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是你唯一的依仗
月淮風帶着她爬到林場旁的山坡上,一直往采石場的方向走。林場不好練習,打彈弓得去開闊的地方。
喬荞跟在後面,時不時彎腰撿大小合适的石頭,或是跳起來摸樹葉,或是屏息去抓路邊野花上的蝴蝶,月淮風時不時就得停下來等她。
跟她在一起,實在是很耽誤他幹正事。
他催促幾次,她充耳不聞,反問:“這麽着急幹什麽,天氣這麽好,怎能辜負,看看花,看看雲,都是享受。”
月淮風無言以對,與她相處短短三日,他笑臉面具盡碎,必須得給自己另謀條活路。
蝴蝶沒抓到,喬荞摘了一朵蒲公英花跑過去,拽着月淮風的袖子讓他不許動,墊腳把花別在他耳朵上,“真好看,像西門大官人。”月淮風表情麻木。
一路走一路玩,終于到了采石場旁的山坡。喬荞眼睛一亮,空地上的草棚子邊上站了一個男人,頭頂明晃晃一個箭頭和紅色大字——仇人。
這麽明顯的标志,想不看見都難,喬荞眯着眼睛拿彈弓射,距離太遠,打不中,石頭落在采石場邊緣的沙石坑裏。
她扭頭看月淮風,他隐在茂密的樹叢裏,注視着下方的采石場,神情凝重。
喬荞問:“你不是要教我打彈弓嗎?”
彈弓月淮風沒玩過,那是小孩子才會玩的東西。但他會射箭,兩者并無分別,可他表示拒絕:“不教。”
這簡直豈有此理,喬荞大怒,“是你說教我的。”
月淮風目光平移,緩緩向下,忽然問:“你吃過黑丹藥嗎?”
喬荞一愣,反問:“你吃過嗎?”
月淮風說:“沒有。”
喬荞笑嘻嘻:“那我也沒有。”
月淮風說:“那很好,永遠也別吃,吃了就回不去了。”
喬荞蹲在半人高的野草裏,揪着腳邊的草葉,等待他的下文。
月淮風說:“你不是喬荞,你只是占據了她的身體。”
喬荞身體下意識抖動,手裏還捏着一顆石子。她明白了,教打彈弓是假,這是約她到山上攤牌來了。
她環顧四周,如果風槐要殺人滅口,待會兒從哪個方向開疾跑逃命。
月淮風繼續說:“但你是不是真正的喬荞并不重要,我之後要做的事,如果你配合得好,等這裏的事情結束,我可以帶你回下界,許你榮華富貴,一世平安。”
喬荞一直就沒想過僞裝,裝個一天兩天沒問題,時間長了本性必然暴露無疑,偏偏她的本性十分惡劣,不敢稱什麽良善之輩。系統帶來了好處,使人得意,人一得意,就忘形,自然錯漏百出,何況她根本不知道原本的喬荞是什麽德行。
所以她等來了自己想要的,“怎麽配合?”
她孤立無援,昙花一現的便宜爹和便宜姐都不十分信任,或許是因為都在他們身上聞見過那種腐朽的臭味。而那味道風槐和白九天身上都沒有,陳永身上也沒有。
就像動物用味道來劃分地盤,喬荞始終覺得,是小熊貓的形态用嗅覺給了她分辨好壞的能力。她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必須相信自己的直覺。
月淮風揪着她的後領把她從草叢裏像蘑菇一樣摘出來,抖落兩下抻開,“有些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你慢慢會知道。你必須相信我,在這裏你沒有別的依仗。”
他理理她褶亂的衣領,像大老板鼓勵員工,“好了,現在可以回去了,有事我會來找你。”
“等等等等。”喬荞可沒那麽好打發,“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你混是嗎?”
她還真不笨,抱着胳膊得意洋洋揭穿他:“你也不是風槐吧,你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喬荞,因為你也不是真的風槐。好吧,反正咱倆都是假的,也無所謂誰騙誰,但你想讓我給你辦事,是不是得給我好處?”
月淮風說:“我已許諾你平安、富貴,你還想要什麽。”
喬荞說:“這些都是後話了,誰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假的,當然肯定得算進去,不過還有附加條件,就是我親你和牽你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拒絕,嘿嘿。”
月淮風嘴唇顫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會喜歡你。”
哈!男人永遠都是這麽自信。
喬荞哈哈哈笑起來,“沒關系沒關系,當然我也不會很過分,那就只牽手吧,只牽手好不好。”
月淮風表情複雜,實在想不通她的意圖。那朵蒲公英花還別在他耳邊上,喬荞靠近伸手,他下意識後退,想到她剛剛說的話又僵住身體一動不敢動。
她卻只是把花摘下來随手扔到路邊,“瞧把你吓得。”
她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管,聳聳肩往山下走,對他的事情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倒顯得他小題大作了。
這時節風大,白雲被趕着走得很快,落葉被風卷上了天,她身上穿着昨天從他住處擄來的衣裳,衣擺和袖子很長很大。
狂風吹動長發,迷了眼,她踩中衣擺從山道上往下跌,月淮風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撈回來,像提小雞仔一樣提着站好。
兩個人每一次接觸,系統都會提示積分增加。
喬荞理理衣服,走出兩步又回頭,伸出一只手,“給我牽。”
月淮風遲疑片刻,還是把手遞過去。
一路回去,他随時準備回答她各種問題。但她什麽也不問,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在炎熱的夏日汗濕,滑溜溜的,好幾次都差點松開又被她在衣上揩幹握緊。
喬荞安慰他,“我對你沒二心,你放心好了,要不這樣,你答應以後給我找男人怎麽樣?”
