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世

香爐升起悠悠的白煙，散發出寡淡的香味。

被紗帳流蘇裝飾得華麗的床上卧着一位女子。她披散在素色枕被上的黑發如同幾抹暈開的墨跡，觸目驚心。

女子合着眼，面色慘白，卻仍在喃喃不休。除了此時正跪在床榻邊的小少年，沒有人能聽清她在說什麽。

“舞者，游于天地間，卻困住自己。”

“年幼時，珠簾後端坐的母親經常自語這句話。直到最後，我跪在她床邊，看着她緩緩合上眼，斷了呼吸，她也僅低喃着這句話。”

幾年後，獨自靜坐于一暗室中的季連律，憶起關于母親的這件陳年舊事。那時的季連律想起這句話，自嘲吟笑。

不過，對于此時剛剛失去母親、還有段時日才到十二歲生辰的季連律，對這些沒有多想。此時的季連律熱愛家族傳承的舞蹈，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痛恨自己是一位舞師。

母親下葬七日後，律随老管家去面見城主。

“律，即日起，你便是季連家的當家人。”流蘇帷幕之後端坐的城主平緩沉靜的聲音傳到外室。

“是。”跪地俯身的季連律身着素錦正服，額前系着白綢孝帶，被打扮得莊重成熟，按照禮教恭敬應答。

十二歲少年單薄的肩抗得起一個氏族的興衰榮辱？其後的老管家心裏擔憂地想。

律只覺得身上得正裝不單讓身體不适，也讓心被包裹，無法呼吸。

随老管家走在回家的走廊上時，律出聲抱怨：“這衣服好重……”嘟哝的聲音很是委屈。

“小少爺，”老管家頭也不回，聲色頗為嚴厲，“您現在身上的責任比這衣服重得多。”

季連律腳步一絆，為之一頓。

季連律是已故上任當家人的獨子，因為家族中沒有其他這般擅長舞蹈的女性，而律這一輩只有他與一位天資并不出色的兄長，于是季連律成為了季連氏族鮮見的男性當家人，也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如此年幼的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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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的母親據說是季連氏族最美麗的一位女性，律從其身上繼承了舞蹈音律的天賦，還有天人般的容貌。

因管家的話，律一路沉默。回到宅中屋裏，換下衣裝，律由姨娘季連绫幫忙梳理頭發，抿緊唇看着挂在衣架上繁重的正服。

看出這孩子的低落，中年女子緩聲詢問，律猶豫了半晌，咬着下唇搖了搖頭。環視家裏家外的白絹，律更深刻地意識到，有什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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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天的門禁剛結束，季連家就來了客人。鶴城有名的木匠葉師傅領着長子，為季連家送來放足年歲的木料。

季連律被要求出門迎客，有些不情願的律被梳理出一個發髻，跟随老管家來到主廳。當律看見葉師傅座椅旁挺立着對他微笑的布衣少年，眼睛倏地亮了。

葉師傅的長子葉青城年長律一歲，卻比律高出許多，更顯健壯。面容俊朗的少年小麥色的皮膚有着律缺少的活力。他是律在鶴城中最親密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