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不準喜歡我!
日頭漸漸偏移, 樹蔭轉移了方向,月淮風不得不斬下被她壓住的那片衣角,将人重新挪到樹下, 起身為她尋找可以庇蔭的寬大樹葉。
喬荞這一覺睡得很好, 醒來時發現身上蓋了一片芭蕉葉,腦後還墊着軟枕。她打着哈欠坐起來,一只手遞來了水囊。
她接過仰着頭噸噸噸喝了好幾口,水珠從嘴角淌到下颌,又從細白的脖頸滑進衣領裏。月淮風移開視線。
“啊——”喬荞喟嘆着又倒了下去。
月淮風又遞過來一個梨在她眼前晃了晃。
男媽媽成長的速度非常之快,喬荞捧着梨坐起來, 被感動到了,“月淮風,你真是太好了!”
“呵……”他不屑嗤笑。
喬荞滿眼都是小星星,“你這樣我都快離不開你了。”
離不開那你就一直呆着吧, 月淮風表情淡漠起身,“睡夠了,該上路了。”
“好嘞!”喬荞利落收拾好東西跟在他身後繼續當起了小尾巴。
經她提醒, 月淮風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他的籌碼又變多了。
時間接近傍晚,距離月淮風理想中的桃林還是差得很遠,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有人可以一整天一件正事不幹,可以走得這麽慢,幾乎一路上都在玩。
“月淮風, 這是什麽樹, 好高啊。”
“月淮風!你看!這裏有條死蛇,哦不對,是樹枝, 吓我一跳。”
“月淮風,你快來看嘛,這個綠蟲子在地上爬耶,它好胖。”
“咦?月淮風,這個花竟然一株裏面有兩種顏色,好神奇。”
都是無聊到極致的小事,但她喊他名字的音色讓他莫名舒适,一路倒也不覺得煩悶,偶爾會停下來回應,雖然不需要人回應她也能自言自語把回答補齊。
月淮風算着日子,還有時間,也不着急。
夜間找了個避風的山坳休息,她倒是不客氣,躺在軟和的褥子上,兩腿往他膝上那麽一搭,“走一天了腿肚子酸,給我捏捏呗。”
月淮風平靜轉頭注視她,她一臉理所當然:“咱倆都快成親了,我這是在讓你盡早習慣自己的身份,也免得在江知行面前露餡不是。”
真是被慣得,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樣以後誰受得了。月淮風低聲哼笑:“言之有理。”
他手掌寬大,五指有力,将她小腿抱在懷裏一手握住細細的腳踝,一手輕柔拿捏着。手下的肉軟乎乎的,顯然是從來沒有修行過,也不愛動彈,怪不得走那麽一會兒就喊累。當然不止小腿,她身上處處都軟,他早就知道。
喬荞完全把他當成手藝醇熟的男技師了,眯着眼睛舒服得哼哼,“這個,昂,38號技師針不戳,我下次還點你。”
月淮風:……
這一晚休息得很好,早上醒來在溪邊洗臉時,喬荞發現自己黑眼圈都消了不少。
【強身健體】只能在使用系統兌換的武器和技能時才會有加成,其餘時候還是得靠自己。
跟月淮風在外面走了幾天,新鮮的空氣,充足的戶外活動讓她精神恢複不少。果然人跟植物一樣,還是得多曬曬太陽,多運動。不然很容易猝死。
走走停停到正午,吃過一只沒鹽的烤兔子,喬荞遠遠就看見一片桃林。站在半坡上往下看,桃林一望無際,連成一片粉色的花海,微風拂來桃花的甜香,令人心醉。
她呆愣原地片刻,激動扯着月淮風袖子又蹦又跳:“你看你看你快看!”然後啊地大叫一聲就從山坡上往下沖。
月淮風得償所願,她的反應沒有讓他失望。這片山坡是他找到觀賞桃林的最佳地點,是個人都很難不感到震撼呢。
