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更來啦(捉蟲) (18)

“護駕!”侍衛們慌作一團,将良妃團團圍起來。

良妃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遺憾,她看着皇貴妃,又像是在看着她身後的某一處,大聲道:“為了姐姐,為了珏兒,也為了我自己。”

說罷,反手将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衛令儀遠遠地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她萬萬沒有想到,良妃竟然就這樣死在自己的面前。

皇貴妃似乎也沒有回過神來,她站在原地呆愣了一瞬,直到被肩膀上的疼痛喚醒。

“皇貴妃。”衛令儀緩步走過去,她強忍住內心,不去看良妃的遺體。

“嘉臨王。”皇貴妃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仿佛全然感覺不到疼痛,“好久不見,怎麽今日進宮了。”

“你我可并不是好久不見。”衛令儀回道,“還未恭喜皇貴妃進封之喜。不過眼下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目光落在良妃的身上,沒有一絲的變化。

“不過是一個妃子想要殺我,說起來她應當還與嘉臨王你有些相熟的。”皇貴妃滿不在乎地道,有醫女慌忙趕來,為她包紮止血。

“哦?”衛令儀此時才低頭去看,良妃微微合着眼,她仿佛只是睡着了,如果不是胸前插着的那把匕首,暈開的血色染紅了整個上衣,“是良妃啊。”

“是啊。”皇貴妃嫌惡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轉身對身邊的人道,“拖出去燒了。”

衛令儀只感覺身邊的人幾乎克制不住自己,好在被筠書及時的按住了。

“到底是宮裏有名有姓的,如此怕是不妥。”衛令儀忍不住出聲道。

“不妥?有什麽不妥?”皇貴妃千嬌百媚地笑了起來,“這宮裏頭,最不值錢,最多的就是女人。”

她尚是豫妃之時便是趾高氣昂慣了的,眼下更是全然沒有了忌諱。

甩下一句話,轉身便離去了。

“對不起。”衛令儀看着地上已然冰冷的女子,“是我來晚了。”

“不……”身後侍衛打扮的男子輕輕地道,“她看到我了…她…是看着我自殺的…”

他輕輕閉上了眼,宦官的羽帽下,是一張如女子般美麗的臉龐。

他的淚從面上滑落到衣襟上,暈開一片淚痕。陶玉之了解她,也懂她,她是想用自己的死,換來自己不袖手旁觀的選擇。

此刻的京郊,唐家的快馬也趕到了。

“唐小姐……”緊随其後的人身穿男裝,身材卻比普通男人顯得精瘦些,正是從邺城起便跟着衛令儀的異族女郎阿籬。

此時正值晚春時節,京郊桃林滿園春色,傍晚裏下着纏綿的小雨,濕潤的土壤此刻卻被染成了深紅的顏色。

“唐小姐您……”阿籬話音未落,唐予安卻已然策馬狂奔而去。

京郊年久失修的小廟裏伴随着淋漓的小雨緩緩流淌出鮮紅的顏色,鮮血混合着雨水,蔓延成了一片。

唐予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腳下一軟失魂落魄地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予安!”

賀熠得了消息便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卻正遇上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騰身而起,自馬背上一躍而下,将唐予安抱在懷中。

而眼前,正是小廟的正門。透過那不大不小的門,賀熠看到了唐将軍的身影。他手中長劍支地,跪在地上,長發散落在肩頭,只見那血色的水滴,自發間緩緩滴落。

“父親,父親!”

唐予安回過神來,她從賀熠的懷中掙脫開來,跌跌撞撞地撲向門裏的人。

“予安,你別這樣。”賀熠跟上去,這一次,他想抱住她,卻伸出了手,又收了回來。

因為他看到了唐予安的眼神。

她将父親抱在懷中,目光仿佛能凍結成冰。她手中握着的是唐将軍的配劍,賀熠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離她更近一步,這柄劍就會毫不遲疑地刺進自己的心髒。

賀熠下意識低下頭,他看到滿地的長劍。而在唐将軍屍體前的一柄長劍的劍柄上,标着金色的龍鱗紋。

那是皇家金吾衛,龍令一脈的配劍。

“你們皇家,是不是都是這樣。”

賀熠的耳邊,響起唐予安的聲音,在這場雨中,顯得尤其地冰冷。

她的眼中,是無盡的寒意:“天下為魚肉,你們為刀俎。”

