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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夫人她權傾天下

作者:施甘棠

文案:

靖國公最近很暴躁,他安靜如雞隐忍多年,不料娶了個女王爺進門,謀反關頭,卻被她鎖在家裏出不去了!

趙西源(淚奔):夫人,開門啊!!

衛令儀:咦?夫君,你怎麽還在家裏?

趙西源(破音):我要去殺了那個狗皇帝!!!

衛令儀(冷漠jpg):哦,沒事兒,我已經順手幫你做掉了。

趙西源:……

嘉臨王衛令儀,長相貌美如花,身居親王高位,養在皇後膝下。可皇帝陛下天天疑心她要謀反,逼得她沉默寡言不得不反。

夢裏結局慘死雪中,醒來的衛令儀覺着自己應該換一種活法。反正她還是當朝女王爺,她的日子她說了算。

(女主人狠話不多x男主戲精一枝花)

後來年紀大了,趙西源問她:夫人你這一生,可曾有過什麽後悔的事情?

衛令儀摸了摸下巴:我不該嫁給你。

趙西源:?

衛令儀面無表情:愛撒嬌、愛搞事,長得還比我漂亮,全無安全感。

食用指南:

1.小甜小爽劇情流,男女主陰謀論達人,前期宅鬥宮鬥後期權謀朝堂。

2.相逢是緣,好聚好散,全文架空,謝絕考據。

【正文完結,收尾倉促,歡迎捉蟲,感謝提議。】

內容标簽: 強強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衛令儀 ┃ 配角:趙西源筠書昌寧雲清漪 ┃ 其它:女王爺

一句話簡介:論一代女王爺如何走向人生巅峰

立意:一個人再活幾次,才能放過自己

☆、夫人睡醒(小修)

春寒稍褪的早春裏,皇家尋了吉日,為靖國公辦了一樁風風光光的婚事。

新夫人性子木讷冷淡,進門不過幾日,國公爺便淡了心思,許久不往新房裏去了。府中人各個都是人精,見了主子的态度,自然對這位新夫人也就敷衍冷落了些。

不過,這新婦雖不得寵,來歷卻是非同凡響。她出身嘉臨王衛氏,祖上因功勳卓著被先帝封為大烨極少的異姓王,其父及其祖父皆是戰死沙場、屍骨無存,其母親因丈夫戰死而痛心難忍,最終郁結難解而亡。

衛氏滿門忠烈,卻只留下一名稚女。當朝天子憐其幼小,為她取名令儀,并接進宮裏,養在皇後膝下。并破例讓她一介女兒身,承襲嘉臨王位,做了這有史以來獨一位的女王爺。

新房之中,一幹丫鬟正伺候着新婦梳洗。外頭千金難買的錦緞稍稍輕拭過女子白嫩的臉龐,略微沾了幾點水滴便被丢在一旁。

“我們王爺生得真好看,可比外頭那些戲本子上寫的美人要好看多了。”琏碧攏着那手烏麗的青絲,輕手輕腳地仔細為女主人簪花。

衛令儀細細瞧着銅鏡裏若隐若現的美人,恍如隔世。

她做了一場夢,夢裏她嫁做趙家婦,一生沉默寡言,最終凄慘地死在了雪裏,連個給她收屍的人都沒有。這場夢虛幻而真實,令她久久無法自己。

“什麽戲本子,不過是外頭那些窮酸書生們的臆想罷了,什麽豪門千金為愛自甘為婢之流,都是些下三濫的玩意,也是能拿到王爺跟前來說道的?”一名桃紅小襖的俏麗丫鬟不悅地走了進來道,“王爺,外頭有位姓常的嬷嬷送了東西來。”

衛令儀垂眸瞧了眼妝臺上的首飾,一邊道,撿了一件嫣紅色的雕花墜子出來,“今日用這個吧。”夢裏的嘉臨王衛令儀終日着素,不過是為了讨衆人喜歡博得一個靜女如玉的才名。最後牆倒衆人推的時候,也沒幾人為她說上一句好話。

