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多年後雷古勒斯已經記不得當時所看到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有種強烈的感覺卻深深烙在了他的記憶裏。

讓人反胃的惡心和龌龊,以及随之而來的對于雄性本能的刺激,就像電流一般直接打在了男人的中樞神經上。

不可否認的是他當時既覺得惡心,又有些興奮,還有些隐秘的下流念頭。

他想這也許是男人的劣根性,面對漂亮的東西,首先想到的都是去占有和亵渎,并從中獲得一種罪惡的快感。

這感覺長久的留在他的記憶裏,讓他自始至終都無法回避自己對于鄧凱文的欲望,讓他多年以來都誠實的直面着這段畸形的感情。

當時鄧凱文因為過于震驚反而愣在了那裏——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當時連埃普羅的态度都非常隐晦,沒有完全對他表露出這方面的意思。老切爾奇直截了當的動作讓他非常難以置信,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我從看到你走進來的時候,就在想你脫了衣服的時候,應該有多漂亮。”老切爾奇激動得聲音都沙啞了,他上上下下的掃視着鄧凱文,視線像毒蛇一樣從他領口那一小片肌膚裏往裏鑽,“怎麽樣,親愛的?我不要多,只要今天晚上你按我說的去做,我就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鄧凱文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老切爾奇緊緊按着他的肩膀,讓他無路可退,只得下意識的往椅子深處挪動了一下。

“錢和權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我已經很老了,那些東西對一個老人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呢?我需要年輕的感覺,”老切爾奇頓了頓,目光更加的癡迷:“我需要更多享受和刺激。”

“你在開玩笑吧……”鄧凱文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不,當然不是。我只要今天晚上……過後我會安排人手把你從G.A撈出來,不論用任何方法。我不是在開玩笑,沒有人會在這方面跟你開玩笑。”

老切爾奇強調了一下“跟你”這個詞。

“你沒伺候過人嗎……哦,我想也是,誰敢呢?”他笑了起來,蒼老虛白、布滿皺紋的手一遍遍在鄧凱文臉上摩挲:“連埃普羅也沒碰過你嗎,我可不信。你懂得吧,在黑道世界裏……肯定有人跟你說過,是不是?你一定跟別人玩兒過對吧?”

說到最後他聲音都激動得戰栗起來,把嘴湊到鄧凱文連邊上,呼哧呼哧的噴着熱氣。

鄧凱文猛地起身,動作過于劇烈以至于差點把老切爾奇掀翻在地。砰地一聲椅子撞倒在地毯上,他滿臉厭惡的拂袖而去,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老切爾奇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冷笑:“你還能往哪裏跑?”

話音未落鄧凱文抓住書房扶手,卻用力了好幾下都沒能打開——書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反鎖了!老切爾奇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有準備的!

“你連你的目的都不顧了嗎?我已經知道你想逃出G.A了!我已經知道了!除了跟我合作你還有什麽辦法?!”老切爾奇大步向鄧凱文走去,動作幅度大得讓人擔心他衰老的身體是否承受得住,他的臉色因為過分興奮,以至于在爐火的映照下顯得有點扭曲可笑:“乖乖到我這邊來,我不會太過分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

鄧凱文厲聲道:“滾!”

他沉下臉的時候還真有些黑道的氣勢,老切爾奇退縮了一下,但是緊接着又欲火焚身的向他伸出手:“你還能往哪裏跑?答應跟我合作吧,你想象不到會有多少好處……”

但是緊接着,他還沒有碰到少年的身體,鄧凱文就猛的抓住他的手反向一擰,瞬間骨骼發出清脆的咔噠聲!老切爾奇慘叫一聲,踉踉跄跄的退了開去。

“我們沒得談了,我會另外找人合作的。”鄧凱文冷冷的道,“把鑰匙交出來!”

老切爾奇忍痛站起身,突然從胸前口袋裏摸出一把槍:“給我站着!不準動!”

那槍非常的小,比掌心雷都大不了多少,但是從老切爾奇自信的态度來看,射程一定比掌心雷要遠。

鄧凱文眉毛一挑,伸手從房門邊的擺設架上摸了把裝飾用的銀柄匕首——根本沒有刃也沒有尖的那種,純為好看用的紀念品——然後捏着尖端處一提,鏡頭後的雷古勒斯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只見他随随便便一扔,那匕首就嗖的一下破風而去,在半空中飛速旋轉着,瞬間就“當!”的一下打飛了手槍!