喬荞揮舞着胳膊一陣唧啦唔叫就沖進了桃林,月淮風緊随其後,負在身後的右手掐了個訣,風刮過,滿樹桃瓣紛揚,花落如雨,喬荞在原地轉圈圈:“好漂亮啊,我覺得自己像仙女一樣的呢。”
自己玩還是不過瘾,喬荞轉頭就紮進他懷裏,“你能不能抱着我轉圈啊,我想轉圈。”
想轉圈自己又不想動,怎麽不懶死你呢。月淮風笑着應好。
空氣裏到處都是甜膩的花香,她雙手挂在他脖子上,衣袂長發在身後飛揚,與漫天花雨共舞,人生鮮有這樣的唯美時刻,喬荞快醉了。
轉了五圈,還在興頭上。轉了十圈,開始犯暈。轉了二十圈,喬荞眼神渙散。轉了三十圈,她軟着身子倒在他懷裏,“不,不行了……”
月淮風垂眸看她,在她尚存兩分理智的時刻開口,“既為夫妻,你是不是也應該履行夫妻的義務,盡早習慣自己的身份,免得在江知行面前露餡。”
昨晚的話原原本本還給她,沒趁着人徹底暈過去之前說,是想讓她記得曾發生過什麽,又不想讓她記得太清楚。這男人心機忒深。
“啊?”喬荞迷迷糊糊的,根本聽不明白,兩眼都暈成了蚊香,只覺世界颠倒,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他将人整個圈在懷裏,俯身,壓迫的氣息籠罩,唇懸浮在她臉側,感覺到她急促溫熱的呼吸。
喬荞已經閉上了眼睛,徹底暈過去。他心跳開始咚咚加速,那香軟的唇近在咫尺,他沉醉此刻旖旎,鼻尖輕輕從她粉白的面頰劃過,放大感官,讓每一刻都變得綿長。
終于下定決心,他閉上眼,唇瓣貼近。
……只是,為什麽有點紮嘴巴,她長胡子了?
月淮風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張熊臉,可不是長胡子了,胡須又白又長,小鼻子黑黑圓圓。
怎會如此?月淮風百思不得其解,轉圈也能變成原形,她到底有多弱。
不知何時,平地湧起一片粉色雲霞,濃霧自桃林深處往外擴散,漸漸将他們包裹。月淮風心裏咯噔一下,不好,是桃瘴。
該死!忙着耍浪漫,一時大意。
同時心裏又送了一口氣,剛才的悸動一定不是來自他本身,是受桃瘴影響。
他快速把喬荞揣進懷裏,挺直腰背盤腿運功調息,關閉五識。但這桃瘴早在他心緒激蕩時浸入肺腑,更與下界桃瘴不同,越是調動靈氣抵禦,越是加速中毒,竟連他這樣深厚的修為也無法幸免。
月淮風眉頭深皺,身形搖晃兩下,眼一閉栽倒在地。
喬荞醒來時,發現自己以小熊貓的形态躺在一張獸皮毯上,一只手正有一搭沒一搭梳理着她的背毛。
她黑溜溜的眼睛四處亂轉,發現這是一間低矮的木屋,木地板上一個小姑娘着寬松藍袍趴在獸皮毯子上,一只手撥弄着幾片龜甲,一只手擱在她背上順毛。
小姑娘十二三歲大,認真研究着龜甲,時而皺眉苦思,時而爽朗大笑,期間不忘把手伸到喬荞背上撸兩把。
這是哪裏?月淮風呢?他們不是在桃林裏轉圈圈嗎?她怎麽又睡着了?這丫頭又是誰?
小姑娘很快發現喬荞醒了,驚喜咦了一聲,将她抱到面前興奮說了一大串話,吧唧一口親在她臉上,把她抱進懷裏搖啊搖,喜愛得不得了。
喬荞一臉懵,小姑娘又将她舉到面前晃了晃,說:“*&%#@¥*&%@#¥……”
說的什麽?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喬荞無辜眨眼,小姑娘自己高興完,興致勃勃一拍手,起身出去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一只胖乎乎的小熊貓兩步躍起從窗戶裏跳了出去,小姑娘一愣神,忙追出去大喊:“*&%#@!”