月淮風不解,“什麽男人?”
“唔……”喬荞咬着手指,“可以提要求嗎?那就長得好看、有錢、對我好,一個不嫌多,兩個不嫌少,嘿嘿嘿。”
月淮風眉頭緊鎖,一言不發。臨別前,她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的真名是什麽。”
月淮風說:“月懷。”
喬荞說:“我叫喬麥。”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又同時改口。
“月淮風。”
“喬荞。”
她噗呲一笑,“我真的叫喬荞。”
月淮風說:“平時還是稱我為風槐。”
兩個人約定子時相見,月淮風似乎有什麽大事要說,喬荞準備回去睡覺晚上再來,與他在水田邊分別。
被牽過的手心黏糊糊的,觸感很不真實,月淮風把手伸進水裏泡了一會兒舉起來看,還是燙得厲害。
喬荞躺在樹洞裏,曬了一下午太陽臉蛋紅撲撲。說來也是奇怪,兩個愛撒謊的大騙子,心裏揣着不同的目的,互相說着承諾的話,卻莫名令人安心。
樹洞裏鋪着他的被子枕頭,角落裏堆着他的衣裳,袖口衣擺都被撕破了,裁成她合身的長度,穿在身上寬寬大大的,卻也十分舒适。
喬荞托着腮幫子出神,好像突然有了做事的動力,日子又有了盼頭。她高高興興打開系統看,乖乖,忙活一天已經有六百多積分。
武器圖标上有個小紅點,喬荞打開看,彈弓可以升級!
丫個混賬不教咱玩彈弓,咱自己升級,哼,才不稀罕。
【不起眼的彈弓升級為起眼的彈弓,消耗積分100,增加糾正軌跡和瞄準功能。】
嗨!喬荞在樹洞裏翹着腳尖晃,自動瞄準,真不錯,再來一下。
【起眼的彈弓升級為一般的彈弓,消耗積分200,增加射程50步,增加穿透力50。】
【一般的彈弓升級為不一般的彈弓,消耗積分300,增加射程60步,增加穿透力60。】
好嘛,一不注意,積分又花個精光。喬荞認為,系統左邊那個進度條可以抹掉了,還有那勞什子親密值系統,也趕緊取消吧,咱不走資本主義那一套,自己掙積自己花,誰也不給。
喬荞跳下樹走到較為空曠的地方,對着半山坡上那棟草屋的土牆進行射擊練習。
她在屋裏找到半塊黑炭,用炭在土牆上畫了一個人腦袋大的圈,跑遠一些瞄準發射。
增加了瞄準和糾正軌跡功能,輕易就鎖定了,右手拉滿放開,石子激射而出,正中靶心。
連打了七八下,喬荞跑過去看,110穿透力,還是欠點火候,土牆都沒打穿。主要原因是臂力太差,每次拉弓都非常費勁,看來還得多點幾下【強身健體】。
真想用仇人的腦袋瓜來實驗下威力,可惜,仇恨值最高的那一個已經死翹翹了,喬荞深覺遺憾。
下午跟月淮風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談妥,月淮風管她一日三餐,給她手牽,給她找對象。同時月淮風保證,會活着帶她離開這裏。在上界不吃黑丹藥活不過三年,所以必然會在三年內離開,甚至更短。
在此期間,月淮風有什麽要求她都必須盡力配合、幫助。等到離開這裏,就可以履行找男人的承諾,給她花不完的小錢錢,住大房子。
喬荞嚴重懷疑,那個藏在系統背後的大老板就是月淮風,但又不敢确定,那小子窮摳搜的,頓頓給她吃面條,不像老板。
至于月淮風要做的事,喬荞故意沒問。不管他揣着什麽樣的目的,他給了她飯吃,給了她衣穿,給了她被子蓋。就憑這些,在完全陌生的世界裏已經足夠令人産生依賴。
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是她唯一的依仗。
跟月淮風約好了子時見,喬荞是個講信用的,不到傍晚就去了。因為晚飯還沒吃,加之夜裏山上要結霜,她衣衫單薄穿草鞋不好走山路,變小熊貓的話有裸.奔的風險,還是早早去吧。
兩個人坦白之後,對月淮風也是一種解脫,他不用再裝好人成天在她面前繃個笑臉,也不用假裝賢淑煮面洗碗。
但喬荞一見面就黏上來牽了他的手,在他幾次三番要掙脫的時候提醒他,“這是咱兩的約定,你忘了嗎?”
月淮風當然沒忘,只是後悔。白九天聳着肩膀在一邊笑。
她牽得很牢,很緊,恨不得找根繩子把兩人手綁一塊,不到必要時刻絕不松開。
這樣的牽手很讓人懷疑她的動機,像中了什麽不牽手就會死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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