琏碧與那丫鬟互看一眼,輕聲叫了一句“筠書姐姐”,見她輕輕點頭,心裏喜不自禁。

衛令儀承自其母謝氏美貌,國色天香、姿容豔麗。偏偏當朝文人以蓮為貴,衛令儀更是嬌養于深宮,常年着深衣素服,總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王爺如此便是好的。”琏碧笑嘻嘻地接過那枚血玉的耳墜子親手為衛令儀換上,一邊道:“往日裏王爺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娘娘常年茹素念佛,王爺于穿着上老成清爽些也是好的。但如今嫁了靖國公,總是不同的。”

“你知道什麽?”筠書聞言白了她一眼,罵道:“宮裏的事是你能說的嗎!”轉而捧來一件雪白的狐皮小襖對衛令儀道,“咱們王爺本就是天下難得的美人,無論怎樣打扮總是好看的。”

眼下她換上一身茜色廣袖長裙,春寒未褪,肩上搭一件雪一般的白狐小襖,發上珠玉成雙,襯得眉目如畫,猶比的過那繁花似錦的景致。

常嬷嬷壓低了腦袋捧着錦盒進了內堂,揭開裝着幾副上好的明前早茶。她低垂着腦袋,只見一雙繡着雲蘿的小鞋落在眼前,頭上有女人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

“嬷嬷也是府中老仆了,理應該說一句辛苦的。只是本王素來不大懂茶,這茶雖新,本王卻不堪受用,先放在房裏便是。”衛令儀的眼睛從那茶葉上掃過,“筠書,去将茶葉收過來。”

筠書過去接過常嬷嬷遞過來的茶葉,眼尖地瞧見了葉子裏有些枯黃的顏色,不由低頭細細聞了聞,抱着茶盒來到衛令儀的跟前道:“夫人,這茶看起來該是摻進了去年的陳茶。”

衛令儀不通品茶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誰竟然相處這麽個腌臜蠢笨的法子,竟然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來。

“求大夫人饒命!”常嬷嬷吓得立時跪下,她隐約覺得今日的靖國公夫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老奴不知,這是庫房裏給下的說是要分給夫人的,老奴未曾打開過,更不敢混入陳茶!”

衛令儀當然知道一個嬷嬷自然沒有這樣的膽量,如果她知道這茶盒有問題,也不會前來送茶。

筠書與琏碧出身宮闱,對于這些手段最熟悉不過。琏碧當下俏臉一凝,怒嗔道:“好一個庫房,以次充好妄想欺瞞王爺。”

“老奴是在不知情,求夫人饒命!”常嬷嬷涕淚縱橫,連連拜服在地求饒。

衛令儀臉色不變,慢條斯理地道:“你這意思,是要說雲夫人管家不力?”

這雲京誰人不知靖國公素日裏就是任性胡來的一介纨绔,年紀輕輕尚未娶妻便有妾室進門,不僅擡了貴妾之位,更是給了其掌家之權。好不容易娶了正房夫人,新婚不過幾日卻終日宿在那貴妾雲氏房中,那正房竟是半點埋怨也無。

哪知往日裏泥人般的人,今日竟忽然發了如此大的脾氣,那周身的氣派,果然是一個宮裏出來的女王爺,直教人膽顫心驚。

衛令儀眼皮子都沒擡,輕聲道:“雖錯不在你,但茶是由你送來,不做檢查出了問題,不可不罰。拖下去,按家法處以杖刑。”

衆人一時皆是噤聲,面面相視竟是無人有所動作。

“怎麽了,我這個國公夫人,使喚不得你們了不成?”衛令儀挑眉微笑,笑容豔麗美好,眉目間卻是一片涼意。

“是,夫人!”當下便有一名丫鬟醒悟過來,當即往外使喚進來幾名小厮,将地上的常嬷嬷拽起來拖去了院外。

衛令儀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撥弄腕上珠玉,分明是慢條斯理的模樣卻讓所有下人不敢妄動半分。一旁伺候的筠書和琏碧的眼中,卻有一絲不為人所見的快意流露出來。

夢中的衛令儀行事端穩慎重,生怕惹了旁人不滿,一生困頓于他人目光,卻仍然以荒涼收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刻意收斂,她本就是這天下獨一位的女王爺!