這是個十分古老原始的村寨,石道兩邊都是低矮的茅草屋,遠處空地上幾個男人正在曬谷子,小姑娘站在門口一嚷嚷,黝黑的男人忙扔下手裏的事來抓她。
這些男人赤着上身,腰間圍獸皮,脖子上佩戴野獸獠牙制成的項圈,光腳在石路上健步如飛。
喬荞很快在類似的草屋和石道間迷失了方向,幾個彪形大漢圍上來,她背靠着石坎退無可退,後腿站立前爪高舉擺出威脅的姿勢,被人提着後脖子扔到了小姑娘懷裏。
小姑娘揉揉她被揪住的那塊皮毛,顯然給心疼壞了,跟其中一個男人叽裏呱啦說了什麽,那男人應了一聲就走了。
這丫頭一路說的鳥語她也聽不懂,被抱回屋子按在趴過那塊地毯上,女孩點着小手指訓她,通過肢體動作和表情分析,喬荞猜測她大概在說讓她別亂跑。
喬荞吹吹胡子不屑別過腦袋,感情還真她當寵物了。
女孩擔心她逃跑,又把她緊緊摟在懷裏,下巴擱在她腦袋上繼續擺弄地上的龜甲。
不一會兒,有個高壯的男人進屋,恭敬跪在地上,将一只臉大的木碗捧到她面前,兩個人叽裏呱啦溝通完男人就出去了。
女孩把喬荞抱到碗邊上,趴在地上教學,撅着屁股腦袋往碗邊拱,做了個吃飯的手勢,然後一臉期待看着她,順手把她腦袋撥到碗邊。
喬荞湊過去看,半碗乳白色的液體,嗅着像羊奶,碗裏一些切碎的野果,還有綠色的苔藓?拔掉腿的蜘蛛?面上漂着幾片半透明的可疑的昆蟲翅膀?
什麽玩意?你就給我吃這東西!
喬荞不打算搭理,女孩見她不吃,一下着了急,把她腦袋往碗裏按。
休想讓我吃這些東西!喬荞躲開她的手,轉過身翹起六條蓬松的大尾巴,兩條後腿往外一蹬就踢飛了碗。
女孩就跪趴在一邊,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臉的奶汁,氣得尖叫一聲,指着她手指抖啊抖。
喬荞回到地毯上,假裝沒看見,女孩在角落裏抄起一柄掃帚作勢要打,喬荞趕緊翻出肚皮,四爪微縮着,六條尾巴搖啊搖。
女孩高高舉着掃帚,瞪圓眼睛抿緊唇,對上她搖成風火輪的大尾巴,到底還是沒舍得下手,洩氣扔了掃帚自去洗臉了。
愚蠢的人類啊,到底還是無法逃脫咱軟萌外表的欺騙。喬荞可算明白貓咪為什麽又橫又高冷還那麽招人喜歡,感情養寵物的人大多愛犯賤,有嚴重抖M傾向。
趁着女孩去洗臉,喬荞跳到窗臺探頭往外瞧。外面站了個漢子,看見她以為她又想逃跑,作恐吓狀擡起手,喬荞懶洋洋翻了個白眼,将視線投向遠方。
這間屋子位于整個寨子的制高點,在臨窗邊可以俯瞰到村寨全貌。
與昆吾門有序的排列和規劃不同,村寨建在兩山山坳裏,木屋自下往上依山而建,中間一條小河淌過。整個村寨規模很大,屋子高低錯落沒有格律可循,顯然是随着人口發展久而久之自然成形。
她心裏一驚,這樣規模的村寨不是短時間能形成的,這別不是本地土著吧!
說着她聽不懂的話,住茅屋穿獸皮,就是一個原始的自然村落呀!
