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一路的行程倒是比之前要艱辛不少。

山路崎岖難行,再加上經常冒出的一些拔高陡增的參天大樹橫跨半路,每次都需要紀川呈親自下車火燒。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攔路襲擊的變異獸,不過基本上只需要于楷出面便可以擺平。

不同于外表的爽朗陽光像一個鄰家男孩一樣,于楷的實力令景夏着實吃驚。他身材魁梧健壯,不需要武器,僅僅憑借一雙鐵拳就将一頭惡狠兇殘的黑熊打翻,而且……這還是在于楷并沒有進化異能的前提下。

從異變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秋日來得十分迅猛,在山林間更是讓人感覺到刺骨的冰涼。陽光再沒了之前的火熱毒辣,不溫不火地照射在黑色的路虎上,仿佛被雲層消耗盡了所有的光熱。

繞過最後一座海拔四百米的小山,這為時兩天的山路終于是走到了盡頭。兩車道的道路猛地加寬成四車道,地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因為車輛的駛過而揚起。黑色大氣的路虎剛行駛了不到半小時,只聽“嘎吱”一聲便猛然剎住。

紀川呈面無表情地轉過頭,道:“秦楚,你來開車。”

秦楚正坐在後座最右邊收拾着醫藥箱裏的東西,突然聽到紀川呈的話她擡頭一愣,不解地指了指大腿上放得亂七八糟的針液藥材,說:“少爺,我這正收拾東西呢,這樣不大方便吧。”

紀川呈垂眸掃了她腿上的東西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剛剛睡醒的于楷,說:“于楷,你來開車。秦楚,坐副駕駛。”

于楷正睡得迷糊,忽然聽到紀川呈的命令他下意識地就醒了精神,二話不說高喊一聲“是”,然後就火速下車到了副駕駛座。

秦楚:“……”

再怎麽無語,秦楚也只能老實地下了車、走到副駕駛座邊,開車、進去。

而另一邊,紀川呈開了右邊車門進去,剛剛坐穩便見着景夏朦朦胧胧地睜開了眼,沒有精神的小聲嘟囔道:“阿川?你怎麽來了……是遇到什麽事了嗎?”說着,景夏便将腦袋從一個削瘦挺直的肩膀上挪開,因為他的動作,頭頂上睡得迷糊的小黑團子差點被甩下去,趕緊扒拉着小短腿死蹭在了景夏的頭上。

“嗯,沒什麽事,有點累,想睡一睡、休息一下。”

車子又再次啓動起來,秦楚聽了紀川呈的話倏地詫異地從後視鏡裏看向對方。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心中暗自想到:以前連續三天趕夜路少爺都沒累過,怎麽才開了半天的車就居然感到累了?

景夏卻沒多想地點點頭,眼皮子一搭又想再睡。他剛閉了眼,腦袋一沾上車椅背就迅速地進入了夢鄉。腦袋刷的向左邊倒去,就在即将觸碰到那個瘦削的肩膀時忽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拉住,不動聲色地攬向了自己這邊,穩穩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景夏在夢裏砸吧了一下嘴,僅僅是稍稍掙紮了一下就繼續睡死過去。

車子順暢地躲過一輛又一輛充作路障、橫七豎八的車、樹木,道路兩側的樹木有的高聳入雲,有的依舊正常地生長,陽光和煦傾灑于地,黑色的路虎依舊穩穩地向着S市的方向駛去。

“紀少校不是累了?”帶着笑意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車廂內寂靜的氛圍。

忽然聽到這人說話,秦楚和于楷提防地從後視鏡裏看向清秀斯文的男人,卻見後者滿臉微笑地看向窗外,并沒有往車內看一眼的意思。紀川呈并沒有對這突然開口的話而産生什麽特殊的反應,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前方,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嗯,現在不累了。”

聽到這個答案,祁揚唇邊的弧度又揚高了幾分:“不準備拿件衣服給我換換?我這件襯衫可是被景夏撕開了一道口子,嗯……是在胸口啊。哦對了,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這位景大少爺倒是非常的粗暴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急着要救你呢?”

聽着這陰陽怪氣的話,秦楚臉色慢慢沉下,她握緊了拳頭轉頭看向祁揚,道:“祁揚,你放老實一點,別以為我們不會殺你。少爺只是暫時保着你一條命,但是你要是再想做些什麽壞事,別怪我們下狠手。”

祁揚聞言笑着攤攤手,将視線從窗外收回:“是是是,秦上尉,您說的話我怎麽能不聽呢。不過我似乎記得,我的軍銜要比你高啊。”話到了最後,變成了低低的笑聲。

秦楚一怒:“你……!”

