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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野鬼就像人類中的流浪漢,他們無所事事,游手好閑,唯一的樂趣就是數日子。
“啊,又一天過去了。”
這是最讓他們感慨的事,因為這意味着他們離鬼差領他們上路投胎的日子又近了一天。
不過有時候它們會被禦鬼師征用,去做點兼職賺點外快——正職依然是無所事事的孤魂野鬼,兼職可以當跑腿的信差,恐吓人類的騙子,或者專門抓其他惡鬼的編外鬼差……總之,禦鬼師讓他們做什麽就做什麽,當鬼以後,道德法律就是人類要考慮的問題,與他們無關。所謂的外快除了毫無用處的冥幣之外,還可以跟着禦鬼師脫離禁锢自己的死地到處溜達溜達,看看生前沒來得及看的地球風光,或是用禦鬼師的符咒回味一下人間菜肴的滋味等等。
簡單說,就是讓時間變得更加容易打發。
唔,這是在正常情況下。
凡事都有例外,禦鬼師也分很多種——
“阿寶大人,我們已經兩個月沒出門了!”同花順趴在沙發背上,幽怨地搓揉着自己的五官,将它們倒過來正過去地折騰着。
阿寶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四喜。”
四喜嗖得從電視機前沖過來,“大人。”
阿寶道:“家裏還剩多少方便面?”
四喜道:“我早上點過,沒了。”
同花順的五官立刻恢複原狀,喜滋滋地撲到阿寶身上,“大人!我們出去吧,去超市,去超市買吃的!金黃色的烤雞,紅豔豔的臘肉,香噴噴的肉包……哦嗚,太懷念了!”
阿寶朝四喜勾勾手指,“叫外賣,我要吃披薩。”
同花順用鬼力把自己變成實體,重重地壓住阿寶,兩顆眼珠子用力一瞪,掉落下來。
阿寶看也不看地接住眼珠子塞回他的眼眶,然後拍拍他的腦袋道:“乖,再忍忍,很快一年就過去了。”
同花順欲哭無淚,“現在才三月。”
阿寶道:“看,已經三月了。”
“大人,你有小肚子了,在不動,會變成大胖子!”同花順不滿地戳着他的肚皮。
阿寶道:“裏面有小寶寶呢,要養胎,不能出去吹風。”
同花順咬牙切齒道:“大人,你騙人,你是男的,你不會有小寶寶!”
阿寶道:“十月懷胎,十個月以後你就知道了。”
同花順從沙發上跳下來,撲倒從頭到尾就坐在椅子上靜靜看書的三元懷裏,“大人又忽悠我!”
三元冷漠地推開他,“你擋到我的視線了。”
同花順氣得跳腳,遠遠地指着阿寶道:“大人,我要和你解約!”
阿寶終于坐起來,從沙發底下拖出一本賬簿,“唔,讓我算算你這些天在家裏的開銷……”
同花順氣呼呼道:“你說過能夠用工錢抵賬的。”
阿寶點頭道:“是的。送信一千塊,抓小鬼一萬塊,抓大鬼兩萬塊,抓惡鬼十萬塊……可是,這些你做過嗎?”
同花順淚流滿面,“大人,你沒給我機會。”
“那就是沒有。”阿寶手指沾着口水翻着賬簿,“所以你欠我一百六十三萬五千一百五十六塊,去掉零頭,你欠我一百六十三萬五千一百五十塊。”
“……”同花順摸摸地拿出自己的小錢包,數着私房錢,“大人,我只有兩百塊。”他委屈地扁着嘴巴。
阿寶嘆氣,放下賬本,朝他伸開手臂。
同花順撲到他懷裏。
阿寶一邊摸着他的腦袋,一邊把他的私房錢塞到自己的口袋裏,“就當利息,先還了吧。”
同花順道:“那是冥幣。”
阿寶道:“我知道,可以下次用來收買你嘛。”
同花順:“……”
“唉,你這樣懶惰是不行的。”
阿寶瞪着同花順。
同花順雙眼通紅地回望着他,“大人,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阿寶郁悶道:“我知道。”
同花順道:“大人,你背後有一個人。”
“我知道。”阿寶擡手慢慢地抹了把臉,然後笑容滿面地轉身,沖上去給來者一個大大的擁抱,“哦,師叔,什麽風把您吹來了?您都不知道,您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有多麽想念您!”
