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

周六，劉美蘭休息的日。但是自從醫院來了某個不速之客以後，每個周二周四她都要繃緊神經不說，就連好不容易盼到周六休息，也不能真正放松下來。

實際上，周六開始變成她最緊張的日子。即使不用上班，她一個人在家打掃衛生的中途，也會緊張到胃痛。因為，現在她的君醫生，正在跟那個肖思齊獨處一室啊！

多麽可怕，那個小女生！每周只有三天到醫院工作，卻在幾個星期之內跟醫院所有員工打成一片，甚至來看病的患者看到她都有說有笑的，絲毫不介意跟她讨論病情。

最讓人擔憂的是，平時總跟大家保持安全距離的君醫生，也開始慢慢被她給同化了。在肖思齊的感染下，君醫生居然改口叫她“美蘭”，她是很希望君醫生親切些沒錯，但卻一點都不希望，那親切是被另個女孩勸導出來的啊！

甩開才拖一半的地板不理，劉美蘭決定不再坐以待斃。她拿出外出服換上，決定立刻馬上就去醫院看看，絕對不能再讓那對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以免培養出什麽她不能接受感情出來。

“什麽？君醫生到W市了？”火急火燎的趕到醫院，劉美蘭卻發現泌一科診室根本沒人，一問才知道，君醫生打算今天去W市分院看同學了。

至少沒有和肖思齊獨處，劉美蘭稍稍放下心來，接着問這位導醫：“那肖思齊呢，她今天又上哪個部門折騰去了？”

“思齊跟君醫生一起去W市了。”這位年輕的導醫才從其他醫院調過來沒多久，并不知道劉美蘭對君醫生的強烈獨占欲，便不加修飾的回答她。

“什麽！”一起去W市？他們之間感情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好到君醫生要去看同學都帶上她？

劉美蘭感覺一陣眩暈，胃更痛了。

這邊要去W市的君明軒不知道劉美蘭惱火的心思，他正載着肖思齊行駛在高速路上。一邊開着車，他一邊講着各種泌一科趣聞給旁邊的女孩聽，逗她一會兒樂得前仰後合，一會兒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追問着“還會有這種人？”、“那麽做不會痛嗎？”、“他這種隐秘的事情都會告訴你？”之類的話。

每當肖思齊問出類似的問題，君明軒都先是故作高深的點點頭，然後給出更多精細的注解，惹得肖思齊吃吃偷笑，連帶着他自己心情也愉悅了起來。老實說，泌尿科的故事雖然好玩，但是大部分都比較尴尬，遇到個性保守的人，他多半講幾句話就沒有繼續的興致了。畢竟誰也不想跟老是質疑自己價值觀和品位的人有什麽深度對話呀。

“像今天我們要去拜訪的這位，就是我的大學同學。他也跟我一樣，畢業之後選了泌尿外科，我們倆就是我們那一屆受到笑谑最多的兩個人啦，每次同學聚會都被取笑很久。”君明軒扶着方向盤，随意的介紹着，只是談笑之間隐藏着一絲不被理解的落寞。

“都說衆生平等，人和人之間是平等的，疾病和疾病難道還會分高低貴賤？心腦疾病會威脅人的生命，泌尿系統出問題也很痛苦，如果所有的醫生都去研究所謂的大病難症，那得了普通疾病的患者怎麽辦？”肖思齊若有所思的說着，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對啊，密醫也好，其他醫生也好，治好病不就是好醫生？自己之前為什麽會有那麽深的偏見，可見溝通才能産生信任。而她，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完全相信君明軒是位靠得住的好醫生。

君明軒看着她，感動一笑。也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只是提醒她：“我這個同學從事臨床工作也四五年時間了，你有問題也可以問問他。W市雖然沒S市人多，但病患多是當地和周邊區縣的居民，不像S市人口背景複雜，在病種分布上有明顯的趨同性。”

Advertisement

“對哦，對高發疾病的梳理這一塊，君主任之前有提，我都沒有關注到。原來是不同地域的原因，導致病人的情況會呈現不同的特點。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多出來看看才是王道呀！”

“你還真能掰！”君明軒看她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由笑出聲來。聽到她提到大哥，卻忍不住問起那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我和我哥長那麽像，你怎麽一句話就認出來了？”