“秦楚,等後來給他找一件衣服套上。”紀川呈淡淡地說。

秦楚倏地睜大雙眼:“少爺,這家夥分明就是在找茬!我們完全沒必要去理會……”秦楚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看着紀川呈淡漠冷靜的目光只感覺喉頭一澀,最後只得将剩下來的話又吞進了嗓子裏。

憋氣地轉過身去,秦楚忿忿不平地狠狠瞪了後視鏡裏的祁揚一眼,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祁揚轉過頭,視線看似不經意地在熟睡的景夏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後擡眸看向仍舊鎮靜從容的紀川呈,說:“紀少校,我記得紀将軍生前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禁區的人,絕對不可以有任何弱點’。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紀川呈冷冷地轉首掃了祁揚一眼,微微颔首:“嗯。”

祁揚忽然噗哧笑出聲,清秀俊逸的眉眼徹底舒展開:“幸好紀将軍走得早,要不然看到他的獨生子居然帶頭違背他的話,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呢?”

“祁揚!”這話激得連于楷都氣急得怒吼出聲。

當事人卻好像對這惡意挑釁的話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紀川呈僅僅是轉過頭,這些天來第一次認真淡定地看着祁揚。平靜的目光在祁揚的身上停留了許久,一人是淡漠沉靜,另一人則是笑意冰冷,良久,紀川呈道:“祁少校,你似乎一直對我的私事很感興趣?”

祁揚挑起一眉:“對你?”

猛然明白這話隐藏的意思,眸色陡然一暗,紀川呈不着聲色地伸手攬住了青年的肩膀,将對方往自己的位置拉近了一點。

紀川呈語氣平淡地說:“你從小在禁區長大,大概還是第一次出山,對外面的世界産生一點興趣是很正常的。”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祁少校,我覺得S市一定會讓你更感興趣。”

祁揚一愣:“為什麽?”

冰冷刺骨如刀刃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從祁揚的頭頂一直刮到了腳下,紀川呈慢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因為那裏有很多對你感興趣的人,也有很多和你一樣喜歡解剖的人。比如說有力者的肌肉組織,夜視者的視網細胞,還有……聰明人的大腦溝回。”

紀川呈的聲音十分平淡,好像在說一些普通到随處可聽的話似的,但是整個車廂內的溫度卻随着他的這句話而猛然降低了幾度,就連猛壯單純如于楷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摸了摸手臂上豎起的寒毛。

祁揚嘴邊的笑容陡然一僵,過了半晌他才道:“紀少校說的真有意思,我真是……非·常·期·待。”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壓抑在了嗓子裏,帶着喉嚨裏低低的笑聲,聽起來怎麽都有種咬牙切齒的意思。

“嗯,不用太期待,最多兩天我們肯定就能到了S市。”

祁揚:“……”

秦楚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向紀川呈,無奈地笑了起來。

她就知道少爺從來不是一個吃啞巴虧的人。從小到大,除了那個小混蛋她還真沒看見誰能從少爺手上占便宜。明明外表看上去一副不善言辭的冷冰冰模樣,但是她可知道,少爺那絕對是一肚子的壞水……額……一肚子的智慧和主意。

暖紅色的太陽慢慢地西垂,景夏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起了身。在他的頭上,那肉嘟嘟的小黑團子也因為他的動作而被搖晃醒了。一人一鼠異常默契地齊齊用手揉眼,過了許久還是變異倉鼠先叫了一聲“叽叽”,景夏才徹底醒了過來。

“诶阿川,我們這是到哪兒了?S市嗎?”

紀川呈搖頭:“大概是要出了H省邊界。”

景夏皺眉:“怎麽這麽慢?我覺得車子開得速度也不慢額……”透過車窗,景夏看着一棵不停在空中胡亂揮舞枝條的胡楊樹,吞了口口水感慨道:“這是要成精了嗎……”

只見一根粗壯猙獰的枝條陡然增長向道路中央行駛的車子抽來,紀川呈淡定冷靜地按下車窗,擡起銀色手槍就是一子彈。只與車子相差了大概五厘米的距離,那根粗醜的枝條掙紮地停下,啪唧一下墜落在了地上,好像疼痛地在地上胡亂抽搐着,鮮綠色的液體從枝條間流淌下來。

景夏:“!”

這家夥的動作也太理直氣壯、淡定從容了吧!

紀川呈:“這根祁揚枝條有點猖狂了。”

“?”景夏一愣:“是胡楊。”

紀川呈點點頭:“嗯,說錯了。”

祁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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