“予安。”賀熠怔怔地叫着她的名字,卻見她将唐恕背在肩上,硬生生站了起來。

雨下得越來越大,濕透的兩個人相視而立。

唐予安背着父親,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外走去,賀熠起身正要跟過去,卻見唐予安忽然站在原地,側過臉來。

“四皇子,請不要跟着我。”

賀熠停下了腳步,他仰起頭,任由雨滴打在了臉上。

……

“賀熠。”

冬日剛剛過去的時候,少女穿着雪白的狐裘,站在化雪的小河邊。她回過身來,明亮的眼彎成好看的弧度。

“我覺得我慢慢開始,不是那麽讨厭你了。”她說的光明正大,讓賀熠忍不住有些發愣,只覺得耳根都有些發燙。

“是、是嗎。”賀熠避開她的目光,像是不敢去觸碰那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是啊。”唐予安的笑容明媚,她彎下身撿起一枚石子,用力抛出去打了幾個好看的水漂,“我發現其實你也不是看起來的那麽過分,之前我看到你和靖國公的事情,是你們利用了我吧。”

賀熠驀然擡起頭看向她,卻只看到一個纖細卻并不柔弱的背影。

“不過也沒關系,我想父親也是不想我嫁到皇家的。”唐予安轉過身去,聲音就像是賀熠生平聽過的最好聽的音調,說出來的話卻讓他有些微微一怔。

“如果……”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想問她。

“哎呀!我差點忘了,我今天答應幫娘親買栗子糕的!”小姑娘一拍腦袋,打斷了他的喃喃自語,“賀熠,我先回家啦。”說罷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心情大好地自己走了。

……

“唐予安!”賀熠忽然大聲叫住了她。

唐予安的腳步頓了頓,停在了原地,卻沒有回頭。

“如果那時候,你我婚約還在,你會嫁給我為妻嗎。”賀熠感覺他的臉上有冰涼的東西滑落,像是雨水,又像是別的什麽。

“不會。”她回答道。

“這個婚約對于我而言,不過就是一場來自皇家的囚禁。”

她的聲音極冷,讓賀熠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随着這場雨慢慢冷了下去。

“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嘉臨為妾

唐将軍之死與皇家金吾衛有關的消息傳到衛令儀的耳中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賀熠你……”趙西源不禁叫住他,縱然是衛令儀也不免有些動容。

“我沒事,你們別多想了,本皇子也不過是過來送個消息而已。”賀熠擺了擺手道,只是他目光中的情緒跌宕,确實無處隐藏。

待賀熠離開後,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看來宮裏的人,已經忍不住要出手了嗎。”衛令儀冷聲說道。

而正在此時,唐予安卻來了。

“予安?”衛令儀不知道她怎麽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你……”她本想問一句還好嗎,卻有一些問不出口。

唐予安看了一眼衛令儀二人,繼而道:“他來過了?”

衛令儀知道她問的是賀熠,只得點了點頭。

唐予安卻只是沉默了一陣,接着說道:“宮裏的人竟然已經對父親下手,便必定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都要務必小心。”

“予安,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衛令儀忍不住問她。

“怎麽辦?”唐予安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有什麽怎麽辦,作為留在雲京的人質,父親死了,我和我娘親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你覺得我要怎麽辦,去死嗎?還是離開這裏?”

她眉梢微挑,冷冷的笑了起來,“我總是要看到上面的那個人,親自把自己滅亡為止的。”

衛令儀忽然意識到,過去的那個唐予安,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曾經如陽光般明媚的姑娘,就和定南将軍一起,死在了晚春的那場雨裏。

“靖國公府接旨。”

宮裏太監的吟唱聲忽然想起在了府門口。

華美威儀的一行人走到院中,為首的卻不是熟悉的劉德喜,而是另一名臉生的公公。

“靖國公,嘉臨王,二位出來接旨吧。”

那公公的嗓音尤其尖利,聽起來刺耳入骨,透着幾分的刻薄。

“怎的竟不是劉德喜劉公公來。”

趙西源與衛令儀對視一眼,笑着說道。

“劉德喜?”來者聞言眉梢一挑,露出一個傲慢的神情,“這樣的人也敢拿到大家面前來說道,屍體恐怕都被野狗啃光了吧。”

“雜家可不認識什麽劉公公。”那公公捏着嗓音說話,尤為刺耳,“眼下雜家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好了,你們啊,還是快聽旨罷。”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靖國公趙西源,文武雙馨,才華過人……賜嘉儀長公主下嫁靖國公府,願二人日後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什麽?”趙西源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仿佛不知道這份旨意在說什麽。

“嘉儀長公主下嫁?!”一旁的琏碧早已按捺不住,忍不住擡頭問道,“那我們王爺呢,我們王爺怎麽辦!”