衛令儀數着杖聲到了二十,便扶着筠書的手緩步走出,一邊道:“停吧。”她的目光冷凝而溫和,聲音輕細卻威嚴難掩,“念在你是老仆的份上便到此了。”

杖刑常嬷嬷,不過是殺雞儆猴,提點院中其他下人。靖國公府裏的上上下下無一不是人精,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

“謝大夫人恩典!”常嬷嬷強忍着身上疼痛,幾乎是連滾帶爬般地匍匐在地上,這下子是真的不敢動彈了,只聽那人又嘆。

“筠書,去我房裏拿了上好的膏藥給嬷嬷用着,我這鴻來院裏從來就是賞罰分明的。”

筠書應下從房中取了宮裏上好的秘藥來,常嬷嬷連連道謝,又喜又急。

衛令儀眉眼如畫,笑顏濃豔,“筠書,雖說咱們府裏平日裏沒那麽多閑散規矩,但是本王畢竟已嫁做人婦,之前本王新婚不知事,久睡不醒,如今該有的規矩還要要有的。”她長而華貴的裙尾自青石板路上拂過,廣袖扶風美不勝收,“聽聞這府裏還有幾位貴妾,這般沒了規矩豈不是平白讓人看了咱們趙家的笑話。”

“回夫人的話,雲夫人、車夫人連同幾位姨娘聽聞夫人清晨裏醒了,此刻已經在堂上候着了。”回話的丫鬟生了一雙明亮的眸子,長得确實五大三粗的,看起來倒像是個粗使丫頭。

衛令儀認出來,這正是方才反應過來出去尋小厮的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夫人,奴婢名叫晴朱。”那丫鬟喜出望外,連忙上前答話。

衛令儀輕輕颔首,“以後便在內院侍候吧。”

晴朱本是一名外院的掃地丫鬟,如今進了內院無異于水漲船高。以後若能再得了夫人青眼侍奉跟前,這身價可就非同一般了。欣喜之下當即跪拜在地,連聲稱謝。

衛令儀搭着筠書的手背出了內院的門去,聲音慢而輕柔:“走筠書,咱們去見見那幾位美人們。”

☆、有女清漪

本朝帝王偏愛清風高節之士,皇後更是禮佛之人,連帶着本朝女子皆視衣着素雅清麗為上佳。因此幾名妾室看到衛令儀進來的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沒睡醒看岔了,仔細一看這款款而來的華服佳麗,竟然當真是那位新晉夫人。

衛令儀對幾女驚異的眼神視若無物,徑自落座,接過琏碧呈上的清茶。

“奴婢雲氏見過夫人。”只見衆女為首的一名女子反應過來,俯首作禮,她身着雲紋青衫,發上以香木做簪,連珠帶玉的清麗間秀色難掩,“早聽聞夫人貌美,卻不知竟是如此國色,當真好看的緊。”

貌美?衛令儀聞言輕瞥過一眼,那雙墨玉般的眼睛裏透着微微的涼意,“想來這便是府裏的雲姬了,果然生得好看。前幾日本王身子不大好,周來倒去的倒是勞煩你辛苦操勞府中事務。”

雲清漪其人,人如其名。那張眼如秋水臉似明月,執掌靖國公府裏大小事務,身段卻是放得極低,讓人說不得什麽不好來。

“奴婢不敢。”果然她姿态謙遜,話語中更是讓人找不出半點錯處,“奴婢不過府中妾室,勉強有些小聰明,承蒙國公爺擡愛才将府中事務托付,平日裏卻只顧得些瑣碎小事。如今夫人既來,府中事務自然該由夫人處理才是。”

