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降橫財一千萬（7）

“啊！”

黑夜如濃墨包裹着天地，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姜甜聽出來是張麗的聲音，她看着毫無反應的黑卡，趴在冰冷的雨水中，憋了一天的眼淚瞬間決堤。

因為成長環境的關系，她性格一直都很內向，膽子也小，長這麽大還沒有這麽拼命的想要去做成過一件事情，可……她還是搞砸了。

“姜甜，你太沒用了。”

雨無聲的拍打在姜甜身上，她頹然的趴在地上，埋首胳膊彎，低聲罵了一句。

話音剛落，拿着魂卡的手突然麻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有電流通過一般，姜甜重新擡起頭來，就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魂卡上，赫然出現了孫淑芳的名字，血一般猩紅的字跡看起來十分滲人。

“姜甜！”

孫淑芳家的大門猛然打開，陸衍從裏面沖出來，看到狼狽不堪的姜甜，心揪了一下，趕忙上前扶她起來。

“陸警官，你沒事兒真是太好了！”姜甜見到陸衍沒事，立馬破涕為笑，舉着魂卡給陸衍看，“魂卡上出現淑芳阿姨的名字了，我成功了對嗎？”

“對，你做到了！”陸衍還想說點什麽，視線落到了姜甜的膝蓋，眸光頓時劇烈顫了顫，“姜甜……”

“張麗！”姜甜從陸衍沒死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想到了剛才張麗那一聲凄厲的慘叫，一把抓住了陸衍的胳膊，“陸警官，張麗死了嗎？我還是來遲了？”

“你別動。”陸衍突然怒喝一聲，姜甜一下子被點了穴一樣，站在原地真不敢動了。

“怎……怎麽了？”姜甜驚慌的看着陸衍，然後順着他的視線緩緩看向自己的膝蓋，只見她右腿膝蓋處一片血肉模糊，血水混合着雨水正往下淌，剛才還毫無知覺的姜甜，瞬間感覺到了排山倒海的劇痛，看向陸衍嘴一撇又哭了。

十分鐘之後，救護車趕到現場，接走了張苗香、張麗以及哭得快死過去的姜甜。

在救護車上，陸衍為了轉移姜甜的注意力，和她說了屋子裏發生的事。

姜甜到的很及時，死神的鐮刀即将割裂惡靈的時候，她呼喚了她的名字，将她收入了魂卡之中，死神的鐮刀無法對活人造成傷害，可張麗倒黴，孫淑芳走後，張苗香就昏死了過去，那锃亮鋒利的菜刀落下去的時候，割開了她的大-腿，這才有了姜甜聽到的那一聲慘叫。

陸衍簡單給她做了止血處理，可傷在大腿動脈上，情況還是十分危險。

深夜十點。

張苗香沒昏多久就醒了，她并不記得自己被蘇淑芳附身的事情，睜眼就要找張麗，聽說張麗受傷了，哭天搶地了一通，确定張麗沒生命危險之後，就被帶回去縣公安局。

“說吧，你和李武等人是怎麽謀害牌友孫淑芳的，她的屍體又被你們藏到了什麽地方。”馬猴坐在審訊桌上，表情很兇，一邊說話還一邊用文檔夾敲着桌子。

張苗香五十歲出頭，個子矮小有些胖，長得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馬猴說話的時候她很害怕的瑟縮成一團，人畜無害的樣子，看起來真沒辦法和殺人犯聯系到一起。

不過這樣的嫌犯馬猴見多了，心裏可清楚着呢，有些人看着越是人畜無害，辦出來的事情就越駭人聽聞觸目驚心。

“警官，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孫淑芳死了麽？她不是早回老家了嗎？怎麽會死了？”張苗香戰戰兢兢的問道，開口就是和張麗一樣的套路，一問三不知。

“嚯！！”馬猴都給氣笑了，“我們家甜甜拼着一條腿救了你們母女，你上來就開始扯犢子裝傻子？夠可以的啊你！”

“警官同志，我沒有裝傻，我是真的不知道孫淑芳已經死了，她是怎麽死的啊？您剛才說李武，難道是李武殺了她？”張苗香揪着衣角嘟嘟囔囔的又接了一句，“這個李武，也太不是個東西了，不就是輸了錢麽？怎麽能殺人呢！”

