩枚風刃,一左一右刺中那侍從肩頭。
黃金槍方才懸停下來,語調沉郁,極為不滿,“血中膏肥脂厚,靈力雜駁,難吃。”
展長生送出長槍,又出手如電,将那管事全身上下、懷裏、袖中、腰間的玉佩荷包,發簪扳指洗劫一空,任由那管事氣絕身亡,癡肥的身軀自飛劍重重跌落地面。
他只顧一件件檢視物件,最後取出那枚玄青色扳指,全力運功,要抹去其上認主的神識。
黃金槍此時自發飛了回來,懸空立在他身側,沉聲道:“握住我。”
展長生依言而行,左手扳指,右手長槍,神識元神皆凝固幾分,一股雄渾意識侵入那扳指當中,展長生便察覺那扳指內另有乾坤,空間之內有一頭青黑細鱗的蜥蜴,正懶洋洋趴在灰白樹幹上,時時吐出管狀的血紅長舌,舌尖扁平,猶若印章。
那群呆滞遲鈍的修士,正是被這怪物舌頭吸過。
有來世之刃加持,展長生神識強悍,輕易将扳指上殘留意識抹殺得幹淨,那名喚影蝥的怪物自是俯首稱臣。
剩餘近三十名朱衣侍從,此時亦是聽從展長生吩咐,停了法寶靈劍,俯首帖耳并立街頭,同那群依舊茫然不知所措的修士面對面站立。
風刃同狂風漸漸減弱時,地面忽然一震,旋即又是一震,接二連三振動,連路面小石子亦是跟随亂跳不停。
仿佛有一個巨大如山的怪物正由遠及近,飛快沖向山莊。
展長生眉心微蹙,落回地面,往扳指中注入一縷神識,随後塞進許文禮手中,沉聲道:“你領衆人逃走,我斷後。”
許文禮冷笑道:“你瞧着我像個貪生怕死之輩不成?”
展長生嘆道:“你若能将這群人快些送走,便是幫了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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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禮瞧見那些唯唯諾諾,猶如鹌鹑一般的修士,不由低嘆一聲,頓覺展長生果真半點未曾小看他。
展長生又大步邁向布法大仙,低聲道:“前輩,東北角原本有一株木蓮鎮壓……邪物,眼下已被我破了。只需集中陰氣,沖破萬屍山下陣眼,即可逃離仙境。陣法之事,有勞前輩費心。”
布法大仙只得點頭應了,“包在老夫身上。”
不過三言兩語,那振動愈發明顯,衆人已自山莊外的高牆便望見了紫藍花瓣,仿佛熒光閃爍一般,那巨大鳶尾背後,又是濃墨蔓延一般塌縮的天際,半空更有無數食屍妖鹫、翼虎、火光鼠各色妖獸,鋪天蓋地殺來。
無路可退,無處可逃,惶恐不安,頓時人心惶惶,四散奔逃。
展長生飛身躍到半空,黃金槍爆出金光萬丈,大喝道:“快走,再拖延下去,便留下做花肥!”
許文禮掃一眼布法大仙,見他仍是煉氣修為,尚不能禦劍,便挽住布法大仙手臂,将他拖拽上飛劍,另只手中緊握扳指,心神一動,衆朱衣侍從便四散開來,各自祭出法寶飛上半空,朝漫天妖獸殺将而去。
展長生任許文禮驅趕衆修離去,他已操縱木簡立在半空,見那碩大的鳶尾花竟還珍惜山莊,不肯撞碎圍牆,反倒繞行至大門處,根系猶若無數只觸角,托着整株巨花朝展長生飛快靠近,三條細長花瓣靈活如絹帶,攔腰卷纏而來,一面桀桀笑道:“小東西,你果真同三世無常斬龍槍貓膩不淺,這副刃也肯任你使用!”
展長生不閃不避,手腕一振,槍尖驟然刺中一條花瓣,劃出道深痕,紫藍花汁飛濺一地,青石板路上竟滋滋冒出煙來。
照空吃痛,花瓣驟然一陣劇顫,半空尖銳震鳴,帶起飓風。展長生重抄陣盤在手,又單手持黃金槍橫向一掃,沖天劍意剎那間如潮水噴湧,将半空中十餘頭妖禽擊殺落地。
他冷然道:“照空,無論你同斬龍槍有多少恩怨,今日我代他與你算個清楚。”
照空花瓣上的劃痕轉瞬就愈合,那巨花也不知自何處發聲,驟然尖銳大笑道:“好,好,算個清楚,展長生,那魔槍百年前曾捅我一槍,如今我要捅回來!”
展長生尚未開口,那黃金槍卻驀然插口道:“不準讓他捅。”
展長生遭他橫插一手,方才升起的些許臨敵緊張感蕩然無存,毛毛又适時在頭頂鳴叫兩聲,瞧見成群的食屍妖鹫,色厲內荏一通威脅。撲騰雙翅,帶起強烈飓風,卷得半空妖禽兜兜轉轉,一時間昏頭轉向。
這兩位活寶竟将一場生死大戰,折騰得幾如兒戲。展長生低沉嘆息,再度振作精神。那巨大鳶尾卷起三條細長花瓣,合攏成一條紫藍巨龍,盤曲半空,朝山莊中噴出一陣黑霧。
展長生一聲唿哨喚回幼雕,護在劍域當中,黃金槍槍尖噴出兩丈有餘的純白烈焰,正正攔在黑霧面前,将其焚燒殆盡。
那黃金槍一面盡責,一面卻仍是怒吼道:“長生!不許讓他捅!”