“這可是長公主下嫁。”那太監擡起頭道,輕蔑的看着衆人,“你們還不快跪謝聖旨,這樣的好事是你們的福氣,還愣着做什麽。”

“至于嘉臨王,這雜家可就不清楚了。”那太監笑着說道,“不過嘛,這長公主殿下,畢竟可是皇上的親生骨肉。嘉臨王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個外姓王爺,自然是要給咱們長公主讓位的。”

“讓位?”琏碧猛地拔高了嗓音,“你,你這是要讓我們王爺……”

為妾啊!

“令儀,謝主隆恩。”衛令儀忽然俯下身,大聲呼道。

嘉儀長公主要嫁給靖國公的消息一下子傳開了去,一時間在整個雲京掀起了軒然大波。

“那靖國公好本事,先是娶了咱們當朝頭一個的女王爺,如今又要娶咱們唯一的長公主,這兩個唯一竟都被他一人娶了去,也不知是何等的好運氣。”

外頭議論紛紛,越說越不像話,氣得趙西源猛地起身合上了窗。

“他們說的倒也不錯。”陶玉之端起面前的茶盞,微微品了一口,“倒是杯好茶。”

一旁的徐京墨坐在一邊,倒是不做言語。

“怎麽樣,有結果了嗎?”趙西源問他。

徐京墨點了點頭,陶玉之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是百蟲散不錯。”徐京墨說道。

“看來這個皇貴妃娘娘,果然與百蟲散脫不開關系。”趙西源冷聲說道。

那一日良妃死的時候,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寝宮的方向。陶玉之事後若有所覺,便動用了宮中的一個線人,盜來了皇帝日日所用湯藥的殘渣。

經過徐京墨一驗,其中竟有百蟲散的成分。

聽聞皇上自從幾個月以前起就只讓皇貴妃親自侍候,從來不假借于人手,想來這百蟲散,必定是出自那個女人之手。

說來也是可笑,皇帝聰明一世,卻最終栽在了身邊最親近的女人身上。

“不過說起來靖國公,那位長公主也是有意思,放着整個京城這麽多的男人不要,偏偏只要你這麽個有妻之夫。”陶玉之笑着說道。

“她要的可不是我。”趙西源冷笑,“那位長公主,她恨的是我夫人才是。”

而此時的長公主府,也有人在問同樣的問題。

“殿下,奴婢實在想不明白,整個雲京有那麽多的好兒郎你不要,偏要這麽個浪蕩子做什麽。”侍女如兒一面為新加封為嘉儀的昌寧梳理着長發,一面問道。

“哼。”嘉儀冷笑一聲,“你懂什麽,我就是要讓她永遠的只能仰頭仰望我。一個外姓王爺算得了什麽,到了本宮面前,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到時候本宮若是想要他性命,就像是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嘉儀的笑容幾近扭曲,如兒心中畏懼,不敢再多說。

“我的昌寧真好看。”皇貴妃從門外進來,目光中充滿着無限的自豪。

“母親,現在我已經是嘉儀長公主,喚我嘉兒才是。”嘉儀笑着說道,眉目飛揚間,是全然不把世間萬物放在眼中的張揚。

“哦是了,是嘉兒了。”皇貴妃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

“對了母親,父皇病了這麽久,是不是快好了呀。”嘉儀高興地問她,“父皇突然給我封了長公主,女兒真是高興極了。”

“你父皇的病就快好了。”皇貴妃笑着為她梳理發髻,“嘉兒高興就好。”

……

“餘……餘……你……”

空無一人的寝宮裏,皇帝骨瘦嶙峋的躺在龍床之上,由于長期的無法正常進食,他整個人看起來尤其地瘦弱,因此越發的像病重。

皇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門前,口中不知吱吱嗚嗚的念着什麽,隐約間只能聽見那麽兩三個字。

“皇上,皇上您怎麽了?”門外守候着的宮人聽到了響動敲門進來,确實遠遠的站在門內幾步的地方。

“您可是在叫皇貴妃娘娘?”那宮人聽了幾字,不由得問道:“娘娘今日去了長公主府中,怕是沒那麽快回來。”

“你…你……”

皇帝卻還在說,可那聲音實在太小,宮人聽不大明白,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皇上,您,您想說什麽?”

