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瞧你猴急得

淨月臺建在一處山谷的地勢低窪平坦處, 此處原本是一面大湖,三大門派來到之後,選了這處藏風納靈的寶地, 共同填湖修建了淨月臺。

淨月臺呈圓形, 全部由白玉石修砌,有三面樓梯,百級玉階往上,平臺正中豎一根圓柱,柱上雕雙龍。乍一看,跟羌活寨裏的那個祭祀廣場很像。

每次接引新的飛升修士, 三大門派掌門和精銳都會悉數到場,此刻他們分別居高坐在法術或法器構建的雲臺之上。

上界人不多,少有露臉炫耀的機會,這種場合, 各家壓箱底的法器都恨不得全部搬出來顯擺,天鑒宗的雲臺上就是一座宏偉巨大的宮殿。雖然只是用法器幻化,卻是有實質的, 陽光下的琉璃瓦折射出七彩虹光,絢麗非常。

墟陽門不愛這種花裏胡哨又沒用的東西,但也不甘示弱, 三四十號人禦劍懸在半空,組成一個漂亮的劍陣,周身白光熠熠, 奪目耀眼。

江知行好面子, 往常也是要搞一通排場的,但現在月淮風要的就是這效果。跟其他兩派的陣仗相比,昆吾門顯得極不起眼, 孤零零兩個人坐在下面,連個侍從都沒有。

這樣一看,昆吾門小得就像一只螞蟻,而螞蟻旁邊的狐貍就顯眼多了。老虎和狐貍打架,自然是沒螞蟻什麽事的。

剛才那場鬧劇之後,天鑒和墟陽兩位掌門全程無交流,只是門下弟子暗暗眼神交鋒。唯有風衍的大弟子易林川,從始至終都盯着月淮風,恨意似要從骨頭裏淬出來。

喬荞輕輕拽他的袖子:“那個人在看你唉,他好像很恨你。”

月淮風牽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輕哼:“恨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幾。”

喬荞:……

這裏人多眼雜,不便多說,喬荞讪讪閉了嘴。

忽然前方高臺之上,玉柱頂端散發出柔柔的微光,陰雲自四方彙聚而來,遮蔽了太陽,天色昏暗。

要來了,月淮風自墟鼎中取出鬥篷給她披上,又提前給她懷裏塞了個湯婆子。淨月臺陣法開啓後,靈氣彙聚過于濃郁,周圍溫度會驟然降低。

玉柱上方光芒漸盛,天鑒宗和墟陽門各派幾名弟子來到雲臺上施法結陣。往常昆吾門也該派人的,這時候人手不夠,幾名弟子不約而同望過來。

月淮風聳肩攤手,賠了個讨好的笑,表示自己愛莫能助——昆吾門內門弟子都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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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兩派只好另遣了弟子填補。

随着陣法啓動,天空飄起細小的雪花,喬荞驚喜接住一片送到他面前,“呀,你看!”

雪花很快就化掉了,她又馬上去接新的,弄了一手的水。月淮風取了一塊方帕給她擦手,垂眸,“喜歡雪?”

喬荞胡亂嗯了一聲,“還行。”

新婚夫妻的甜蜜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江知行二次殺妻證道,兩個女兒都恨他恨得牙癢癢。風槐替她報了仇,她當然要應該死心踏地跟着他。同時也讓天鑒宗的人看看,風槐無心三派鬥争,只是個格局不大的小年輕,身陷凡俗情愛。

這種光明正大占便宜的機會,可不是時時都有。

他偏頭湊過來,貼着她耳根說話,聲音低沉充滿蠱惑:“喜歡我回去給你弄。”

喬荞被熱氣燎得很不自在,“哦。”

他握住她的手把人往懷裏一帶,用秘術傳音,“我要親你了,準備好了嗎?”