“雲姐姐!”雲清漪禮數周到,卻自然有人丢她的顏面。只見後面一位相貌清麗的佳人站了出來,禮數雖然不差,但是面上的不悅卻是清晰可見,“衛姐姐是新人,有些事情不大明白也是應該的。雲姐姐掌家多年,咱們爺嫡母早逝,又是嫡長子,這府裏上上下下半點輕慢不得。雲姐姐這些年來的辛苦,爺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瓊枝,瞧你說的,平日裏私底下,妾室間以姐妹相稱也就罷了,怎麽能擺到夫人面前來。”與雲清漪并肩而立的車琇瑩垂眸遮掩笑意,話語中卻是一副為她們兩人着想的模樣。

衛令儀似乎毫不在意,屋裏瑞獸香爐染着青煙,昔日裏在坤寧宮時她不喜檀香,卻也不知是誰得知了這等私密,換上了清冷的艾香。她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繼而又收回,卻有人看在眼中。

名喚瓊枝的女子自知說不過車琇瑩,貝齒一咬退在雲清漪身後。雲清漪眸光流轉,揚眉一笑:“往日裏沒有夫人掌規矩,到底有些失了分寸,奴婢自知管家不力,這才出了差錯,還望盡快交還與夫人才是。”

雲夫人果然名不虛傳,據說雲清漪與車琇瑩都是靖國公府裏的老人。雲清漪曾經是靖國公嫡母的貼身婢女,車琇瑩則自幼侍奉靖國公趙西源左右,這樣的兩位貴妾不可謂不是道難題。

“此事不急,既然國公爺喜歡,那便先如此吧。”衛令儀不大在意地擺了擺手,竟是對陳茶之事不甚在意一般。忽而門外魚貫而入一群素衣丫鬟,手中捧着各色食盒,為首的丫鬟一身秋香色對襟伴丁香色長裙,膚白貌美的模樣竟是不顯半點老成。

此人便是琏碧。她使喚着小丫鬟們将各式餐點擺放齊全,便立在衛令儀的身旁朗聲道:“從五品女官琏碧,見過諸位夫人。晨間王爺心疼夫人們請安的時辰尚早,想來是沒有吃食的,便令奴婢備好了一些茶點。”

食盒打開分別是八寶如意糕、豆綠酥、金糕卷等幾樣巧食、更有雪山梅、蜜餞海棠、吉祥果多種乾果,數目繁多精細,令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這些竟都是百香樓的茶點?”一侍妾掩面驚呼,衆女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這百香樓的茶點千金難求,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到了百香樓的樓裏都得乖巧老實地領號排隊,據說都排到好幾年去了。眼下衛令儀卻不動聲色地一拿便是一堆,讓人如何不詫異。

“諸位都是府中伺候國公爺多年的老人,不過是些茶點罷了,若是喜歡,多用一些也無妨。”衛令儀撚起一塊如意糕入口,這酥而柔軟、蜜而不膩的口感果然同夢中一般令人愛不釋手。

“這百香樓京中誰人不知,縱是京裏數一數二的人家也不一定有夫人這般臉面,我等不過是府中妾室,如何敢用這些吃食,夫人莫不要折煞我們了。”瓊枝笑以作答,眉目間秀麗可人,口中卻沒有半點退讓。

“本王聽聞瓊枝姑娘最是心靈手巧,既然不喜這些吃食,便伺候我等用這茶點吧。”衛令儀神色如常,一句話卻引得衆人臉色各異。

她已嫁人,竟然仍以“本王”自居。可憐瓊枝怎麽着也是府中侍妾,竟然被她一句話使喚地去給衆人奉茶伺候。

車琇瑩似笑非笑地瞥去一眼,連忙垂眸掩去笑意。雲清漪安守本分,靜立一旁,衆女皆是恍如未見,獨瓊枝一人驚慌羞惱,懼不可言。

“怎麽?妾室侍奉主母用膳,本就是正理。夫人慈悲,不過是用些茶點罷了,又不是夾箸請湯,竟是令瓊枝姑娘難堪了不成?”