“本宮倒想問問,你在幹什麽——”

那宮人猛地回過頭來,卻見門口站着一道身影,那身影華服美冠,華麗得讓人心神搖曳,也足以讓那宮人驚心動魄。

宮人猛地跪下身來,倉皇失措地道:“皇貴妃娘娘,您聽我解釋——”

“拖出去。”皇貴妃的神色極冷,仿佛只是看着一具屍體,“杖殺。”

“娘娘——娘娘——”那宮人大聲呼喊道,“奴婢只是想聽清楚皇上說什麽——”

“皇上想說什麽,是需要你們這些人來聽的嗎?”

皇貴妃冷眼瞥她,仿佛只是看着一條将死的野狗。

宮人的哭喊聲傳得極遠,直到一聲凄厲的叫聲之後,才永遠地消失了。

“終于清靜了。”皇貴妃拍了拍衣袖,站起身來,“是不是也吵着您了,皇上。”

她緩緩的走到床榻前,安靜的坐在床邊的小坐上。

“您看,現在就安靜了,以後我會讓他們別讓這種聲音吓着您。”皇貴妃為床榻上骨瘦嶙峋的人撚上被子,一面慢慢地道,“皇上有什麽想說的,和臣妾說就是了。”

床榻上的人卻只是沉默的盯着她,并不作聲。

四下安靜了一陣,像是皇貴妃正在特意等着他說話。可她等了片刻,卻并沒有聽到聲音,于是偏着腦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皇上看來是沒什麽話想說的了。”皇貴妃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皇上您總是這樣,明明最喜歡臣妾,卻喜歡與別人說話。臣妾很生氣,可是臣妾最喜歡皇上,皇上就是仗着臣妾喜歡,才敢把那麽多女人往宮裏領。”

床榻上的人依舊沉默着,宮殿中的女人緩緩地嘆了一聲很長的氣,慢悠悠的,卻帶着讓人恐懼的味道。

“既然皇上不想說話,那就以後都別說話了。”皇貴妃像是已經受夠了,她忽然站起身來,手邊不知什麽時候早已擺上了一碗湯藥。

女人笑着端起了湯藥,拿着碗灌進了男人的嘴裏,目光裏滿是愛意。

等到太陽西下的時候,宮人的屍體早已不知去了何處,安靜的宮裏,只聽到不知來自何方的鳥兒啼叫。

寝宮的門被緩緩推開,宮裝的華服美人從裏頭走出來。她面帶笑容,目光只淡淡地望向遠方漸漸消失的日光。

太監和宮人們一片安靜,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門口守着的只剩了一名小太監,年紀不大,哆嗦着小腿,像是還沒有從方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皇貴妃轉過頭看向他,臉上是溫柔的笑容,眼睛卻是不笑的。

“皇上,斃了。”

☆、陸井進京

天子病逝,太子雖代政已久,但皇帝畢竟去的突然,遺诏也沒有留下,因此朝堂間一時風雲湧動,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

“皇後娘娘……”皇貴妃一步步走來,發冠上華美的流蘇墜子跟随着女子的步伐搖搖曳曳,“眼下皇上病逝,您更希望哪一位坐上去那個位置呢?”

皇後坐在佛前,低垂着眉眼,口中念誦經文。

“哦臣妾差點忘記了,現在的太子殿下正是皇後娘娘的親子,想來儲君上位,應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皇貴妃的目光落在殿中的如意雙魚花瓶上,指尖從花紋上流連往返,“這只花瓶臣妾還記得,那是上貢上來的時候臣妾說喜歡,可皇後你的目光,不過是多在上面停留了一秒……皇上他,就把這只花瓶送去了你的宮裏。”

“皇後娘娘,您說,他到底是我愛我,還是更愛你呢?”皇貴妃緩緩轉過身來,她緩緩走近,皇後的撚動佛珠的手指卻微微有些顫抖。

“我總以為他是愛我的。”皇貴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可他若是愛我,又如何會将那些腌臜的事情全丢給我做。”

“皇帝只是皇帝。”皇後手中的佛珠停了一瞬,“他只愛江山和自己。”

“哼。”皇貴妃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陰霾之下全然不見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是嗎。”

……

雲京風雲漸起,灼灼烈日卻也難掩心中蕭瑟。以靖國公、嘉臨王為首的一方勢力力助太子繼位。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為當朝儲君,名正言順又有何不可!”

