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雷古勒斯?切爾奇是在一個月後回到美國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英國開一個重要會議,回來後第二天,就氣勢洶洶的闖進了鄧凱文的病房。
當時桑格斯、米切爾、馬修他們一幫S.W.A.T都在病房裏探望鄧凱文,看見雷古勒斯推門而入,頓時都吓了一跳。
“切爾奇先生!”桑格斯立刻站了起來,緊接着幾個同事也都紛紛局促的起身:“您是來……”
雷古勒斯匆匆對他們笑了一下權當是打招呼,他臉上表情很生硬,那笑容也相當心不在焉:“喲,你們都在啊。”
緊接着他轉向病床上的鄧凱文:“Kevin,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米切爾在邊上默不作聲的看着他們,瞬間就猜到雷古勒斯要“商量”的是什麽。
這人也算少見,身為一個公衆人物卻拖到三十多還沒結婚。一方面眼高于頂,自認沒什麽名門淑女配得上他;另一方面又跟同性情人保持多年關系,偷偷摸摸秘不見光,實在是很有意思。
可惜他沒想到,自己出差一個月,鄧凱文倒是突然決定要結婚了。這對自視甚高的雷古勒斯?切爾奇來說不異于一巴掌打到臉上,把他面子裏子都一起打掉了。
桑格斯他們一看這情況,立刻有眼色的轉向鄧凱文:“那頭兒,我們今天就先告辭了……”
鄧凱文靠在床頭上,不大情願的皺緊眉毛,半晌才“嗯”了一聲。
S.W.A.T們撤退之後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雷古勒斯立刻轉向鄧凱文,開口就是濃濃的火藥味:“你要跟那女人結婚?”
鄧凱文看了他一眼,說:“是。”
“那我們以後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雷古勒斯一步步逼上前,直到站定在病床邊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鄧凱文:“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Kevin。你對女人沒感覺,這個我們都知道,你只是想借跟那個女人結婚來證明自己很正常,證明自己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這樣做完全是自欺欺人,就算結了婚你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上床嗎?你要是個正常人,你能忍受跟同性做這種交易?”
“SHUT UP!”
鄧凱文的厲聲喝斥還沒落音,突然雷古勒斯一把抓住了他的下巴:“你是不是覺得我手段不如埃普羅厲害,要是埃普羅在的話你也敢找女人結婚嗎?!”
他手指捏得極緊,鄧凱文一扭頭沒掙紮開,聲音裏也帶了三分火氣:“你瘋了,雷古勒斯!放手!”
雷古勒斯低頭強行親吻他,舌頭在牙關上粗魯的試探舔舐,但是還沒扳開他的牙齒,突然胸口劇烈一痛,被鄧凱文狠狠揍了一拳!
那一拳實在是不輕,雷古勒斯踉跄了一步才勉強站穩:“FUCK!Kevin!”
“你別過來!敢走近一步我就叫醫生!到時候看是我丢臉還是你這個公衆人物丢臉!”
雷古勒斯一頭惱火,但是看着鄧凱文手裏的呼叫器開關,瞬間又僵硬了一下:“你……”
“不管你怎麽說,這個婚我都結定了。”鄧凱文吸了口氣,口氣很快恢複到正常的冷靜:“雷古勒斯,你有家族,有朋友,你無法理解我想要一個家庭的願望。過完複活節我就二十八歲了,我不想等到三十八歲的時候還是孤零零一個人!我想有家人,有孩子!這跟性取向沒有關系!”
雷古勒斯幾次想發火打斷,但是都被鄧凱文那極度冷靜的聲音逼了回去。
“何況當初我們說好的是,你把我從G.A弄出來,之後的事就跟你沒關系了。圍剿紐約黑幫的事情你們切爾奇家族沒得利嗎?人不能太貪心,切爾奇,你得學會知足!”
雷古勒斯知道每次鄧凱文用“切爾奇”來稱呼自己的時候,就表示他已經很生氣了。
平時極少發怒的人,一旦有了發怒的表示,就給人感覺格外可怕。
“……我也的确把你弄出來了啊。”雷古勒斯遲疑了一下,低聲說。
“你沒有,”鄧凱文平靜的打斷了他,“最後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埃普羅讓我走,你們切爾奇家族的人是闖不進去的。如果他當初沒有改變主意的話,我現在還在G.A。”他頓了頓,又道:“——可能已經死了。”
雷古勒斯沉默了好幾秒,“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後來這些年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也沒辦法進FBI。”鄧凱文飛快接過他的話,“我很感激你,但是你現在想怎麽樣呢?真想控制我一輩子不成家嗎?”
“我沒有說一輩子,我只是……”
“我早晚要有家庭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他們兩人對視着,鄧凱文的眼神仿佛帶有一種沉實的力量,讓雷古勒斯不自覺的僵立在原地。
“……好吧,”最終他艱難的點點頭,盡管聲音聽起來極不舒服:“你只是想結婚成家,有個女人天天在家做飯,另外還有幾個孩子管你叫DADY。這也不算什麽——不算什麽錯。”
鄧凱文不動聲色的望着他。
“我可以嘗試忽視你這些,這些所謂的家人,就當你沒結過婚一樣。”
這對雷古勒斯來說非常不容易,他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都發黑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舉辦婚禮,我聽說是這個複活節?”
“是的。”
“……婚禮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了,我們只舉行一個很簡單的儀式。”
“你确定?那女人沒跟你要求鮮花鑽戒什麽的?還是說她只要當上鄧夫人就心滿意足了?”雷古勒斯的語調充滿諷刺,對鄧凱文不贊同的目光視而不見,“希望她以後不要後悔。”
“雷古勒斯!”
