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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結束,轉場KTV,都喝的差不多,漸漸釋放天性,在包間裏群魔亂舞。

孔靜雅坐在中心位置,姿态優雅、笑容和善,有如老母親包容調皮子女一樣,看着他們上蹿下跳、飛檐走壁。

一曲high翻天靈蓋兒的土味情歌還未結束,長孫白芷就切了人家的歌兒,挨着打、搶過麥,将麥安在長杆支架,坐上小舞臺的高腳凳,深情款款唱着樸樹的《那些花兒》。

當他唱到‘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孔靜雅身邊的趙詩蕾嗷地一下就哭了。

孔靜雅伸出胳膊,将趙詩蕾攬進懷,輕撫她的脊背,柔聲勸慰:“都過去了。”

其實孔靜雅壓根不知道趙詩蕾哭這一嗓子是為了啥,也并不關心她有什麽傷心事兒過不去。只是信手拈來,下意識表現出的僞善。

“靜雅,你人真好。”趙詩蕾作小鳥依人狀,哭着哭着突然劇烈幹嘔,欲吐不吐的。

孔靜雅落在她肩頭的手懸浮于半空,整個人悄無聲息右移半米。瞥了眼趙詩蕾,收回視線,目光中途落在大理石茶幾,她方才放那兒的手機亮了又暗。

“還不舒服麽?”孔靜雅等了會兒,見趙詩蕾狀态穩定,又飄了回去,順帶着拿起手機、攥在手裏,“我出去問問,有沒有醒酒藥。”

趙詩蕾仰頭癱在沙發上,虛弱地擺了擺手。

孔靜雅全當沒看到,起身推門而出。吧臺小妹說沒有醒酒藥,但是可以做醒酒湯。孔靜雅要來菜單,“一份醒酒湯,再加一份水煮娃娃菜。”

“不好意美女,我們這兒沒有水煮娃娃菜。”

孔靜雅點着菜單上的一行字,“這個能做麽?”

吧臺小妹探頭,“上湯娃娃菜,能做的。”

“上湯娃娃菜能做,水煮娃娃菜就能做。”孔靜雅淡淡道:“清水煮,不放調味料。”

“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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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

孔靜雅坐在大廳休息區,打開手機。來自安逸的問候:【姐姐今晚還失眠麽?】

腦海裏出現少年清秀可愛的模樣,連帶文字信息都自動生成甜甜的奶狗音。孔靜雅指尖輕敲額頭,點開安逸的頭像到他的朋友圈。安逸月更的朋友圈,除了xx期刊文章、xx學術報告之類的,就是一條通宵看球賽分享比分。

二十多歲的年紀,十六七的臉,三十六七的朋友圈。

孔靜雅紅唇輕挑,有心逗逗他,【沒失眠、睡的很香,不過現在被你吵醒了。】

對話框上方顯示打字輸入中,卻久久未發送。

顯然安逸是慌了。

過了好一會兒,安逸發來視頻邀請。孔靜雅無謂于逗弄小狗被狗發現,饒有興致點了接受。

安逸那邊還是白天,他抱着吉他,盤腿坐在白色床上。見視頻中孔靜雅衣着光鮮,身處嘈雜,安逸有些懵,睜着黑漆漆、水汪汪的狗狗眼,呆萌地愣在那兒,有如一張照片。

孔靜雅今晚喝了不少酒,清醒還是清醒,卻難以掩蓋因疲倦而導致的慵懶,“怎麽了?”一開口便掌握談話主動權。

“我怕攪了姐姐睡覺,姐姐生氣拉黑我,不和我吃飯,不陪我就醫。”安逸腦補了許多,豎着抱緊吉他,搖尾乞憐道:“我想唱歌兒哄姐姐入睡,全當賠罪。”

孔靜雅的注意重點在于,“我答應你那麽多事兒呀——?”

安逸喉結上下翻滾,沒敢接話。

孔靜雅也沒等他回答,眼簾微垂,自問自答般點點頭。

安逸提起的心平穩落地,甜甜叫聲‘姐’,笑道:“我三天後回去,到時候方便一起吃頓飯麽?”

服務生端着托盤從孔靜雅面前走過,孔靜雅看到托盤上似是有兩碗湯。以一句“到時候再說,如果有空的話”敷衍安逸,結束視頻通話,追尋自己的白水煮菜去了。

KTV廚師有他自己的思想,或許是覺得白水煮菜過于寡淡,偷偷加了一點兒雞精或是濃湯寶之類的調味料調味。

孔靜雅淺嘗一口便放下勺子,麥克風傳到她手中,男男女女們起哄讓孔靜雅唱首歌兒發洩發洩情緒。

“我很好,不需要發洩。”孔靜雅拿着麥,淡淡笑着,威脅道:“從今往後誰也不許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兒,當然你們私下可以說,不過不要傳到我耳朵裏,否則後果自負。”

另一個拿麥的人,大着舌頭:“不提不提,以後連‘姜初禾’這個名我們都不提。”

趙詩蕾指着他,哭嚎道:“你提了!你現在提了!你個王八蛋!你提姜初禾了!”