侍奉主母用膳确實在理,可與這伺候衆人卻又是兩碼事了。琏碧快言快語面上笑容盡是嘲弄,可她畢竟是身有品級的當朝女官,瓊枝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不、不敢。”她強顏歡笑,上前挽起衣袖依次為各人奉上小食。

眼見着衆女或嘲弄或自得的模樣,心裏心血翻湧,盛怒難掩。

瓊枝出身雖不高,但也不是如車夫人雲夫人一般的家生子,她畢竟是得了趙西源青眼,親自擡進門來的良家女子,生得一身雪膚,明眸皓齒面如圓月。平日裏便自以為不凡,便是連雲清漪都沒大放在眼裏。

這位新進門的新婦據說是宮裏嬌養的貴人出身,更是當朝獨一個的女王爺,瓊枝不是沒有惶恐過。可那又如何,縱然是金雕玉琢的女人,那也是一個女人。進了這個門,靠的都是一個男人,那就看誰比誰有本事了。

新婚又如何,國公爺每日還不是在她房裏,那可是連雲清漪都不敢說三道四的事!

瓊枝面色難看,盡入衆人眼中。而這邊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任由她苦大仇深地伺候自己,甚至還慢條斯理地使喚她倒茶上水,好不盡興。

衆女相視,心裏清楚看來這位新夫人是全然沒有将她們放在眼裏的意思,想來這些日子稱病也不過是懶得搭理罷了。如此想着不由得将腦袋低得更低了,既是擋着眼中笑意,更是生怕自己如瓊枝一般,被這位人物給瞧上了。

瓊枝今日這般如婢女似的被呼來喝去,臉面也就算是丢盡了。

從瓊枝手裏接過清茶漱過口,衛令儀散漫地倚着靠背雙眸微阖,倒是惬意地很。

瓊枝咬牙切齒地退下,雲清漪面不改色行了一禮:“禀夫人,清漪還有一事。家中雜事繁多,按理說眼下夫人尚未接管家中事務,此事不該與夫人多言,只是若是不提,日後恐生禍端。”

“何事?”

“前幾日國公爺接了一位名喚‘柯喬’的姑娘回府,我等本以為爺的意思是帶回府為妾,便折了聞濤院的玉紗香榭去,不曾想這位柯喬姑娘卻許久也沒動靜。”雲清漪面容平淡,不過說的這事可一點也不平淡,“按理說主子的事兒奴婢不好過問,只是這位姑娘久居府中,既非侍妾也非友人,若被人傳了出去,怕是該說我靖國公府內眷混亂,府中事務駁雜了。”

衛令儀輕笑一聲,抿了一口茶,自有筠書拿出一條貢緞帕子為她清理玉手,對于雲清漪說的話竟是半點不在意。

“本王尚未入府時,便早已聽聞靖國公府的雲夫人處事周到詳實,眼下看來卻也一般。”衛令儀這話說的不饒人,縱然是雲清漪這等人物差點一口氣也沒憋住。只聽她慢慢道:“不過是個外頭來的姑娘,國公爺喜歡便留下,聞濤院住不得就讓她搬去西院住下,再有旁的那也是國公爺的事,若是他喜歡,自然是愛放哪放哪去。”

西院是客居,衛令儀說的在理,卻是避重就輕地錯開了雲清漪的難題。待她再想多言,卻見衛令儀稍稍蹙了眉頭,筠書上前來為她揉了揉額頭兩側穴位。

“果然還是夫人的丫鬟讨巧。”車琇瑩見筠書極會察言觀色,不禁說道。

卻被瓊枝白了一眼:“到底是沒見過外頭天的,夫人的兩位大丫鬟都是當朝有品有級的女官,哪裏是普通的丫鬟能比得上的。”

