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出道（十二）

十一點五十，宿舍樓六層。

萬籁俱寂，安靜的仿佛時間也一同凝固了。密封的窗戶，濃稠的黑暗之中，唯一一點光亮來自趙學海亮着的手機。

慘白的光線映着趙學海的臉，他猛一擡頭吓的孟磊尖叫着蹦了起來，差點沒從樓梯上滾下去，幸虧謝從靈反應快給撈了回來。

這一路上這一出已經上演了好幾次，她微微嘆氣，一個人帶兩個膽小鬼還是有點累，心累。

小組公演結束後，謝從靈沒找到郁恒，隐約覺得他在生氣，但又着實想不通生氣的點，只能歸結為仙族都是小氣鬼。

她的性子素來不喜哄人，于是自己拉着孟磊和趙學海就出來找檔案室了。

從導師口中得知，每夜十二點左右，六層會出現一間流動的辦公室。

“老大，我們真的是有緣人嗎？”孟磊帶着哭腔問道。

謝從靈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別出聲。

她單槍匹馬夜闖六層沒什麽問題，問題就在那導師說需要什麽有緣人才能打開門，開門也不是難點，謝從靈大不了暴力拆解，難就難在謝從靈擔心不帶着有緣人，連漂浮的辦公室在哪兒都找不到。

至于有緣人是誰，謝從靈也是猜的。

趙學海的檔案被封了，孟磊的被撕了，兩人又都出現在那份死亡名單上，他們是最可能的有緣人。

謝從靈生怕驚動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東西，蹑手蹑腳的扶着牆前行，在她眼中黑暗并不是阻礙，但迄今她什麽也沒發現。

“那裏有光！”趙學海低聲道。

謝從靈扭過脖子，順着趙學海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漆黑之中，除了趙學海的手機，哪裏有什麽光。

孟磊卻驚喜道：“真的！找到了！”

謝從靈：“……”

她看了看兩人，靈臺清明，并沒有受到幻境的蠱惑。她皺了皺眉，跟着兩人往他們眼中光亮的地方走去。

五分鐘後，謝從靈一臉懵逼的站在趙學海說的“發光的地方”，在她眼中，面前只是一堵牆，厚實漆黑的牆。

看着小弟們求表揚的臉，謝從靈幹咳兩聲：“幹的不錯，你們開門吧，我護着。”

為了避免門一開就将兩人吸進去，把謝從靈一個抛在外面的事情發生，謝從靈在開門前用細繩将幾人衣角綁到一起。

做完這一切，謝從靈命令道：“開！”

謝從靈眼中，孟磊顫抖的右手虛虛握住一團空氣，神奇的咔噠一聲過後，有什麽被打開了。

謝從靈閃身站到兩人身前，一陣灼目的光措不及防出現，刺的她不由自主閉上眼睛，一片光亮之中，謝從靈敏銳捕捉到利器劃破空氣的聲音。

“蹲下！”謝從靈大喝一聲。

兩個小弟身體優于大腦立刻服從，他們堪堪蹲下，頭頂就有東西咻的飛過，狠狠紮進牆壁。還沒等他們回頭看清是什麽，孟磊因為躲避微微露出的身形就被捉住，一道長而卷的東西從門裏彈射而出，卷住他的腰身就将他往裏拽。

謝從靈暗自誇贊了自己的未雨綢缪，孟磊飛進去的時候除了啊啊啊什麽也沒做，多虧綁在一起的繩子才将謝從靈一并拉進去。

身體好像撞上什麽無形的屏障，桌角、地板、吊燈，整間檔案室的陳設在謝從靈被拉進來的過程裏慢慢變的完整。

還沒落地，謝從靈就伸手握住和孟磊間的繩子将他扯住，她才得空看清，綁在孟磊腰間的是一截肉粉色的舌頭，正往下流着黏答答的液體。

被綁住的孟磊吱哇亂叫，大喊救命，謝從靈身後，趙學海也沒了聲響，謝從靈轉身一看，誰知趙學海竟然兩眼一翻，已經暈了過去。

謝從靈：“……”

孟磊的情況更加危急，謝從靈下了判斷，立刻咬着牙将繩子往手上多繞了幾圈往回收，撕拉一聲，孟磊是被她拽了回來，只是腰上還纏着半截舌頭，被拔了舌頭的東西發出嗚咽聲，一溜煙躲到了桌子後面，露出了半邊身子，還自以為藏的很好。

謝從靈：“……”

等孟磊也躲到她身後，謝從靈捏了個訣，将兩人放進結界，才有餘力觀察眼前的場景。

這是一間破敗不堪的老房子，牆紙已經大片大片的剝落，課桌的木色也是老式澄亮的黃漆，處處昭示着這房間已經有些年頭了。

眼下這間不算寬敞的房間裏，塞滿了鬼魂。

沒錯，謝從靈目測了一下，少說有四五十個，這會兒都緊張兮兮的盯着她。

謝從靈看向剛剛攻擊她們的東西，居然是個熟人——馬奇，只是他現在着實有點辣眼睛，渾身精光不說，整個身體都是巨人觀，關鍵他還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捂着嘴巴盯着她，眼裏還含着熱淚，仿佛謝從靈對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謝從靈一時間竟找不到貼切的詞語來表達內心的震撼。