原來這個世界是有土著的,只是分布很稀,藏得也很深。如果那片桃林是通往村寨的必經之路,那他們誤闖被抓起來也說得通,就是不知道月淮風被關到哪裏去了。
女孩收拾幹淨自己回來,喬荞跳下窗回到她身邊,用腦袋讨好蹭她。這丫頭一個人住這麽大這麽寬敞的屋子,剛才進來的男人對她态度也很恭敬,顯然地位不低,讨好她說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呢。
女孩繃着臉不搭理,喬荞大尾巴在她小手上掃來掃去,果然沒一會兒她就忍不住來抱她了,嘴裏嘟嘟囔囔教訓着什麽喬荞也聽不懂,反倒被撸得很舒服,尾巴愉快搖着。
暫時跑不掉,喬荞只希望晚些變回人形,乖乖趴在女孩身邊陪她擺弄那些龜甲。
臨近傍晚時分,又來了幾個女人伺候女孩吃飯,她們将烤好的羊腿撕成小條裝在木碟裏,又倒了新鮮的羊奶,還有切成小塊的水果。女孩坐到桌邊,侍奉的年輕女人跪在她身邊擡着木盆給她洗手。
喬荞趁機跳上桌,就着她的碗碟吃起了羊肉。她現在要是不主動吃東西,待會兒就得吃羊奶泡蜘蛛!
有侍女要上前驅趕,被女孩呵退,喬荞埋着腦袋吃得瓜香。
好吃!烤羊腿好吃!吃飽了好跑路。
女孩愛憐摸摸她的腦袋,将那碗羊奶也推到她面前,喬荞飛快擡頭瞅她一眼,見她滿臉被寵幸的幸福的笑,顯然是被她可愛的外表給萌化了。
将一桌食物掃蕩完畢,女孩又給她擦幹淨嘴,才開始吃侍從新奉上的食物。
喬荞趴在地毯上,正尋思着上哪去找月淮風,就有個男人急吼吼沖進來,跟女孩噼裏啪啦說了一大通,看樣子很着急。
女孩回頭看了她一眼,喬荞意識到什麽站起身,邁着短腿颠颠跳進她懷裏,女孩摸摸她的腦袋,抱着她出去。
一路喬荞都大大瞪着眼睛,想記住周圍地形和路線。女孩抱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大概走了一刻鐘,來到山腳一處空地。
看起來很像是參與議會和祭祀的廣場,空地中間豎着一根巨大的石柱,柱子上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幾根粗壯的鐵鏈連接着外圍八根石柱。
此刻空地上高壯穿獸皮的男人手持長矛利器圍成了一個圈,女孩抱着她走近,男人們自動讓開,喬荞看清了被包圍的人。
是月淮風,持斬仙劍孑立場中,渾身布滿血污傷痕,眼神充滿殺意,周身罡風環繞,氣勢駭人。
在場大概二三百人,以月淮風的修為,若是沒有修為的凡人,他一劍可全部斬殺。但且不說關心那紅胖子的下落,這些土著實力并不弱,他不敢妄動,心裏甚至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人一熊四目相對時,喬荞從他眼裏看到了震驚。
這天地一樣的待遇對比确實讓月淮風感到震撼,若不是為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紅胖子,他何至于此?
反觀她的境遇,被抱在懷裏,沒受傷沒挨揍,吃得圓滾滾的肚皮從少女手臂流下來,嘴角還有沒擦幹淨的奶漬。跟他想象中受到虐待和淩.辱的慘狀完全不同。
喬荞也吓壞了,月淮風怎麽一來就跟人杠上了,就不知道學學她撒嬌賣萌讨好嗎?瞧瞧這弄得,怎麽收場啊,語言又不通。
正這樣想着,她就聽見一個脆嫩的少女音色:“修道者休得無禮,這裏豈是你撒野的地方!我們羌活人與修道者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念你只是誤闖,已經打算放你離開,你為何還出手傷人!”