這前頭的事還沒涼呢,就眼巴巴地上趕着湊了。車琇瑩對瓊枝這般谄媚的模樣厭惡至極,涼涼地看了一眼笑道:“那倒是,便是不一般的丫鬟也不見得比得上。”

瓊枝聽出她言外之意,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難看至極。

這些女人們一個賽一個地聰明,說一句話恨不得轉過十個彎。衛令儀無意再與她們糾結為難,草草将衆人遣散了,此事作罷不提。

☆、神君無心

待到月上樹梢,靖國公府周遭漸漸安靜下來。衛令儀抱書假寐,正是睡眼惺忪時,聽到門外幾聲細碎的動靜。漸而便有人聲、腳步聲,伴着窗外風聲交織起來,喧嚣不堪。

房門不知被何人推開,夜風乍然湧入,凍得衛令儀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睡意也就退了個幹淨。

她偏頭過來睜開眼,白生生一片雪一般的顏色引入眼簾,來人一身青白色長衫,身形挺拔又似風中弱柳,行走間廣袖拂風,潇灑落拓。他生了極好的一張臉,五官精致秀氣宛如畫中勾勒地一般好看。

衛令儀好不容易睡了一場好覺,被人擾了清夢自然心中不爽,于是也不下榻相迎,反而翻了個身徑自背過去,懶得看他。

“夫人。”趙西源也在瞧着榻上嬌妻,她今日果然不同,竟如此散漫不羁地擁了一件嫣紅大氅作罷,裏頭透出月白色的裙擺,一雙白玉般嬌嫩的小腳若隐若現地藏在裙中,這般的鮮嫩嬌豔,令趙西源眼前一亮。

“奴婢見過姑爺,我家王爺近幾日身子雖說是好轉了些,但終歸身子嬌弱,受不得寒,還望姑爺體諒。”眼見着趙西源今日竟然進了鴻來院,下人們皆是一臉喜色,倒是晴朱自顧自地将人攔下了,一旁的筠書看在眼裏,暗暗點頭。

她們的主子身為當朝超品的王爺,與那些內院只能依靠夫君喜愛的女人自是不同。縱然是國公爺又如何,于嘉臨王衛令儀而言,也算得上是下嫁了。

“聽說夫人房中丫鬟與別處不同,最是善解人意,果真是如此。”趙西源一邊說一邊脫了外敞進門來,身邊小厮接過外衣連忙放下門前擋風的紗幕退下了。

房中隐約浮動着清淺的女兒香,誘得男人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夫人房裏的丫鬟果然不俗,這挑的香都是頂好的。”

“什麽別處?”衛令儀以書掩面,轉頭背過身去,“倒不知國公爺從何處來,我這裏的丫鬟可不是國公爺囊中之物,以後都是要許個好人家嫁出去的。”

筠書與琏碧低垂着腦袋看不清神色,晴朱卻是忍不住擡頭偷瞧了一眼。這靖國公愛好美色是衆人皆知的事情,只看那雲夫人車夫人幾個風姿形容,便知這位爺的口味絕不是浪得虛名。筠書與琏碧畢竟是宮裏出身的女官,生得雖談不上絕色,卻也勝過這天下無數女子了。

嘉臨王這句話說得,雖然毒了些,倒是也不差。

趙西源吃了這麽一句不冷不淡的嘲諷,卻也不惱,反而笑道:“可用了晚膳?”

“用過了。”衛令儀不冷不淡地答了一句。

趙西源受了冷落,心頭火熱也去了半挂,于是從小厮手裏接過一只錦盒道:“陶然齋新出了一對鎏金翠蝶步搖,新奇讨巧,也只有夫人能夠稱得上如此意趣。”

畢竟是靖國公給的臉面,衛令儀縱然心中不喜卻也只能起身接下。趙西源見狀便道:“夫人喜歡就好,既然夫人已用了晚膳,為夫便不久留,以免叨擾了夫人。”

門外不知何時起了面面小雨,趙西源謝過筠書拿來的雨披紙傘,與身邊随行的小厮出了門去。

晴朱見筠書與琏碧兩人無言,忍不住出言道:“夫人,奴婢自知本不該說這些的,只是奴婢心裏清楚夫人是聰明人。可奴婢雖蠢笨卻也知道這天下到底是妻以夫為天的,爺特意送了首飾來顯然是待夫人與別人不同的,夫人何苦如此冷淡……”

琏碧瞥了她一眼,筠書卻是看也不看,只低垂着腦袋做手上的事。

冷淡?