喬荞驚訝睜大眼睛,下意識想躲,又被他拉近幾分。他們是夫妻,這種場合她不能拒絕,只好閉上眼睛。

這時候的她格外乖巧,他心中沒由來一軟,遵從本能覆上她的唇,一只手伸進鬥篷裏握住她的腰,将她整個人都禁锢在懷裏。

小夫妻難分難舍,在這樣的地方,倒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雲臺上的尹不周看着那對擁吻的男女,目光深沉。

那個風槐總是給他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不禁讓他想起在下界的兒子。

他飛升後也打聽到一些兒子的消息,只知道他十歲那年在家裏大鬧一通就不見了,後來聽說流落到了魔域,後來又有傳聞說他死了,那之後就沒了消息。下界的事,他便不怎麽關心。

修道之人,最是薄情寡性,尤其是尹不周這樣的大能。飛升近三百年,關于妻兒,已經淡忘得差不多,要不是對這小子感覺熟悉,他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

不過風槐的骨齡修為一眼看透,不過區區四十年,丹藥堆出來的化神期修為,還是個毛頭小子。

雪越下越大,淨月臺上光芒也愈來愈盛,尹不周視線轉移到正前方,見玉柱上的雙龍浮雕開始游動。

唇瓣分離,呼吸仍緊密糾纏,大雪紛紛揚揚落下,挂在懷中人纖長的睫羽,他心跳加速,又忍不住輕輕含住吮了一口,左臂的粉線灼燒着往上攀爬。

喬荞張着嘴細喘,臉蛋騰上一層紅雲,想罵人,又不能罵,咬緊銀牙連着翻了一串白眼來表達操蛋的心情。

不過操蛋歸操蛋,這個混蛋吻技倒是醇熟,親得她很舒服,差點在大庭廣衆之下出了醜,不過幸好是克制住了。

她不會問,月淮風也不會告訴她,他夜夜趁她熟睡勤勉練習,早把她當初占的便宜都占回來了……

他指尖勾去她腮邊碎發,調笑:“瞧你,臉都紅了。”

喬荞打掉他的手,重重哼一聲,“臭不要臉。”

他懲罰性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附耳私語:“說好的小鳥依人?別忘了,咱們可是簽了合同,在外面你全都得聽我的。”

喬荞忍着腰間的癢意沒哼出來,暗暗點頭,小手從他領口滑進去,指尖虛虛畫着圈:“風哥哥,我錯了,我以後全聽你的。”等回去你看我整不整死你。

他眸光暗沉充滿危險,喬荞勇敢跟他對視,胡為亂做的手忽然碰到了什麽,臉色一變觸電般縮回,卻被一把握住手腕,他低笑:“瞧你,猴急得。”

兩個人裹在鬥篷裏你來我往交鋒的功夫,雪漸漸停了,陰翳散開,淨月臺上光芒散去,圍繞着石柱憑空出現了一群修士。

他們穿着各式各樣的衣物,迷茫地左顧右盼,對這個所謂的上界充滿了好奇。

下界飛升的修士近年越來越少,這些人的修為也越來越低,他們其中大部分并不是真正自願飛升的。而是作為與三大門派各自對應的門派,當作祭品奉給上界。

天鑒宗不知通過何種手段,往下界傳遞消息,送去了黑丹藥。黑丹藥在上界可以延續人的壽命,增強修為,在下界亦然,效果甚至更為顯著。

是以雖然如今下界的三大門派已經被魔域剿殺得差不多,仍有未殺盡的狂熱分子,為了黑丹藥,替飛升的前輩四處搜羅祭品,到了特定的日子便将人傳送上來。

吃過黑丹藥便無法再繁衍子嗣,但上界需要注入新鮮血液,不管是用新生兒做實驗還是尋找新的飛升之境,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這些人的修為一眼望穿,現場天鑒宗和墟陽門弟子們紛紛露出失望的神情。