好家夥,她會說人話!那不早說!
月淮風無言以對,他要是獨自一人,當然早就走了,不走留着過年?反觀有些人,看起來滋潤得很,甚至有些樂不思蜀呢。
月淮風劍尖直指女孩懷中的紅胖子:“這是我的東西,我要帶她走。”
女孩抱緊了喬荞偏過身子:“不行!我看上它了,若不是因為它我也不會輕易放你離開,這是交換!”
“我答應跟你換了嗎?”月淮風周身的罡風忽而淩冽起來漸漸往周圍擴散,身在其中的他周身衣袂飛揚,長發飄舞。
女孩寸步不讓,右手掌心懸起一顆散發清幽白光的寶珠,顯然這些本地土著亦通曉巫玄之術。
眼看又要打起來,這麽多人月淮風肯定打不過,喬荞在女孩懷裏動了動身子:“喵喵喵?能讓我說兩句嗎?”
“是的,我們确實是夫妻。”
喬荞恢複了人形,裹着月淮風的外袍跪坐在女孩對面,月淮風負手站在一邊,面龐緊繃,一句話也不想說。
喬荞解釋:“事情是這樣,我們不日即将成婚,在下界,都有在成婚前或者成婚後度蜜月的傳統。所謂蜜月就是兩個人一起出來玩,看山看水看星星。所以我們絕不是故意闖入桃林,真的只是覺得桃林是個适合約會的好地方,進來玩玩而已……”
女孩叫呢朵,是羌活寨首領的女兒,擔任寨中祭祀一職。她對喬荞說的話一點不感興趣,只是掰着她的腦袋東看西看:“毛毛真的沒有了!”
喬荞:……
沒有毛毛了,呢朵大失所望,洩了氣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這個世界有許許多多羌活人,但他們這一只是最為隐秘排外的。自打那些飛升的修道者來到這裏,他們就關閉了與外界的通道,在桃林布下桃瘴,防修道者擅闖。
往常誤入的修道者大多成為桃林的養料,并沒有活着的機會。今天他們的到來卻是一個例外,因為擔任族中祭祀的呢朵蔔算到了未來。
神明給了羌活人指引,神明引導他們來到了這裏。
看似年幼的呢朵也并不如她的外表那般天真,她所展現的只是想讓人以為和看到的,喬荞這樣的閱歷和智力自然看不破。
呢朵故作失望和惱怒,月淮風注視她背影的目光幽暗如深湖。
這種時刻他不亦說話,最好是由着那笨笨的紅胖胖按照他們所期望的走下去。他縱使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樣人口衆多的村寨裏像螃蟹般橫着走,況且他從來很少動用武力做事。
适才與人争鬥不過是試探,這些本地人有通巫請神的本事,看樣子也不似外來者受到三年內必死的衰症困擾。
這樣的傳統村寨,一定是排外的,抓到了他們卻并不急着殺掉,對于他挑釁傷人的事也不多追究,必然不是因為他們淳樸善良。
月淮風心中那個大膽瘋狂的計劃漸漸成形,如果大家都是同樣的目的,那往後或許有機會合作?