而以葉太傅為首的政黨卻推舉六皇子賀珏,妄圖廢太子,立幼子。而又因葉太傅之女葉蘊與陶相之女,故而雖然陶相從未站隊,卻有不少人暗暗猜測他究竟是否會站在未婚妻的一邊。

雙方僵持不下,局勢一觸即發。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推進,嘉儀與靖國公完婚的日子卻逐漸逼近。

“王爺。”琏碧在府中幹着急,“您怎麽一點也不着急呢。那個昌寧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也太過分了吧,您怎麽着也是英烈之後,怎麽能、怎麽能……”

“好了。”筠書端着盆清水進了屋裏來,“你在這也是給王爺添麻煩,還不如去廚房裏幫把手。”她笑着瞧着琏碧,一面為衛令儀梳洗。

“筠書姐姐,你怎麽也不擔心呀。”琏碧本就不是個能耐得住性子的人,眼見着面前的兩個都不急,心中反倒越發着急起來。

“急有什麽用。”衛令儀瞥了一眼,白淨的雙手上已然有了長期握弓的導致的老繭,她認認真真地端詳着自己的這雙手,一面慢慢道,“光是着急,難道就可以不讓人家進門了?”

她将手浸潤在水盆裏,黃銅的面盤朦胧地倒映出她的臉頰,如春花般奪目而耀眼。

“我們還不如等着,慢慢地等着她進門的那一天……”衛令儀慢吞吞地說道,似乎渾然不放在心上,可琏碧跟了她這麽多年,卻已然能夠清楚地覺察到她此刻的心情。

上一次衛令儀這個神情的時候,她從邺城出發,拿下了另外兩座城池。

“夫人,門外有……有個男子求見。”報信的丫頭扭捏地說道。

“領進來便是了。”衛令儀瞥了她一眼,卻忽然想到眼下已經不是在邺城的時候了,這才起身走出房中道,“罷了,便請他到前廳去吧。”

“是。”那丫頭領了命令,這才轉身快步往外走出去。

等到衛令儀梳洗完畢換過外衣來到前廳,尚未進門便聽到門內男子雖然年輕卻略微沙啞的嗓音。

“啊!”琏碧率先認出此人,“陸将軍,您怎麽來了?”

“琏碧姑娘好久不見。”來人正是邺城将領陸井。

“将軍一路辛苦了。”衛令儀說道,“請坐。”

“城主大人,這在下可不敢當。”陸井撓了撓頭,“您瞧我這一路風塵仆仆的過來,身上髒的是我自己都受不了,可別弄髒了城主府裏的東西。”

“陸将軍何出此言,讓你這大老遠的跑一趟,是我這個城主的不對才是。”

既然衛令儀已經把話說到了這裏,陸井也就再不好推辭,于是從容落座。

“不知現在邺城近日可還好?”衛令儀問道。

“當然,城主您走的時候安排的如此妥當,我們這些人縱然只是個粗人,卻也知道只要聽安排做事,必然不會出錯。”陸井對于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是徹底的信任。

“如此便好。”衛令儀倒是也放下了心。

“倒是城主大人您現在怎麽樣了?”陸井這一路上過來可是聽了不少的傳聞,可是總歸還是要親自問上一問的,“屬下路上聽人說什麽長公主要嫁給國公?屬下記得城主您的夫君好像也是什麽國公?”

衛令儀聞言卻笑了起來,“你聽得不錯,那個勞什子的長公主嫁的正是我的夫君。

“啊?”陸井一臉的莫名其妙,“那她是嫁進來給城主夫君當妾的嗎?”