龔久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幾天沒出門了?”
阿寶面不改色道:“兩天。”
龔久道:“同花順?”
同花順大聲道:“兩個月。”
阿寶飛出一張黃符貼住他的額頭。
龔久笑眯眯地看着阿寶,“不錯嘛。一年不見,膽兒肥了。”
阿寶幹咳道:“主要最近很太平,沒什麽出去的必要。”
“是嗎?”龔久從背後抽出一張報紙塞給他,“這是什麽?”
阿寶接過報紙瞄了兩眼,“死的都是當紅女明星,一定有很多同行接這筆生意,就算去了也輪不到我,何必白搭來回車費?”
“誰說輪不到?”龔久望着他,“你是我禦鬼派掌門弟子,誰敢排在你前面?”
阿寶開始掰着手指數,“黃符派譚掌門,清元派連掌門……”
龔久道:“我親自帶你去。”
阿寶垮下臉,“一定要去?”
龔久道:“非去不可。”
阿寶道:“也許我們去的時候,她們已經被超度完了。”
“我不是讓你去超度她們,我是讓你去抓兇手。”龔久道。
阿寶驚愕道:“抓兇手?那不是警察的事嗎?”
“他們抓不到的。”龔久從身後掏出一個點着了的大煙鬥,慢吞吞地吸了一口道,“我去看過,那些女明星的魂魄不見了,絕對不是普通人幹的。”
阿寶道:“也許被鬼差拘回地府?”
龔久道:“不可能,她們是枉死的,枉死城近百年來不添新鬼,她們無處可去,只能留在案發現場。”
阿寶道:“我想譚掌門連掌門總有辦法的,我們要對他們有信心。”
龔久抽了口煙,笑道:“去準備行李吧。”
阿寶道:“我剛叫了外賣,不如吃完再走。”
龔久從身後掏出兩塊大烙餅。
阿寶神色複雜地看着烙餅,“師叔,有個問題我很久就想問了,你究竟是不是……機器貓啊?”
煙鬥啪啪地敲着他的腦袋。
被關了兩個月出來,四喜和同花順都露出久旱逢甘露的喜悅表情,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元也連着吸了好幾口氣。
“有必要這麽誇張嗎?”阿寶不甘不願地嘀咕着,“你們是鬼,空氣質量對你們來說根本沒有差別。”
同花順道:“大人,你不能歧視鬼,你遲早也要變成鬼的。”
阿寶白了他一眼,“多謝吉言。”
龔久買了火車票回來,一共兩張。
同花順幽怨道:“師叔大人,你要我們三個逃票嗎?”
阿寶道:“師叔讓你們三個跟着火車跑。”
同花順雙眼立刻流露出兩滴乒乓球大小的淚珠,“大人!”
龔久低聲道:“有人在看我們。”
阿寶扶額,“在家裏呆太久,總忘記他們是鬼。”
同花順立刻将淚水收了回去,感動道:“原來大人一直把我們當做同類。”
龔久怕他們再嘀咕下去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立刻拉着阿寶進站上車。
坐火車的人很多。
阿寶和龔久周圍的位置都坐滿了人。
同花順、四喜和三元只能站着。
同花順站了會兒就熬不住了,對着一個年輕人的膝蓋就坐了下去。
“不許動。”阿寶喝道。
同花順和年輕人同時僵住。
龔久用煙鬥敲了敲阿寶的腦袋,“要有禮貌。”
阿寶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剛才看您的眼睛長得好像有點歪,再仔細看看,原來不關眼睛的事兒,是臉歪了。”
“……”年輕人撲哧一聲笑出來,撣開差點坐在身上的同花順,“你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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