對于兩方的各懷鬼胎,喬荞一無所知,還以為哄好呢朵就可以帶着月淮風無恙離開。
喬荞苦口婆心跟她解釋,伸手在她面前晃:“呢朵?我都說了這麽多了,到底可不可以放我們離開呀。”
呢朵低頭擺弄着地上的龜甲,喬荞想繼續說話,身後LJ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她回頭,月淮風将食指豎在唇上,示意她安靜。
呢朵掌心燃起了赤色火焰,龜甲懸浮于火焰之上,不時發出噼啪細響,她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占蔔。
屋裏的光忽然黯淡下來,喬荞轉頭看,門口多了一個小山般的男人。
男人面容剛毅,渾身肌肉虬紮,腰間圍虎皮,手腳配銀環。赤.裸的上身布滿了黑色的紋身,樣式花紋非常複雜,看不出具體,肩頭有一只猙獰的蛇頭,蛇信猩紅,尤為顯眼。
看起來,像是羌活村寨的首領一類的人物。
喬荞了然,想來剛才月淮風并不是擔心打擾呢朵占蔔,只是因為首領來了。
約半刻,呢朵占蔔完畢,龜甲掉在地上,表面顯現出縱橫的黑色紋路,呢朵跪在地上仔細觀察那些紋路,半晌擡起頭看向門口的男人,兩個人用當地話交流。
首領目光在喬荞和月淮風身上漫不經心掃過,喬荞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呢朵又急急說了什麽,看表情像是在為他們求情。
男人突然提高音量,喬荞被吓得一哆嗦,呢朵據理力争,嗷嗷亂叫,哇地一嗓子哭出來,坐在地上狂蹬腿,看起來像女兒在跟父親耍賴。
男人扶額,果然敗下陣來,臉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兩個人溝通完畢,首領轉身離開,呢朵得意一笑,喬荞也跟着松弛了,猜測大概他們的小命是保住了。
呢朵身上那傲嬌範跟月淮風幾乎同出一轍,明明剛才還在為他們求情,這會兒又抱着胳膊背過身去,還生怕人聽不見似的重重哼了一聲,在跟喬荞賭氣。
喬荞摸摸鼻子,轉頭四處看,瞄準了屋子正中支撐房屋的頂梁柱,跳起來沖過去就把腦袋往柱子上撞。
“咚——”
月淮風心肝一顫,呢朵轉頭望去,喬荞身子軟軟倒下,暈了。很快衣領裏一只小熊貓拱出來,幾步跳進呢朵懷裏開始搖着尾巴撒嬌。
呢朵臉上表情變幻莫測,最終還是把小手覆在她背上。到底年紀小,很容易哄好,這種小姑娘談心的場合月淮風不适合呆,起身站到屋檐下等。
“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呢朵真心實意的說:“你也看到了,我父親并不喜歡你們,因為我母親是修道者,我會說你們的話都是她從小就教我的。但她身體不好,幾年前就死去了,從那以後我父親就十分排除修道者。”
呢朵垂下腦袋,談及母親黯然神傷:“我喜歡跟修道者親近,但我父親不許,我一直沒辦法外出。我喜歡你嘛,所以才想讓你留下來。”
原來這其中竟有這樣的原委,兩三句話,把喬荞說懵了。
修道者不服用黑丹藥,身體會慢慢衰弱而死,呢朵一定很早就失去了娘。喬荞那天天加班做圖的腦子現在塞滿了飛升女修和一族首領的愛情故事,共情能力十分出衆,小細節bug全自己給人腦補齊全。
呢朵吧嗒吧嗒掉眼淚,月淮風在外面扯着嘴角連連冷笑,唯有喬荞感到為難。呢朵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十分友好和善意,喬荞對她毫無防備。
當然喬荞這樣的态度也不是全無道理,本地土著相較自相殘殺的修道者更能讓人收獲好感,加上從小就失去了母親的可憐小女孩光環加持。
小熊貓憂愁嘆氣,白眉毛習慣性皺起,看起來嚴肅又深沉:“可是你也看到,我是一只有家室的小熊貓,我的夫君離不開我。他比較黏人啦,而且脾氣也不好,我一刻不在他身邊他就要發瘋,就像剛才那樣,根本沒人能管得了他,他又十分的厲害。”
月淮風無聲笑了,這次是真的在笑。
呢朵撫着她的背毛,沉默片刻,點點頭:“我能理解,我達達和麻麻從前也很恩愛。哦,達達和麻麻就是爹娘的意思。”
這個喬荞倒是能聽得出來,剛剛呢朵和那小山壯漢吵架時喊的好像就是達達。
呢朵把臉埋進她的背毛裏,喬荞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打濕了她的皮毛,她一下不敢動了。
最後呢朵親自将他們送出桃林,站在桃林入口招手:“你是好人,我感覺你跟那些修道者都不一樣,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可以見面。”
喬荞點頭:“遇見你我很開心,你也要好好的。”
臨別前呢朵給了她一片龜甲,說如果以後想來,帶着龜甲走到桃林東側第三棵桃樹就能進入羌活寨,龜甲喬荞收下了。只可惜以後她是要跟着月淮風回下界去的,大家可能真沒機會再見了。
一直到走出桃林,喬荞還是懵懵的,這一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發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如果說有什麽記憶深刻的點,就是月淮風手持斬仙劍站在石柱下說的那些話。
喬荞幾步追上去,他早就打理幹淨了自己,白衣一塵不染,發冠整齊,表情是最常見的沒有表情。
喬荞攬住他的胳膊:“月淮風,你在寨子裏放狠話的樣子特別帥,那會兒我都差點動心了!”
