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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闫小可的變化，米娜只冷眼旁觀不為所動。她從不後悔那一晚對闫小可所做的事情。即便闫小可還是個小姑娘，即便她還沒有長大，米娜也并不心軟。一個女孩子總歸需要外界的刺激來成長。她既然不長記性，不懂得保護自己，難道要祈求壞人的心慈手軟嗎？簡直是癡人說夢。

米娜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她既然幫闫小可找到工作，她便有權收取一定好處。只是強扭的瓜不甜，今後她不會再刻意接近闫小可。不過是□□好，俯拾即是，這世上哪還有什麽非你不可。

米娜是在紅塵中摸爬滾打之人，何種風霜沒有經歷過。可闫小可所受到的傷害卻并不只是米娜嘴裏輕巧的□□好而已。闫小可開始嚴重質疑自己的性取向，并且深深地厭棄自己。她只是一個青澀又單純的姑娘，很難适應風塵社會裏的随意和荒誕。米娜翹起手指，便輕易捅破了她勉力維持的尊嚴和平衡。

自此之後，闫小可對米娜完全得視而不見。她恨透了米娜！ 恨不得手刃她用以洩憤，可是她不敢真的得罪米娜，畢竟她還不能失去現有的工作，而米娜是維系這份工作的關鍵。米娜與Once老板的關系非同一般，要不然闫小可也無法以未成年的身份在這裏渾水摸魚。

如果沒有米娜，闫小可很難找到現在這份賴以為生的工作，可再怎樣說服自己都沒有辦法消解她對米娜的恨意。從前她對米娜便有着隐約的恨意，她恨米娜把她帶入這樣渾濁的圈子，讓她陷入到如此掙紮肮髒的境地。可是為了生存，她只得強行逼迫自己要理智。而現在，她對米娜的滿腔恨意是兜頭蓋臉撲面而來，再也無法掩飾。

闫小可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和一個女人赤身裸體躺在一起的事實，這比和一個肮髒的男人躺在一起更讓她接受不了。可是那晚的記憶又會時斷時續地跑來折磨她，尤其是在似睡非醒的朦胧時刻，在她的現實和夢境模糊不清的剎那，她又會回到那天的感受之中，很清晰地回憶起那樣一種蝕骨的快樂。

她的胸口經常感到滞悶，有一種想要什麽而又不得的壓抑感。在這段時間，闫小可對酒精的癡迷也愈來愈盛了。有的時候她不得不推遲上學的時間，洗澡和刷牙的時間被迫拖得很久，才能去掉她身上的酒味。可是她的眼睛卻洗不清也蓋不住模糊的酒意，她的眼睛充滿了血紅色的蛛絲，帶着迷亂和滄桑。

好在是炎熱的夏季，闫小可總将花露水塗滿全身，試圖用花露水的香氣掩蓋她身上殘留的酒意。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她還能繼續當個學生多久？如今上課的時候，她越來越容易分神打瞌睡。她的精力被分散的厲害，學習的餘力和勁頭漸漸所剩不多。

KTV有很多姑娘早早便辍學，她們都是家裏缺錢的女孩子，不得不早早扛起生存的重擔，為自己和家人努力賺錢。青春是如此短暫和有限，她們能夠販賣的也不過是這幾年的光景罷了。只有賺到更多的錢，她們的未來才能得到更多的保障，她們家庭的經濟狀況也才能得到更大改善。

這世道總說女孩是不值錢的，可是每每家有危機的時刻，第一個被抛到現實中去承擔養家重任的就是這些女孩子。所謂的不值錢，可能只是因為她們可以被随意驅使，可以被随意舍棄，甚而可以被随意亵渎。

闫小可的出身和她們又有什麽不一樣？她也是被家庭早早抛棄的那一個。可是她猶自不甘心，她當真不甘心！她沒法心甘情願去做那些肮髒男人的玩物！

憑什麽她們女孩子就要被人随意擺弄？憑什麽她們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如果說她們是肮髒的，那也是因為她們都被男人們肮髒的雙手所觸碰過方會如此。明明是他們弄髒了她們，卻反而叫她們是臭□□，反而罵她們是髒的！這個世界當真沒有天理可言，這個社會更沒有公正可言！

如果不是因為貧窮，如果不是因為出身卑微，誰會願意去賤賣自己的身體和青春？

這個行業本身便是扭曲的，浸淫其中的女孩子更是會被輕易改變。有些人不再願意為家庭繼續犧牲，有些人開始迷戀金錢所帶來的物質和滿足。名牌包包，名牌衣服，這些能夠擡高或者說是掩蓋她們自身貧寒的東西，開始成為她們的摯愛，開始成為她們願意犧牲自己的新理由。

闫小可看到這樣互相攀比虛榮的女孩子，就會打心眼裏的發顫。她看不懂那些所謂的名牌，那些包包和衣物在她眼裏都是大同小異的樣子。她不懂她們為什麽要花大價錢去購置這些東西。用自己的□□去置換這些東西，真的有意義嗎？将來，她也會成為這樣的人嗎？她也會成為她們中的一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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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絕不！她只是需要金錢生存下去，她只是需要錢去上學。她并不是為了物質享受而販賣自己！