衛令儀勾唇淺笑。

當朝皇室之下,有兩位至尊至貴的人,一是嘉臨王衛令儀,雖貴比親王,卻舉目無親,小小年紀便只能寄居深宮;二是靖國公趙西源,雖權勢滔天,可那不過是上一代的威嚴,到了這一輩也不過是一介身份極重、迷戀女色的纨绔子弟。

那場夢裏的衛令儀也是這般以為的,直到後來血濺朝堂。漫天飛雪間那個男人面如冰霜,手中長劍執掌天下性命。

最溫柔的是他,最陰冷的也是他。

雖然夢中他們兩人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但衛令儀可以毫無理由地相信,眼下這個男人的浪蕩無禮,包括對自己的有意讨好,都不過是他的保護色罷了。

對于這樣的一個男人,衛令儀提不起任何興趣。他們兩個人之間或許永遠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無論是這場被人操縱的婚姻,還是表面上的該有的親密無間。

而現在的衛令儀,對于這些煩情瑣事,是打不起一點的興趣了。無論那場夢是真是假,可至少讓她知道了就算自己沉默寡言小心本分又如何,倒不如好好享受這大好的時光。

侍奉衛令儀沐浴就寝,筠書留了守夜,琏碧帶着晴朱兩人回到丫鬟住所,便輕聲與她說:“你既然在王爺跟前伺候就該本分些,讨了王爺喜歡是好事,但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做下人的總是不該多說的。”

“琏碧姐姐教訓的是。”晴朱委屈地低垂着腦袋,今天衛令儀雖然沒有什麽反應,但當時那驟然安靜下來的動靜她也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奴婢可憐了主子,國公爺到底是個知冷暖的人,王爺這般行事沒個章法,駁了國公爺的面子,終歸是不大妥當的。”

“有什麽不妥當。”琏碧冷笑一聲,“國公爺又不是什麽好丈夫,正室尚未進門,府裏已然納了好幾位姨娘,縱然是告到皇上那裏,也是我們王爺得了憐惜,與他又有半點關系。”

“琏碧姐姐快不要說了。”晴朱聽了這話登時一驚,琏碧的臉色也白了白,兩人匆匆別過,此話不提。

這邊鴻來院內寂靜無聲早早安睡,那一頭的書房卻仍是燭光葳蕤燈火通明。

“主子,已然亥時了,該就寝了。”言生收拾好書房的隔間,又将燭芯翦短了些。

“都說紅袖添香才是人生妙趣,偏偏擱我這就是你陪着我。”趙西源搖了搖頭笑了起來,燭光照映柔和了男人本就略顯陰柔的五官,襯得面如白玉,眼似點漆。

“主子不喜歡奴才,那就請一位夫人來,那可不就映了這個好景了。”言生輕笑幾聲,低頭為趙西源研磨。

“那可才叫糟蹋了。”趙西源啧啧兩聲,挑眉道:“說起來,今日再見嘉臨王,總覺得與往日不同了,你覺得呢?”