展長生分神留意,見那些修士皆随同許文禮、布法大仙一道,在一衆朱衣侍從協同下匆匆往東北方飛去,方才心頭略松,皺眉道:“莫要杞人憂天,待許文禮遠離,我便撤退,不必同他糾纏。”
黃金槍方才冷哼一聲,白焰愈發高漲,刺目光芒遮天,幾乎将半個天空映成一片雪白。
那照空見黑霧被燒,展長生卻毫發未損,勃然大怒,內外兩層花瓣驟然收攏,又乍然爆開,頓時密集的黑色種子仿佛槍林彈雨,沙沙襲來。
展長生見它來得兇猛,不敢冒險硬扛,只猛然拔高,金槍威猛,一面斬殺半空的妖鹫,一面飛速往山莊深處撤退避開。
那幼雕擊殺了翼虎同火光鼠,眼下漫天妖鹫,惡臭熏天,便再不敢動彈,展長生只得将它收回靈獸袋中。
來世之刃重在輔助,殺傷力遠不如本尊,展長生幾次擊中鳶尾花瓣,槍尖劃出累累傷痕,卻轉眼就痊愈。頭頂又有妖鹫時時滋擾,卻也一時半會,竟騰抽不出手布陣。
展長生只得且戰且退,直到進入內八卦,莊主居所處那華貴大殿中。
黃金槍忽道:“将房頂掀了。”
展長生并未多問,卻轉過身去,取出幾枚雷火符。他如今靈力操縱自如,将靈符整齊碼放在供電房頂各處。頓時蓬蓬蓬數聲爆炸巨響中,磚瓦碎裂,竟炸出幾個大洞。
照空見狀又是心痛又是暴怒,細長花瓣兇猛橫掃,帶起一陣勁風,“竟敢壞我神宮,找死!”
展長生利落躲過,後背卻驟然一涼,有兩頭妖鹫偷襲沖來,他招式用老,靈力斷續,一時間竟躲閃不開。
他咬牙待要硬抗,剎那間一道劍光當頭罩下,将那兩頭妖鹫頭顱斬落。那妖禽接連嘶啞慘呼,旋即摔落,徑直透過宮殿房頂破洞,落入殿內。
照空素來喜潔,見狀更是暴怒失控,直朝展長生撲來。
展長生仍是連連閃躲,聞到自殿中傳來皮肉燒灼的氣味,心知便有了計較,低聲道:“此計可行?”
來世之刃冷哼道:“自然可行。”
先前施救的劍修已禦劍降落,攔在展長生身前,靈劍晶光閃爍,一橫一揚,十餘道赤紅劍氣張揚呼嘯射出,便将那鳶尾花瓣斬出無數深刻傷痕,汁液灑落滿地,四處白煙刺鼻,竟連天上的妖鹫也仿佛畏懼那白煙,躲得遠了幾分。
展長生奇道:“你怎的回來了?”
許文禮咬牙道:“小爺我只為報仇,又不是為救你,莫要自作多情!”
展長生輕咳一聲,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再纏他片刻。”
他索性穿過房頂,落入殿中。殿外那照空似是狂怒已極,理智漸失,一面猛擊地面,一面咆哮怒吼。只是這鳶尾委實巨大,劍氣銳利,傷口細微,它轉眼便痊愈了。
展長生進殿便瞧見熊熊燃燒的五行之精烈焰,被護在一個陣法之中,壓抑熱度。
他一眼掃過,便心中有數,就地取材,在殿中尋到一壺美酒,傾倒在陣法之上,繪出另一個陣紋。
屏蔽之陣結合壓縮之陣,只需一個引子就能引爆。他便破洞中沖出宮殿,大喝:“阿禮,快走!”
許文禮見他慎重,立時随他一道疾沖而上,展長生揚手猛擲,黃金槍呼嘯而出,正正穿透陣法屏障,擊破火鼎。
剎那間,驚人熱浪咆哮轟炸,整座宮殿炸得粉碎。
照空首當其沖,剎那間被火舌吞噬。
那巨花在火中尖嘯,掙紮,方才還心心念念要維護的宮殿,被它一通碾壓踩踏,盡成了廢墟。
“展長生——展長生——!我絕不原諒你!”那花妖嘶叫刺耳,火星點點高揚,竄入天空,将衆多妖鹫一道點燃燒灼。
尖嘯聲,火焰爆裂聲,泣鳴聲不絕于耳,半個青元山莊盡陷入火海。
展長生卻顧不得多看,只揚手攔截一道金光,正是化回了金色蓮子的來世之刃。那蓮子熱燙驚人,展長生将靈力全力彙聚在手掌中,方才将它捧穩在手中,強行降溫後,小心收在懷中。
許文禮足下禦劍風馳電掣,幾乎同木簡齊頭并進。他卻突然喚住展長生,肅容道:“且慢,先随我來。”
展長生道:“何事?”
許文禮正色道:“青元山莊有個寶庫,若是白白燒了,豈不可惜。快随我來。”
展長生側頭望向天際,估算尚有時間,便跟随許文禮朝內八卦一角飛去。
因那花海爆炸,整個山莊失了靈力供應,泰半防禦同機關皆已失效。二人一路順利闖入庫房之內。
那庫房乃是一幢二層小樓,一樓庫房中,竟有數千個儲物袋,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破舊者有之,簇新者亦有之,桃紅玄黑,各不相同。
……只怕是仙境中歷來的受害者所遺留之物。
展長生眉心微皺,儲物袋不可互相盛放,卻能收入乾坤戒中,他猶豫片刻,便将儲物袋盡數收入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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