月淮風不說話不動作,只是自顧自往前走,喬荞不解:“你生氣了?你為什麽生氣。”
他停下腳步,手覆上她高高鼓起的額頭,“還痛嗎。”
喬荞眨巴眼,“撞柱子上能不痛嗎?”
“以後別做這種蠢事,還是你覺得我沒辦法護你離開。”月淮風的表情很嚴肅,聲音也冷冷的。
“我知道你很厲害,但對方人多嘛,再說我們不是全須全尾出來了,就是那個地方怪怪的,那個女孩也怪怪的。”喬荞摸摸自己的壽星包,“沒事啦,一點小傷。”
真是個蠢東西啊,月淮風在心裏嘆氣,這樣的笨蛋幸好是遇見他了。月淮風甚至可以毫不自謙的說,整個上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善良的好人!這傻妞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經過這麽一遭,兩個人再也不敢亂走,月淮風帶着她禦劍當天下午就趕至墟陽劍門。
按照月淮風的說法,純粹的劍修最喜歡裝逼,愛把門派建在極寒或極高之地,好像這樣就能領略極致的劍法。
下界的墟陽劍門就建在極北之地的高山之巅,鮮少與外界來往,風槐的叔父就曾是墟陽劍門的執法殿長老,飛升後亦然。
這裏沒有極寒的雪山,三大門派之間的距離又不能太遠或太近,墟陽劍門就建在兩座并排的山峰之巅,中間一道石橋相接。
喬荞站在山腳下往上看,關注點永遠清奇,“好高啊,每天爬山一定很累。”
說她聰明她有時天真得可以,說她笨她又有點小聰明。月淮風說:“劍修,自然是人人通曉禦劍之術。”
蹲在山門前用樹枝畫圈圈的喬荞恍然大悟,“對哦。”
月淮風給看門的弟子遞去信物,不多時,他們被一同迎進去。
風槐的叔父是墟陽劍門的執法殿長老,此番前來,自然是帶醜媳婦來見見家長。
月淮風換了一柄普通的長劍,禦劍上山途中,喬荞抱着他的腰在他懷裏小聲說話:“你叔父也是長老啊,沒想到你還挺有背景,配我倒不算高攀。”
月淮風但笑不語。
但風槐的叔父并不召見喬荞,她被安置在客房,門口有人守衛,月淮風獨自去面見。
剛才來的路上喬荞已經觀察過,墟陽劍門雖稱第二門派,地盤卻很小,弟子也凋零,飛半天也難撞見個人。不像昆吾門,走兩步就能遇見敵陣營,兩三句話不對就得打起來。
月淮風說,這是因為單習劍的劍修極少。成為第二門派,也不是靠人多,這是螞蟻和大象的區別。
月淮風去見‘叔父’風衍,喬荞百無聊賴坐在院中花樹下等。照月淮風的說法,這次名義上是面見長輩,其實是來談合作。至于合作什麽,跟誰合作,月淮風沒來得及細說。
久等不來,她迫于‘風槐’小嬌妻的身份,要端出一份情深義重的樣子,不能獨自回房去睡,索性就趴在石桌上睡了。
月淮風告訴她,江知行的‘女兒’深愛他無非自拔,這輩子,下輩子,乃至下下輩子都非他不嫁……
從執法長老殿出來,月淮風步伐迅疾往客房趕,事情已經商議完畢,明日一早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剛走出沒多遠,他就察覺到身後多了尾巴,風衍這個老狐貍果然還是疑心他的身份。
月淮風面上不顯,腳步加快。
客房外看守的弟子面無表情高高在上,月淮風颔首笑得讨好,徑直推門入內。
尾巴還跟着,并不打算就此離去。月淮風進院,喬荞醒來,迷糊着下意識喊他的名字:“月……”
糟糕!