她努力挪開眼神，目光所及之處錯落的鬼魂都身子一抖，不敢與她對視。

“老大，你剛剛生拔舌頭太血腥了，好像吓着他們了。”孟磊在她背後小聲提醒。

謝從靈：“……”她的錯咯？

“這些人……有你認識的嗎？”謝從靈問道。

孟磊：“我剛剛就想說，雖然有的臉被血糊的看不清了，但好像都是之前受懲罰練習生，但通知都只說他們是退出節目了啊，奇怪。”

在這之中，謝從靈只認得馬奇，但觀察這些鬼魂不乏死狀和馬奇雷同的，也就不難猜測他們生前的遭遇，恐怕這些鬼魂受懲罰死去的，死後又被拉過來守着這所謂的檔案室。

謝從靈嘗試着往前走了一步，鬼魂齊齊後退，有的發現沒地兒可退了，龇着獠牙哼唧兩聲，表示自己超兇！但全被他們打着哆嗦的腿給出賣了。

謝從靈忍俊不禁道：“只要你們不主動攻擊我，我亦不會傷害你們。”

鬼魂馬奇已經不認識她，這會兒壯着膽子露出大半個屁股蛋子，十分辣眼睛的說道：“可是你要是把檔案拿走，我們也會受到懲罰的。”

光是提到“懲罰”二字，鬼魂們臉上又露出恐懼。

對這些地縛靈一樣的存在，謝從靈很有些同情，她想了想道：“你們的任務是什麽？”

“保護檔案。”馬奇回道。

謝從靈點點頭：“我看完檔案之後，只帶走我需要的幾頁，剩下的還留在這裏，這樣你們也算完成任務，我也不用傷害你們，如何？”

鬼魂們對看一眼，猶疑着點點頭，打也打不過謝從靈，難得對方還願意商量。

兩方一拍即合，謝從靈走到檔案櫃前，一個帶着眼鏡、半邊頭都被擰掉了搖搖欲墜的女鬼走過來，給她開了櫃門。

謝從靈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檔案袋，她吹了吹封皮上堆積的灰塵，徐徐翻開。

這份檔案就是趙學海被封的檔案。

謝從靈屏息看着，一時之間，整間檔案室只有書頁翻動的嘩嘩聲。

見謝從靈看完後閉上眼睛站在原地許久沒動，孟磊小心問道：“裏面說了什麽？”

謝從靈驀地睜開眸子，皺緊眉頭：“不好，中了她的調虎離山計！我們立刻回去！”

撕下其中的兩頁揣進懷裏，謝從靈将剩下的檔案扔進眼鏡女鬼懷裏。

懲罰沒有降臨，不出所料，這樣不算違規。

謝從靈跑到門邊，又回頭看向裏面大幾十號鬼魂。

鬼魂們哆嗦道：“你、你別反悔啊，我們超、超級厲害的！”

謝從靈：“放心，我會給你們讨回公道的。”留下一屋子鬼面面相觑。

門一合上，剛剛的檔案室又被淹沒在黑暗之中失去了蹤跡。

孟磊扛着趙學海，着急的問道：“怎麽了？”

謝從靈抿了抿唇：“這裏确實出過事故，死了四個練習生。”她說着臉色越發沉郁，“我在四個人之中，看到了黃浩的名字。”

“啊——”孟磊半知半解。

後面的話謝從靈沒說，最初公演舞臺上男人說四人身死，她就覺得違和，為什麽是四個，如果玩家不算的話，那那份名單上剩下的應該是三人。

玩家不應該會牽扯進當年的事故之中，只有一種可能，從一開始黃浩就騙了他們，他并不是玩家，而且檔案裏記載，黃浩沒有任何兄弟姐妹。

她一直疑惑不解的是，溫韋曾說過造夢者是唯一的，那黃言和黃浩的關系究竟是什麽。

而剛剛她并沒有在這群鬼魂中看到黃浩，那麽，他究竟去了哪裏。

雖說郁恒在剩下的人應該沒有危險，謝從靈卻沒法揮開心頭的陰霾，将孟磊和趙學海帶離六層，确保他們沒有危險之後，謝從靈一個人飛奔回了宿舍。

還沒打開門，濃烈的血腥氣就不斷的鑽進鼻子。

她用力擰了擰門把手，門卻像被什麽東西牢牢堵死了一般。

謝從靈後退兩步，用盡全吝上門鎖，門應聲而開，什麽東西清脆的掉落在地，濺起一片血花。原來拴着門的一根尚且帶着碎肉的骨頭，因為她猛烈的撞擊斷成了兩半。

整間宿舍空無一人。

“郁恒。”謝從靈叫了兩聲，聲音中有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着急。

聲音在走廊上旋轉回響，遲遲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