陸衍坐在張苗香對面，目光冷沉的看着她，盡管他不說話，看起來也沒有馬猴那麽兇，可張苗香說話的時候還是不敢看他，只對着馬猴說。

“你的意思是，人是李武殺的，跟你沒有關系？”馬猴嗤笑一聲問道。

“怎麽可能跟我有關系嘛警官！”張苗香一下子就急了，“我一個農民，一輩子老實巴交的過日子，和淑芳認識十幾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臉紅一下都沒有過，怎麽可能殺她啊？沒理由啊！”

“張苗香，你為什麽要殺你女兒。”一直沒說話的陸衍終于開口，問的卻是和孫淑芳毫不相關的事兒。

張苗香睜大了眼睛，情緒瞬間被陸衍激起來了：“警官，你不要亂說，我就只有張麗這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殺她？”

陸衍冷漠臉，直接拿出一臺老舊的手機點開視頻，推到她跟前。

手機的像素雖然不是很好，可還是清楚的拍下了張苗香舉刀砍向張麗的過程，孫淑芳将手機放在了一個很好的角度，張苗香臉上的猙獰和癫狂一覽無餘。

“不可能，不是我！”張苗香驚恐的搖頭，随後撕開了一直僞裝的老實無害模樣，一下子站起來，撲向了陸衍，馬猴眼疾手快将她摁在了桌子上，“假的！你們陷害我，你們這些臭警察想陷害我！”

“陷害你？如果不是我們拼着生死時速救你們，你以為你們母女還能活着？”馬猴怒喝道。

“張苗香，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比如……死無對證。”陸衍慢條斯理的，又貼心的将李武、符宇學的死亡監控播放給了張苗香看。

張苗香驚恐的看着屏幕上，僵硬又詭異的兩個人結束生命的全過程，一股涼意從腳心一直竄上頭頂，冷汗簌簌而下。

“眼熟麽？”陸衍問。

張苗香還被馬猴摁在桌上，眼神散亂卻沒有回答陸衍的問題。

陸衍還是不着急，又把那只老舊的手機推過去，重新播放了張苗香砍殺張麗的視頻。

“啊！”

張苗香終于意識到什麽似的，瞳孔因為驚恐放大，然後用力掙脫了馬猴，縮到了牆角：“假的，這些都是假的！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我們能做什麽？不過是要一個真相，還枉死者一個公道罷了。”陸衍靠在椅背上，盯着張苗香的眼睛，語氣不重一字一句的卻很有力量。

張苗香抱着胳膊，自己哆嗦了一會兒，然後下定什麽決心似的：“好，我說！”

馬猴松了一口氣，心想審訊這方面自己真得跟陸哥多學習，該狠的時候就得狠，該紮心的時候得紮心，咆哮來咆哮去一點也不優雅，這些窮兇極惡的嫌犯還不吃這套。

張苗香重新坐了回去，哆哆嗦嗦的端起水喝了一口，然後說道：“我離開武安，的确和孫淑芳有關，那幾天我們幾個天天都在大福小賣部打牌。”

“哪幾個。”陸衍冷靜打斷。

“我，孫淑芳，李武還有符宇學。”張苗香回答道。

“繼續。”

“那幾天孫淑芳的手氣很好，每天都要贏走我們好多錢，出事的前一天，符宇學發現孫淑芳出老千，嚷嚷着要讓孫淑芳把贏的錢都還回來，孫淑芳肯定是不幹的，和我們幾個吵了一架之後就走了。李武那個人有過前科，年輕的時候是個搶劫犯，脾氣特別不好，孫淑芳走後，他就說孫淑芳不還錢就把她給宰了。”

張苗香說着又喝了一口水，情緒沒有剛才那般激動了。

“符宇學也跟着附和說不還錢就讓她償命，我當時以為他們開玩笑呢沒多想，第二天晚上他們又打電話給我約打牌，那天我有點感冒就沒去，又過了兩天我就怎麽也找不到孫淑芳了，鎮上的人都說她回老家了，可我和她感情那麽好，她如果真的要回老家，肯定不會不告訴我的。之後我想起符宇學和李武那天晚上說的要殺她的話，我心裏害怕極了，怕他們真的殺了孫淑芳，也怕他們回來找我滅口，于是就躲到我女兒家去了……”

“就這樣？”馬猴咬緊了後槽牙。

“警官，你們要相信我！”張苗香流着眼淚，“剛才那麽吓人的東西你們都給我看了，我不敢撒謊的。”