“奴才可不敢覺得,再說主子,您怎能稱人家‘嘉臨王’呢,畢竟已然娶回家,這樣若是說漏了嘴,畢竟是皇上欽賜的婚事,總歸是不好。”言生輕言輕語,手下做事卻幹淨利落,墨色盛出品相極好,“不過依主子所言,确實如此。往裏日夫人總是悶悶無聲,性子僻靜像是一副不善言辭的樣子,今日卻有些不同。”

“嘉臨王儀比親王,早知如此,還不如娶了那位公主殿下。”趙西源笑了起來,一雙眼睛極為好看,“不過你說的沒錯,她今日竟然使起性子了,看起來倒不像以前那個木頭美人的樣子。”

“奴才可不敢背後議論主子。”言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長相白嫩文雅,說這話時不知怎麽起了股頑皮的勁頭,竟眨了眨眼,逗得趙西源開懷大笑。

“你這小子,剛才你說夫人的時候,可是說的一板一眼的。”

“那外頭風傳主子不識大字,是個纨绔國公,說的也是一板一眼的。”言生正色道,嚴肅的樣子倒像是有那麽回事。

這麽一來二去的,趙西源心裏多了些心思,于是将将把書丢在一旁,在言生的伺候下褪去外衣進了書房隔間的青紗櫥裏睡了。

他閉上眼想起今日鴻來院裏的光景,那女子豔麗美貌、姿态慵懶卻妩媚多姿的模樣,就是連他這樣的男人都不得不多看幾眼。

且在看看吧,他如此對自己說道。

☆、佳人無情

春寒稍褪,鴻來院裏的垂絲海棠也開始冒頭了,一眨眼的功夫花苞便生了滿樹。這一日諸妾室請過安後,衛令儀閑來無事便在院裏修剪花枝。可惜她自小便不擅長做這些細碎的活計,原本生得俊俏的花枝在她的手筆下越發慘不忍睹,看的琏碧在一旁欲言又止,花匠們更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神情。

“王爺……您這也修剪了怪久的,要不休息一會兒?”琏碧捧茶立在一旁,看到花匠們屢屢投過來求助的目光,哭笑不得地勸誡自己主子。

衛令儀頭一次做這些事情,剛剛有了興趣,又怎會聽筠書的話。只見她半點沒有自覺,反而目光中略帶欣賞地看着自己的“傑作”,一邊道:“我平時也沒什麽事做,難得修剪修剪花枝,哪裏就能累着了。”說着魔掌又欲往下一株花苞去了。

“王爺若是再這麽修剪下去,只怕咱們院子裏的花匠都要沒飯吃了。”筠書抱着一件絨皮披風笑着走過來,“眼下雖然回暖,但尚是早春,還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說罷順勢為她裹上外披。

“筠書你這意思,是誇我呢還是嫌棄我呢。”衛令儀将剪子擱到一旁的桌子上,順從地讓筠書為自己穿上外套。

“奴婢怎麽敢嫌棄王爺呢。”筠書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情,卻無人錯過她眼中的狡黠,“這些花花草草的得了王爺的喜愛,是它們的福氣才對。”衆人會心一笑,衛令儀不由得搖頭直笑。

衛令儀放下了剪子,一時半會兒也再沒了修剪花枝的心思,下人們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幾個花匠看着方才那幾個“得承喜愛”的花枝,心中肉痛,剪成這幅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長得回來……

自己院子花草不能動,出去了總歸是可以的。抱着這樣的小心思,嘉臨王便帶着兩名侍女到府中花園裏走走,誰知剛走到小湖邊,便聽到一陣悅耳琴聲起起落落,弦動樂聲起,一時間令人感覺宛如駐身于人間仙境中去了。

衛令儀耐心地聽着琴音,琏碧與晴朱兩人卻若有所思,兩人對望一眼,垂眸不言。

待到一曲作罷,衛令儀這才點了點頭,問道:“府中果然藏龍卧虎,如此琴技,便是稱為京中之最也不為過了。不知道是誰在這裏彈琴?”

“回夫人的話。”晴朱是府中的家生子,對府中事情最熟悉,當下當仁不讓地站出來,“這裏隔牆便是聞濤院的羽紗榭,聽這琴音應當并非瓊枝姑娘,想來便是之前提到過的柯姑娘了。”

柯喬撫琴?衛令儀眸光流轉,唇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來。

晴朱咬了咬牙道:“還以為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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