修為低,代表着下一代的資質也不會太好,煉制的黑丹藥時效也不長,這幫修士在他們眼裏已經成了一堆沒用的垃圾。

就連尹不周都輕輕嘆了一口氣,不能再指望淨月臺了,必須要想新的辦法。他視線飄向左側的墟陽們劍陣,那幫劍修的修為倒是高,用來生孩子和煉丹都是不錯的對象。

當然墟陽們也是這麽想的。

往常淨月臺飛升的修士都得進入法陣測修為,測完再按老規矩進行分配。只是這一批的修士,修為最高者不過築基,連一個金丹期修士都沒有,簡直是爛到姥姥家,天鑒宗的幾個弟子連法陣都懶得給他們開。

眼看氣氛差不多到了,月淮風起身上了高臺,沖兩派掌門拱手作揖:“尹掌門,姚掌門,要不這批弟子,就全部交由在下帶回昆吾門吧。”

這麽一批沒用的廢物,煉成丹藥吃還浪費柴和靈力,拉去種地也好。

尹不周對今日此行大為失望,早知道是這樣他還不如在家睡大覺,于是很幹脆地揮揮手,同意了。

墟陽門雖然記恨風槐叛變,但他們向來高傲,是絕不可能收納築基期弟子的,加上昆吾确實是一個有用的垃圾堆,如今天鑒宗虎視眈眈,最後不要節外生枝,也允了。

這幫新飛升來的修士從來到這裏開始,就被周圍各種高階修士的威壓駭得瑟瑟發抖,三三兩兩抱團,小心打量周圍的人,不敢說話。

但看周圍情形也能推測,他們好像因為修為低被嫌棄了。現在看見月淮風腰間的昆吾門掌門令牌,頓時欣喜若狂。

昆吾雖然在上界是垃圾堆,但在下界,也曾是排名第三的大仙門。

天鑒宗徑直調轉了雲臺朝着門派的方向飛去,不再理會他們,墟陽門的劍陣也列成三只縱隊,齊齊離開。

三大門派建派地址呈三足鼎立之勢,淨月臺就建在最中間的位置,是鼎口。

等到天鑒宗和墟陽門的人分別走遠,确定周圍再沒有監視,剛才那群還小心謹慎的修士開始散開自由活動,好奇地這裏看看、那裏摸摸。

有人站在玉石臺上仰頭研究玉柱,有人掏出匕首準備把地板撬走,有人摘了樹葉放進嘴裏嚼,奇怪說:“上界的樹葉也沒有比較甜嘛。”

還有人在偷偷打量坐在下面的喬荞,掩唇跟旁邊人小聲說着什麽。

月淮風撫掌:“都安靜。”

有人問他:“你是誰啊?”

有人應和:“就是,哪來的小白臉。”

有人不屑:“長得瘦瘦條條真難看。”

月淮風陰沉着一張臉,這幫人裏很快走出一個主事的,推開衆人來到他面前,單膝下跪抱拳:“參加尊上。”

人群一下慌亂起來,見領頭那家夥不像開玩笑,紛紛下跪。

“啊?這是尊上?怎麽是這個樣子。”

“尊上——”

“拜見尊上。”

“我就說,如此英武不凡,必然是尊上!”

月淮風負手而立,不言不語,周身氣質淩然,原本還不太相信他身份的人,感受到這份熟悉的威壓,頓時大氣也不敢出,把頭壓得低低的。

月淮風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下面的人也不敢動,喬荞大概猜到這些都是他的人了,起身走上平臺,在身後拽他的袖子:“回家吧,我都餓了。”

有人偷偷擡眼打量這個替他們解圍的小妞,見剛才還板着一張臉的尊上面容奇異松弛下來,點點頭,柔聲應好。

喬荞倒不是真心替他們解圍,确實是餓了,早上起來到現在什麽也沒吃呢。

月淮風祭出斬仙劍抱着人飛到半空,對下方一衆手下冷聲訓:“往南七十裏,自己想辦法回去。”說完竟再也不管他們,徑直禦劍離開了。

本來是準備用法寶載他們一起回去的,現在看來沒必要。

一雙背影消失在天際,跪在地上的人稀稀拉拉起來,終于相信:“這麽小氣,肯定是尊上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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