這一扔簡直狠、準、精、快無一不備,手槍跟匕首一起狠狠撞飛到了牆上,老切爾奇慘叫起來,他的手骨一下子就被打折了!

事情已經在往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鏡頭後的雷古勒斯霍然起身,也顧不得自己在書房安裝攝像頭的事情會不會暴露了,立刻就往門外沖。

誰知道他臨出門前最後一眼掃到電腦屏幕,只看見那兩人已經厮打在一起,剎那間鄧凱文就幹淨利落一記側踢,把老切爾奇踢飛了出去!

雷古勒斯狂風一般卷下樓梯,路上碰見吃驚的老管家:“您這是——?!”

“給我鑰匙!”雷古勒斯吼道,“給我書房的備用鑰匙!”

“備用鑰匙已經被老先生收走了——”

雷古勒斯把管家狠狠一推,狂奔下樓,直接往書房沖去。他還沒靠近書房,在走廊上就聽見砰砰兩聲沉悶的槍響,緊接着書房的門就歪歪斜斜被推開了,那少年拿着槍沖了出來。

他用槍轟開了門!

雷古勒斯吼道:“放下槍!打電話叫醫生!”

鄧凱文擡頭一瞥,正好對上雷古勒斯的目光。

那千分之一秒裏雷古勒斯意識到,面前這少年其實也很恐慌,他臉色蒼白失血,嘴唇微微的顫抖着,那目光不像是兇狠冷酷的黑道少主,而是一個受到了極度驚吓、不知所措又非常害怕的孩子。

雷古勒斯猛的站住了腳步,隔着幾步遠的距離看着鄧凱文,強迫自己聲音冷靜:“你最好放下槍,萬一發生什麽事情的話,你拿着槍,責任就是你的,誰都說不清楚。我家裏其他人正往這邊趕來,你快去讓他們叫醫生!”

鄧凱文遲疑了短短一秒,緊接着扔開手槍。

雷古勒斯沖進書房,只見老切爾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全身上下沒有血,但是他倒地的時候後腦撞到了書桌邊緣,鼓起了一個大包。

雷古勒斯搖晃了他幾下,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頓時心裏一沉。

年老的人撞到頭,又深度昏迷成這個樣子,真是非常危險的。

這個時候鄧凱文也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你是誰?”

雷古勒斯擡頭看着他,沙啞的低聲道:“我也姓切爾奇。”

鄧凱文站在那裏,冷冷的望着他,兩人的目光相隔不到二十厘米,連對方臉上最細微的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個時候管家帶人沖了進來,頓時抽了一口涼氣:“老切爾奇先生!他怎麽了?!”

雷古勒斯飛快的回過頭:“不準慌!打電話叫醫生來,別說是老頭子出了事,就說是我摔了一跤!封鎖消息,不準給切爾奇家族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管家匆匆領命,雷古勒斯又轉向邊上一個助手打扮的男人:“去帶人把書房封鎖起來,尤其是幾個放重要文件的保險箱。那些産權證書也要看管好,以防萬一……”

“我明白了!”那人也匆匆奔出了房間。

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奔跑着,鄧凱文緊緊抿着唇,站在邊上看着這一切,半晌才突然問:“那我呢?”

雷古勒斯站起身,看向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站起來的時候比鄧凱文高出半個頭,讓那少年看上去越發年幼。大概是東方血統的關系,鄧凱文并不像大多數白人少年一樣,十七八歲看上去就像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他五官帶着稚嫩的輪廓,尤其皮膚光澤還有些孩子的味道,細微處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

雷古勒斯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問:“你……你要去客廳坐着喝點熱的嗎?”