“陸将軍。”琏碧不由得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倒也無妨。”衛令儀不大在意的笑了笑,“陸将軍既已到,筠書,将陸将軍安排在府內住下吧。”

“是。”筠書微一福身,點頭應下,“陸将軍,還請這邊随我來。”

陸井倒是也累了一路,這路上風餐露宿确實沒怎麽好休息,因此也就不跟衛令儀再推脫了。轉身跟在筠書的身後,往偏院的方向去了。

“王爺,你怎麽把陸将軍……”

琏碧的話沒有說完,卻被衛令儀打斷了。

她側過臉來瞥了琏碧一眼,讓她不禁噤聲。

“你呀,跟了我這麽久,到底還是沒點長進。”衛令儀說着自己卻先笑了起來,“也罷,倒是頗有性格。”

說把自己先行邁了幾步出去,回頭一看琏碧還傻站在原地,不由得搖了搖頭。

“對不起王爺……”琏碧雖然心裏頭知道衛令儀并無怪罪之意,卻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她自知自己遠不如筠書聰明伶俐,上了一顆玲珑心,可她……

“都說了回到府中便叫回夫人,你卻到底也沒改回來。”衛令儀忍不住笑道。

她有時候也不知道好不好,這樣的一個傻丫頭,除了練出一身膽大,卻始終沒有幾分心計。

“王、啊不,夫人!”琏碧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腳下加快步伐,幾步跟了上來。

“琏碧,你一直就這樣,其實也挺好的。”衛令儀輕聲的說道。

“夫人,您剛才說了什麽?”

正巧一陣風刮過,樹林裏響起稀碎的響聲,琏碧沒有聽清楚衛令儀說的話。

“沒什麽。”衛令儀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雲京的桃花落盡的時候,欽天監占選許久的吉時将至,宮裏頭早早便熱鬧了起來。

“嘉兒今日真美。”皇貴妃今日穿的是有一年蜀地送來的雙面繡,用的是當地最好的五十名繡娘,選的是上好的金蠶,這才做出了這一身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

“長公主,到吉時了。”旁邊的喜娘面帶笑容地催促着,誰知皇貴妃的臉色卻突然難看起來,冷瞥她們一眼,吓得兩名喜娘後退兩步。

“本宮的女兒,想什麽時候出嫁便什麽時候出嫁,本宮說是吉時,就是吉時。”皇貴妃冷冷地看着兩人,好在嘉儀畢竟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也不想在這一日死了喜娘,平白添了晦氣。

她微微皺眉,伸手拽了拽母親的衣袖,“母親不喜歡,讓他們在外頭候着便是。”她說罷目光一凝,冷聲對那兩名喜娘道,“還不快滾,留在這裏給母親礙眼嗎!”

“是、是。”兩名喜娘勉強擠出笑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沒了喜娘的催促,皇貴妃的心情看起來也平和了不少,面上也恢複了笑容。

“這便是嘉兒的禮冠嗎。”她的目光忽然落在拜訪在一旁的紅布臺子上。

那上頭擺着一頂燦金色的純金禮冠,用的是龍鳳呈祥的好兆頭,那鳳頭微微顫動,栩栩如生,仿佛振翅欲飛一般。

“是鳳冠啊。”皇貴妃伸手拿了起來,一旁的如兒本想制止,卻見嘉儀朝她微微搖頭,示意不要妄動。

“……真好看。”皇貴妃仿佛如魔怔了一般,她的手又撫摸上嫁衣上牡丹鳳紋,眼神中流露出羨慕與嫉妒,“本宮一輩子沒穿上的鳳冠嫁衣,本宮的女兒穿上了。”女人的手微微顫抖,那鳳冠上的鳳凰也随之顫動起來,仿佛下一瞬便會振翅而去。

“母親。”嘉儀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握住了皇貴妃的手,“女兒該出嫁了。”

皇貴妃此刻才緩緩回神,她回握住孩子的手,緩聲道:“嘉兒,你真是個命好的人。”

嘉儀勉強笑了笑,卻幾乎是搶一般地才從皇貴妃的手裏拿走自己的嘉衣。

“如兒,去幫本宮更衣。”她将嫁衣丢給站在一旁的貼身侍女,冷聲道。

嘉儀雖不如嘉臨王的美貌招搖過市,卻如少女般明媚可人。眼下紅衣潋滟,越發的令人心神搖曳。

長公主出嫁的仗勢那可不一般,但看那十八臺珠玉滿滿的嫁妝箱子,挑着喜擔的挑夫們氣喘籲籲的模樣,便知那其中分量可不一般。

不少人只道這靖國公府的福氣可當真是好。

“好什麽好。”一旁搖着扇子的俊美公子笑着道,“這靖國公府卻是不願意消受美人恩呢。”

嘉儀的花轎沿着朱雀大街來到了靖國公府的門前,可四下卻一片安靜,并沒有本應有的熱鬧喜慶。

“這是怎麽回事?”