最近這段時間在外面叫慣了,一時忘了改口!
她心裏正咯噔一下,疾風迎面掃來,眼前一花,已經被人抱在懷裏堵住了唇。
門外還有人在看,月淮風将她抵在桌邊,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後腦深吻。
喬荞心砰砰跳,也知道他這是在補救,人一下僵在他懷裏一動不敢動。
他的唇涼涼的,卻極具攻擊性,禁锢她腰的手也在漸漸用力,喬荞兩手松松握成拳抵在他胸前,唇畔被吮咬得刺痛,想掙紮,眼角餘光瞥見門口兩個人影時又不敢動了。
說監視都不太準确,外面的人已經是在光明正大的看了。
他埋首在她頸側吐出一口濁氣,索性将她打橫抱起踢開門進了屋。
喬荞被放在地上,門在身後砰一聲關上,她轉頭去看,一只手又護住她的後腦将她推到門上。
喬荞擡起頭,正對上黑暗中一雙明亮銳利的眼睛,他刻意垂眸讓她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高大的身體帶着威壓俯下,将她圈在狹小的方寸間,與平時常顯露的溫柔或淡漠不同,呼吸燎着火燙在她面頰。
猝不及防他唇覆過來,喬荞下意識偏頭避開,被他扣住下颌板正堵住。
過分了啊!喬荞狠狠跺了他一腳,踩着他的鞋尖碾了一圈。
她很快嘗到被報複的滋味,他手在她腰上擰了一把,她忍不住痛呼呻.吟。緊閉的齒關被撬開,唇舌被掠奪,呼吸失去節奏。
門外的人哼笑兩聲走了,他卻難以自控。
許久分離,喬荞撫胸大口喘息,借着透過門縫的微光,月淮風看清她被熱氣騰紅的臉頰和微敞的領口,脖頸修長,鎖骨精致,肌膚瑩白如玉。
忍了又忍才止住貪婪的念頭,月淮風快速轉過身,先發制人:“你今日險些說錯了話,這是懲罰。”
喬荞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又擦了擦脖子,“好多口水,惡心死了!”這确實是懲罰,她的嘴皮都被啃破了!
月淮風轉入內室,手撐着桌面,閉了閉眼強鎮定心神。喬荞最擅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不依不饒追過去,叉着腰教訓他:“喂!你過分了啊!你把我嘴巴都親破了,沒有你這樣作戲的。”
她越想越覺得可疑,睜大眼睛豎起一根手指:“月淮風,你不會是假戲真做喜歡上我了吧!”
月淮風撩了衣擺在桌邊坐下,自顧斟了一杯茶,借喝茶擡袖掩住臉:“自作多情。”
喬荞哼哼:“最好是這樣咯,你不準喜歡我,哪怕是我善良美麗可愛又大方也不準喜歡我!我才不會為你放棄我那一百零八個男寵,你不要做讓我為難的事情,我們可是簽了勞動合同立下心魔誓言的,我個人也不怎麽能接受辦公室戀情……”
她故意說了一大堆話,似乎是在掩飾心慌,月淮風做賊心虛,也沒覺出話中真滋味,學着她的樣子翻個白眼,“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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