可是在經歷了米娜風波之後，闫小可當真有些無心學習了，她的腦袋一看書就會開始浮躁。在化妝間休息的時候，她只兩眼呆呆地看着其她女孩子在那裏化妝、試衣、炫耀、打鬧。她覺得自己在一點一滴地被抽空，她的頭腦越來越裝不下東西，也無法收心學習任何知識了。

只有在唱歌跳舞和醉酒之後，她才覺得輕松快樂和滿足。她越來越融入到KTV裏阿曼的身份和生活當中，她離闫小可的身份和生活越來越遠。

“喂，醒醒闫小可！都已經放學了，你竟然還在睡？”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試圖叫醒她的人是莫商。現在和她說話的就只有莫商而已了。在學校，她對那些可以無憂無慮的女學生各種羨慕嫉妒恨，已然失去對她們繼續微笑和敷衍的耐心。她只喜歡對着書本發呆，或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偶爾莫商和她說話，她聽見了就回應兩句，沒聽見便繼續裝聾作啞。

“哎，闫小可，起來，我騎自行車送你回家，看你困成什麽樣了。”

“哦哦，行，行。”

坐自行車回家總比走着回家要輕松。闫小可這一次沒有拒絕莫商，高興地坐上他的自行車。

“闫小可，你最近怎麽了？你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樣。你可以和我說說，我怎麽着都能幫得上忙。”

“沒什麽事兒，就是困，可能長身體呢，沒看我最近都長高了。”

莫商不是個傻瓜，最近的闫小可的确很萎靡，她不再像以前總喜歡在課間和午休時間拼命看書和寫作業了，連上課的時候都開始在打瞌睡。對于學習，她竟然帶有某種放棄的态度。不，準确地說，是對于整個人生，她都有一種消極怠惰的态度。

“闫小可，你別騙人了，我天天坐你旁邊，還能看不清怎麽回事嗎？我看你現在也就還有心思搭理我，索性你和我說道說道怎麽回事，我就勉為其難做你的知心大哥吧。”

“切，你可算了，你和知心人的形象也差太遠了。”

闫小可不願再說，假裝成悶嘴的葫蘆只看風景。在路上，他們遇到一個小女孩，幾歲的樣子，跑着跑着撲通摔倒在地，闫小可看了都心疼得很。好在女孩的媽媽很快趕上來将小姑娘緊緊抱在懷裏，做媽媽的又是哄抱又是親吻，小女孩這才破涕為笑。

闫小可看着看着，眼中便泛起了淚花。她也摔倒在地了，有一種再也爬不起來的感覺，她也渴望媽媽的擁抱和溫暖，她也渴望能有一個人将她的生活托起來，将她抱住，遠離那些是是非非和肮髒龌龊。她只想做一個孩子，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單純孩子，或是做一個只知籃球或是戀愛的懵懂小孩。

只可惜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和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只有酒精才能讓她短暫地忘記自己所處的環境，只有酒精才能讓她忘記自己衣不蔽體的醜陋模樣，只有酒精才能讓她忘記那些夜晚的戳痛和亵渎。

莫商一路迎着風，這鋪面的風将他們裹挾在一起，卻和不成一團。她沉默不言又獨自陷入到心事之中，她從來不肯對他交付心底的東西，她似乎有很多秘密還有愁苦，她越來越不快樂，可是她依然獨自沉默不言。她真是個倔強姑娘，她明明孤獨無助，卻從不給他一絲一毫靠近的機會。

莫商将她送到家門口，她背對着他擺了擺手，給了他一個懶怠的告別。看着這樣的闫小可，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想回家，不想離開她，只想把她擁在懷裏狠命地揉她的腦袋，想讓她振作起來，想讓她重新快樂起來。

他騎着車圍着闫小可家的小區不停轉圈，他不想離開，又不想被她發現他纏綿的情意，他越近她只會越退。他被自己的情感和她的疏遠卡在中間，進不是退不是，生生煎熬，無以為繼，卻又無路可退。

他騎得很慢，專撿隐蔽的地方騎行。他是熱鍋上的螞蟻，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被炙烤的狼狽模樣。

在他騎行第18圈的時候，闫小可騎着自行車出現了。原來她有自行車，只不過式樣老舊又高大。

莫商不知道她想要去哪裏，懷着好奇的心思，他跟蹤了她。莫非她是去約會？可是這樣晚了，天都将将擦黑了，她這是要去哪裏約會？

闫小可騎車騎得飛快，有一種去會情郎的急迫。哼，平常倒沒看出她是個急脾氣，自行車倒是騎得又急又快。

莫商怕被發現，只敢遠遠地綴在她的身後，他探着脖子仔細追尋她的蹤跡。

哎，真是狼狽又尴尬，他莫商竟會淪落至此，竟如癡漢一般跟蹤姑娘。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從前欠下的情債當真是一股腦地讓他償個徹底，這一次，他戀的又苦又心酸，毫無顏面可言，偏還要強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真是折了面子還要咬牙活血吞下肚，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可感情真真不由人，動心了那便是四肢百骸都不再聽使喚，他只能追随他心愛的姑娘到天涯到海角，其他的通通無心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