“哎?靖國公府的人呢?”

……

衆人議論紛紛。

花轎中的嘉儀卻坐不住了,她猛地掀開蓋頭丢在一旁,掀簾探出身去。

只見眼前的靖國公府四下張燈結彩,紅色的燈籠挂在檐上,卻無一人相迎。

“趙西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抗旨!”嘉儀紅衣灼灼,站在花轎上,她猛地将發上的鳳冠扯落下來,摔在地上。

☆、殘夜已至

春風忽來,梨花初綻,雪白的梨花落了滿頭,樹下的姑娘年紀不大,掩面笑了起來。

“小梨,您怎麽又弄了一身的梨花,夫人見着可又要罵你了。”另一名女孩匆匆從屋裏跑了出來,皺着眉将女孩身上的梨花拍落下來。

“舒兒你就是膽子太小。”名喚小梨的姑娘笑着将好友拽倒在地,兩人再梨花瓣裏滾了一圈,更是粘了一身的梨花,這次是更加弄不幹淨了。

舒兒急紅了眼眶,正在此刻,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中年男子的說話聲:“小女頑皮,眼下恐怕不知去了哪呢,還是如殿下這般穩重的性子好些。”

舒兒心中焦急,低頭只想着要帶小梨離開這裏,卻不想正巧一頭撞進了來人的胸膛。

“啊!好疼——”女孩驚叫一聲,額頭撞上了那人胸前的長命鎖,嬌嫩雪白的皮膚幾乎是馬上便紅了一大塊。

“你沒事吧?”

少年的聲音清潤溫朗,可惜舒兒只覺得撞得腦袋生疼,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

“我……”舒兒正要說話,卻突然被小梨拉開了。

小梨的父親惱火地看着兩個女孩,不禁喝道:“你們怎麽回事,梨兒你也是,在這裏亂跑什麽!”

小梨張了張口,正要争辯,卻是那少年微微擡手道:“無礙,想來這便是令女了,卻不知這一位是……”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小梨的身上停留,轉而便落在了舒兒的身上。

“這是故友之女,姓舒名意,眼下寄宿在微臣家中。”

“哦?”那少年眉目清朗,對着她莞然一笑,“你叫舒意是嗎。”

舒兒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卻見身後的好友突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前,昂首挺胸地大聲對那少年道:“你怎麽不問本小姐的名字,你記住了,本小姐叫——餘晚梨!”

……

“餘、餘……晚……梨……”

昏暗的寝宮裏,由于長時間沒有透氣,彌漫着一股濕冷卻又難聞的氣味。床榻上的人面無血色,唇色黑紅,散發出冰冷的死氣。

“你好久……好久,沒有叫我的名字了。”

女人跪在病床前,她輕輕撫摸着床榻上男子的臉,目光中是無限的柔情,“賀郎、賀郎……梨兒好想你。”她緩緩低下頭,将側臉靠着他的臉頰,微微阖上了眼。

“滾——”床榻上的帝王幾乎是竭盡了全身力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而此刻的宮門前,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将士。

宮牆的暗處。

“皇上果真沒死?”衛令儀忍不住還是想再問一次。

趙西源挑眉看她,放浪不羁地笑道,“若是讓你殺我,你舍得嗎?”

“舍得啊。”就算是這種時候了,這個男人也有心思開玩笑,衛令儀簡直為之氣結,不由得撇開臉說道。

“哦。”趙西源倒也不計較,反而繼續道,“但是咱們的皇貴妃不舍得啊。”

“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怎麽會不舍得。”琏碧忍不住道。

趙西源看了她一眼,卻搖了搖頭笑道,反而問衛令儀:“令儀你可記得,宮裏曾有一位姓舒的婕妤?”

舒婕妤……若是說旁的人,衛令儀或許還不清楚。可這位舒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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