鄧凱文慢慢轉過身,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雷古勒斯跟他走到外邊,看着他坐到客廳寬大的沙發上,又去茶水間給他倒了杯熱茶。

“……謝謝。”鄧凱文接過茶杯的時候低聲說。

剎那間雷古勒斯碰到他的手指,只覺得非常涼,一點溫度也沒有。

那天晚上切爾奇家族陷入了混亂之中——因為老切爾奇在書房摔倒,磕到了後腦,醫生檢查說會有腦淤血,甚至可能會引發中風。

為了在第一時間攫取利益,雷古勒斯?切爾奇的人連夜趕出去,控制了切爾奇家族的幾個重要秘密産業,又到處打點封鎖消息,确保老切爾奇一旦醒不過來,雷古勒斯便能順利接手整個家族。

在忙碌的間隙中,雷古勒斯找了幾分鐘空閑時間出去抽煙。他走到客廳,出乎意料發現鄧凱文還在,而且歪在沙發上睡着了。

雪白的兔毛軟墊襯着他熟睡的臉,嫩得讓人不敢觸碰。長長的眼睫随着呼吸而顫抖着,那頻率非常非常細微,讓人看了心裏發癢。

雷古勒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的看了好幾分鐘,才慢慢俯下身來想抱起他。

誰知道鄧凱文一碰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問了聲:“……幹什麽?”

“去客房裏睡,”雷古勒斯頓了一下才說,“你可以從裏邊反鎖房門。”

鄧凱文慢慢清醒過來,嗯了一聲。

雷古勒斯便把他扶起來,又帶他上了樓,走到一處房門前,親手把鑰匙交給他:“你把門反鎖起來就沒人能進去了,別怕。”

鄧凱文還有些迷糊,接過鑰匙便砰地一聲關上門,緊接着就撲到床上睡着了。

雷古勒斯站在門外好一會兒,看他的确沒有再出來的意思了,便慢慢的走了開去。

那天晚上引發的後果其實是非常嚴重的,因為老切爾奇很快就中風了。

他的顱內出血引發半身偏癱,在昏迷了好幾天後,醫生宣布以後他只能躺在床上了卻殘生了。

切爾奇家族的地位和財富,在第一時間就集中到了雷古勒斯?切爾奇手裏。家族裏其他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們甚至不知道老切爾奇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突然中風的。

沒有人能當面問出為什麽,因為雷古勒斯很快把老切爾奇送到了家族私人醫院裏去,安排保镖晝夜守護,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走到老頭子的病床前。

後來醫生說,如果沒有那天晚上那一摔的話,老切爾奇的身體狀況足夠他再掌權好幾年。也就是說,雷古勒斯?切爾奇要再跟他的親戚們鬥上很長一段時間,還不能保證最終将所有家産順利到手。

那天晚上鄧凱文的到訪,以及書房裏隐秘的一切,就永遠被隐瞞在了深深的豪門中,從此再也沒有人知曉切爾奇家族這個荒唐的秘密。

……

那天早上鄧凱文在切爾奇家族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窗外大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他的手機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全是G.A的人打來的,說是埃普羅有急事找他,問他昨晚幹什麽去了。

鄧凱文下了床,突然發現這房間實在是豪華得不合常理。他睡的這張床有一個半KING SIZE那麽大,而且房間家具大多名貴,一看就不像是客房的擺設。

但是他當時沒有多想,直接開門就出去了。

雷古勒斯也沒有多留他,吃過早飯就讓人帶他開車回市區,然後他在市區打電話給G.A的司機,這樣就沒人知道他昨晚是在切爾奇家族度過的了。

那天晚上的一切在鄧凱文心裏很快便只剩下了惡心的印象,除了從報紙上看看切爾奇家族的新聞之外,他再也沒主動打電話去問過。直到很久以後,雷古勒斯才想盡辦法聯系上了他,重新開始跟他讨論從G.A脫身的交易——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一直到很久以後鄧凱文才知道,原來自己那天晚上睡的房間不是客房,而是雷古勒斯?切爾奇的卧室。

雷古勒斯這人有點神經質的潔癖,他很少允許別人進自己的卧室,上床過夜更是深惡痛絕。他以前有個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就是因為這個才忍無可忍,最終兩人只能分手了事。

鄧凱文當時還覺得很好笑,跟故事一樣聽完就忘記了。然而他确實是很多年以來,唯一一個在雷古勒斯床上過夜的人。

只是他自己從未注意過這一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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