“你也提了!”拿麥的人立刻反擊,“你也是王八蛋!”

“我提了?”趙詩蕾不敢相信,一手扯着孔靜雅,一手指着自己,淚眼婆娑道:“雅雅,我真的提姜初禾了?”

同這幫酒鬼是講不清了,孔靜雅笑而不語,将趙詩蕾的手從胳膊上掰下,用力一甩。仰脖眨了眨眼,扪心自問從此真的在外人眼中背上了‘棄婦’之名?

KTV 結束又轉場夜宵,孔靜雅在烤肉店喝到了不加調味料的雜蔬湯,天亮才回家。

等下要去公司開早會,以她在入睡前必然經過漫長的心路歷程來說,這個覺是來不及睡了。卸完妝泡個熱水澡,按摩浴缸翻騰的氣泡疏解了一天一夜的疲勞。

敷着面膜,将待會兒開會的重點于心中捋順。擡手撩水,幾根黑發貼在雪白的胳膊上格外刺眼。孔靜雅在頭上抓了一把,指縫間又帶下幾根,再抓還有。

孔靜雅盯着脫落的頭發愣,欠身拿過手機,搜索【每天掉多少根頭發正常】,答案是五十到一百。

數一數手中的,十三根。

瞧得見的十三根,看不到的就不曉得了。

孔靜雅想到安逸說的就醫,心下一動。

收拾妥當,下樓吃早飯,孔千山和董曼青都在。

“雅雅昨天幾點回來的?”孔千山頭裹紗布,慈愛笑道:“爸爸、媽媽都沒注意。”

孔靜雅随口答道:“回來的比較晚,你們都睡了。”指了指自己的頭,輕聲尋問:“爸,你還好吧?”

孔千山的笑容變得有些尴尬,“小傷,不礙事。”

董曼青盯着雜志,手裏的勺子不停舀粥玩兒,拉開身側椅子,“崽,過來坐。”

孔靜雅坐下,保姆阿姨遞來一副碗筷。

孔千山說:“爸爸雖然喜歡初禾那孩子,但也知道緣分這東西不能強求。別太難過,以後會遇到更合适的。”

孔靜雅乖巧點頭,“嗯。”

“崽呀~”董曼青拿起雜志,指着上面一款秋季新品高奢大衣,“媽媽穿怎麽樣?”

孔靜雅絕不敷衍,先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誇了大衣細節如何精妙,而後才篤定道:“非常适合媽媽。”

董曼青聽了十分欣喜,當即讓孔千山買給她。

“好。”孔千山問:“多少錢?我轉給你。”

董曼青皺眉嬌嗔:“哦呦,我缺你一件衣服的錢呀?!我是叫你去買來送我。”

孔千山:“好。”轉而又問孔靜雅:“雅雅,你媽媽喜歡的這件衣服,哪裏買得到?”

“這是走秀款,線下不容易買到。”孔靜雅往吐司上抹着果醬,說道:“旗艦店一般會有一到兩件名額,但只接受消費累計較高的客戶預約,而且預約也不一定能順便買到。”

“太麻煩了。”孔千山聽了頭大,牽着傷口隐隐作痛,表情非常痛苦。

“Excuse me,麻煩?!”董曼青用勺子敲擊碟子,激動道:“你們家天天都有事兒,我也沒嫌麻煩呀!讓你給我買件衣服就嫌麻煩了?!”

孔千山沉下臉,“我說麻煩,又沒說不買。你嚷嚷什麽?還當着孩子的面兒。”

“不當孩子的面,我還不說呢!”董曼青将勺子扔桌上,轉而對孔靜雅講到:“你三叔兒子把人撞殘了,你爸跑前跑後,出三百萬跟受害者家屬和解。親兒子都沒這麽上心吧?!”

“哦,對了。”董曼青雙手環肩,笑問孔千山:“外面是不是有人已經給你生兒子了,你才對家裏的女兒這麽不上心。”

“董曼青,有一說一,你不要往我身上潑髒水。作風上的問題,我孔千山可以發誓從來沒有。再說了,我對靜雅怎麽不上心了?”

“你上心了麽?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都安排進榮灼,女兒卻在外面創業,賣化妝品。”

孔靜雅緩緩嘆氣,沒了吃飯的心思。放下餐具,叮囑兩個人吵架歸吵架,不許動手,自己要去上班了。走到玄關換鞋子,碗碟摔碎的聲音在身後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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