“我信你奶奶個腿！”馬猴優雅不起來了，狠狠的把文件檔拍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李武和符宇學都死了，你就幹脆把所有的責任都甩給他們，把自己摘個幹淨？想得挺好啊？”

“警官，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已經很配合你們了，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了，還想我怎麽樣？法治國家，你們難道想屈打成招嗎？”張苗香一抹眼淚，臉色臭了下去，“你們別以為我是農村人不懂法，疑罪從無這個我是知道的，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假定我有罪。”

馬猴都給氣笑了：“大嬸，懂得還挺多的啊？”

“您說得對。”陸衍笑了笑，然後拿起那只老舊的手機，“法治國家，一切都靠證據說話，孫淑芳的事我們暫且不提，你殺人未遂的案子我們有足夠的證據立案。”

張苗香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我這是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的舉動，我要求做精神鑒定。”

“行，有要求您盡管提，我們人民公仆會把你伺候好的。”馬猴說完，刻意的看了看審訊室周圍，“陸哥，這間審訊室咋越來越冷了，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跟着咱們進來了，怪滲人的，咱們還是快出去吧，小甜甜等着咱們吃夜宵呢。”

陸衍應了一聲，沒再多看張苗香一眼，徑直出去了。

“大嬸，您自求多福吧。”馬猴離開前，表情怪異的指了指張苗香的背後。

張苗香驚恐的回頭，可身後一片空空如也，馬猴噗嗤笑出聲音，她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回頭惡狠狠的瞪剜了一眼馬猴：“警官，你們當警察的也這麽封建迷信嗎？”

馬猴嗤笑一聲，沒搭理她的冷嘲熱諷，摔門而去。

隔壁監控室。

姜甜扶着椅子背站着，視線陰沉沉的看着監控裏的張苗香。

她是真被馬猴吓着了，眼神一直恐懼的往四周瞟，一邊瞟還一邊念念有詞，姜甜這兩個月有了一些經驗，知道她是在念觀音菩薩……

“誰讓你站起來的？”

陸衍進來，看到姜甜站着，低斥一聲。

姜甜的膝蓋傷得不重，沒馬猴說的一條腿的代價那麽慘，可因為傷在關節處，稍微一動就能牽扯到傷口，也夠姜甜受的了。

她穿來的紅戰袍已經濕透了，陸衍拿了自己運動時穿的衛衣強行讓她換下了濕衣服，衛衣外面又給她裹了一條毯子。

“淑芳阿姨不會做出老千這樣的事情的，她在撒謊！”姜甜紅着眼眶，縮在長一大截袖子裏的手緊緊握拳，“她都知道淑芳阿姨回來報仇了，怎麽還敢說謊？”

“大概是因為如果她承認殺人，必定會被判刑。鬼怪之說，她覺得還有躲過去的僥幸。”陸衍回答道。

“陸警官，如果一直找不到淑芳阿姨的死因，她會怎麽樣？”姜甜問。

“魂卡困不了她多久，等她脫離魂卡，勢必會失控，那時就只能召喚死神将她斬殺清理。”陸衍如實回答。

“死神？”姜甜眼中閃過一瞬的詫異，然後下意識的捂住右手，好似那上面有什麽不可以給別人看到的東西似的。

陸衍的視線從她手上劃過，沒做任何停留：“地府專門處理十惡之靈的鬼差。”

“哦。”姜甜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深呼吸一下強打起精神，“陸警官，我小時候有一年在淑芳阿姨家過暑假，張苗香當着我媽媽的面兒誇我長得好看，我媽媽離開之後她就揪我的臉頰說我醜得沒辦法看。”

陸衍：“……”

姜甜看向他：“陸警官，我沒有醜到沒辦法看吧？”

陸衍被問了個觸不及防，看着一臉認真的姜甜，頓時心跳如雷。

“那潑婦什麽眼光？我們甜甜這麽好看！她瞎了！”馬猴在陸衍身後，義憤填膺的說道。

“馬警官誇張了，我也就是不醜……”姜甜紅了紅臉，然後說道：“總之……我不想她那麽得意，也不能讓淑芳阿姨因為她再被死神殺一次！”

姜甜一咬牙，“我要回武安，我要在淑芳阿姨脫離束縛之前，找到真相！”

“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你把第二個死亡殘念中的數字寫給馬猴。”陸衍說道，“我從資料庫找了許多泡沫的圖片，你看看裏面有沒有第三個死亡殘念裏面出現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