“OK,我不說了。”雷古勒斯雙手做了個“STOP”的手勢,緊接着問:“今年夏天我去舊金山度假,你還來嗎?”
他們以前每年夏天都會小聚,西部最熱的幾個星期,雷古勒斯習慣于在舊金山私人別墅裏度過。以往鄧凱文在FBI工作的時候,雷古勒斯會利用職權把他的休假調到那個時候,然後兩人一起度過短暫卻隐秘的假日時光。
那也是雷古勒斯一年中唯一能為所欲為的時間,不必擔心媒體,不必擔心被曝光,不必擔心自己的公衆形象受損,民衆支持率降低。
鄧凱文沉默了很久,才極其勉強的點點頭,說:“……嗯。”
雷古勒斯擡起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才輕輕摸上他的臉:“那好,我會幫你跟你們局長請假的。”
鄧凱文沒有躲,也沒有動,沉默得仿佛一尊玉石像。
雷古勒斯?切爾奇走出醫院,一輛加長林肯停在大門前,司機恭敬的打開車門:“切爾奇先生,回辦公室嗎?”
雷古勒斯煩躁的點點頭,一言不發坐進了車。
汽車發動的時候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還殘留着鄧凱文臉頰的觸感。那人皮膚的溫度有點涼,但是光滑細膩,讓人忍不住想多摩挲一會兒。其實鄧凱文說的沒錯,過完複活節他就往二十八歲上奔了,但是那觸碰的感覺卻仍然讓雷古勒斯回憶起很多年前,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
當年是鄧凱文主動找上切爾奇家族的。
但是他找的是雷古勒斯的父親,當年家族的掌門老切爾奇。
雷古勒斯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深夜,外邊下着暴雨,狂風的聲音在別墅裏都能隐約聽見。他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出于意料老切爾奇的書房裏還亮着燈,他便問管家:“老頭子今天有客人?”
當時切爾奇家族的內鬥已經很明顯了,老切爾奇不願讓位,兒子跟侄子又争得厲害,一家人見面的時候道貌岸然,其實暗地裏誰都有一本小九九。
管家低聲說:“有個神秘的訪客,是自己找上門的。據說是G.A高層的某個人物,要跟老爺子商量什麽事情。”
“G.A?”雷古勒斯一下子就來興趣了。雖然政客跟黑幫永遠是陰影中的朋友,但是他從沒聽說過切爾奇家族跟G.A有什麽淵源。老爺子打算跟納撒尼爾?埃普羅聯手嗎?想幹什麽呢?
當時也是碰巧,雷古勒斯前幾天在老爺子的書房裏裝了監視器,是一個FBI的朋友給他的稀罕貨,至今還沒用過一次。他一時好奇,想知道老爺子到底打算幹什麽,便回到自己房間去打開了那監視器,調試好線路,戴上耳機,電腦屏幕上頓時顯出書房的清晰全景。
老切爾奇坐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後,名貴西裝已經無法掩飾他衰老的體态,從監視鏡頭望下去,可以清楚看見他滿頭的白發,以及布滿了皺紋的臉。
出乎雷古勒斯的意料,那訪客倒是十分年輕,看上去有些東方血統,是個極其俊美的少年。他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左右,黑色帶帽衫遮住了他小半張臉,從鼻梁到下巴的線條非常完美,最精湛的雕刻師見了都要自嘆不如。爐火跳躍燃燒着,映出他玉白的側臉,那色澤十分的好看,雷古勒斯的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我從不做這麽大風險的生意,切爾奇家族不會輕易跟G.A對上。”這時他聽到老切爾奇幹巴巴的聲音從耳麥裏傳來:“就算你是G.A的繼承人也沒用,相反,正因為你是繼承人,把你從那裏偷運出來才更加危險。”
他頓了頓,作出一個總結呈詞的手勢:“我不想直面那個男人——納撒尼爾?埃普羅的怒火。事情就是這樣。”
那少年竟然是黑道上極其有名的G.A繼承人Kevin Den!雷古勒斯不由得吃了一驚。
“你沒必要直接對上埃普羅!我只需要有個人在海王星號上接應我。”那少年大概已經說了很長時間,聲音已經有些急迫了:“只要你們不暴露,埃普羅不會知道是切爾奇家族幹的。這事情真的非常簡單!”
老切爾奇狡猾的問:“我為什麽要冒風險呢,哪怕這風險只有一點點?——哦不,別提瑞士銀行的事,我并不缺錢。”他站起身,顫顫巍巍的指着書房富麗堂皇的布置:“你覺得我還需要錢嗎?不,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能花的錢也是有限的。這世界上總有些享受,花再多金錢都買不來。”
少年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埃普羅是個很殘忍的男人是吧?黑道上是這麽傳言的。我能理解你想離開G.A的心情,但是你的願望又有多強烈呢?能給我看看嗎?”
老切爾奇走到那少年面前,把手按到他雙肩上。
“我所需要的不多,親愛的,完全不多……你看,如果一個人想達成他的願望,他就必須付出一點兒代價。你這麽——這麽的漂亮,應該很熟悉這個法則不是嗎?”
雷古勒斯臉色微妙的變了一下,他從老切爾奇渾濁的雙眼裏看出了某種欲望。
就像一頭垂垂老矣、牙齒掉光的老狼,盯着面前新鮮羔羊一般的目光。有一點急躁,有一點饑渴,更多的則是貪婪醜惡,和深深的力不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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