他和君明啓都不是愛玩角色互換的雙胞胎，但是單獨行動被誤認成另外一個的事情從小到大不知遇到多少次，多到他們都懶得解釋。肖思齊在不知道君明啓有個弟弟的情況下，都能認出不是他，難道兩人已經熟悉到某種不為人知的程度？君明軒不否認想到這個可能性時，心裏就酸酸的。

“你能發誓不跟君主任告密嗎？這樣我才告訴你。”肖思齊神秘兮兮的回答。

君明軒按捺住自己因這句話引發的各種猜測，點點頭，“好的，保證不說。”

“那是因為……君主任才沒你那麽講禮貌呢！他就是個自大鬼。”肖思齊把第一次在電梯裏見到君明啓的情景跟他說了，還補充說明：“他這個人吧，我跟他打招呼都是當空氣的。那次在必勝客把你誤認成是他，根本沒想到有回應的，所以一時之間懷疑那不是他，哪知道還真被我猜對了。”

“大哥他其實……”有密閉空間恐懼症。他進了電梯間全部心思都只是在祈禱樓層趕緊到、電梯門趕緊開這件事而已，對她的打招呼視而不見不是不講禮貌，而是無暇細顧罷了。

“其實什麽？”肖思齊問。

“沒什麽。”君明軒選擇不幫大哥開脫，她對他那個很差的第一印象，就繼續保留着好了。“你觀察能力還蠻強的嘛，這樣就能區分我們兩個，畢竟我們的外表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還好啦。不過相處久了，你們兩個的區別還蠻多的，以後絕對不會認錯。”肖思齊自信滿滿。

“哦？說說看，有什麽不同？”君明軒蠻好奇的。他和哥哥的性格并不像某些影視劇或小說裏描述的那樣，雙胞胎的個性都會南轅北轍。實際上，他們兩雖然專業不同，一個選的是醫學系、一個是管理系，但個性卻差不多。待人都不是很熱情，為人處事也比較低調，就連假日休閑，也都是喜歡自己在家看書或陪家人度過，不追求熱鬧。

“首先就是聲音啊。君主任的聲音冷冰冰的，很傲慢。你的麽，則是聽起來比較有溫度一點，但也不怎麽熱情就是了。”肖思齊開始掰手指，準備長篇大論。

這算什麽不同啊？君明軒哭笑不得，只好繼續洗耳恭聽。

“然後呢，君主任的眼睛比較狹長。你的嘛，仔細看的話，會顯的圓一點。”這不知道算不算心理作用。肖思齊暗笑在心，因為她常常在心裏罵君明啓是“眼睛狹長、蛇蠍心腸”的地主。

“你連我大哥的眼睛比較狹長都看得出來啊？”君明軒開始有些不平了。

“還有呢，君主任的手背上有一顆顏色很淡的痣。”那是因為他老用手對着她電腦屏幕上的文件戳來戳去，說這裏不對、那裏要改，那時候她就瞪着他的手，次數多了，君明啓手背上的青筋紋路，她都可以畫下來了。

手背上有痣都知道，她是觀察的多仔細啊！君明軒察覺到心裏不知什麽時候被擺上一個醋壇子，這會兒那個壇子要翻倒了。

“那我呢，我有什麽特點？”君明軒打斷肖思齊對大哥的描述，打算把自己的樣子也刻畫到她的腦子裏去。

“不是要找不同嗎？君主任有的你沒有，那就是不同啊。”肖思齊沒意會到他的小心思，茫然不解的反問着。

這會兒倒是心思一點也不玲珑了。君明軒恨恨的想着，說道：“現在懸賞一題：限你在今天之內，在我身上找到一樣我有、而我大哥沒有的特點。答對了可以答應幫你做一件事。”

“這個問題很簡單啊，根本不需要一天。”肖思齊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哦，那是什麽？”

“禮貌啊。君主任那個人，渾身上下都找不到禮貌兩個字。君醫生你就不同啦，你就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肖思齊狗腿的說着。

君明軒一樂，不過馬上板起臉來：“這個不算，重新找一個，必須要是具體的特點。”

“好吧，接題。”

不久，車子抵達波塞冬醫院S市分院。天氣晴好，有西北風，蠻冷的。

“這位是楊明，S市分院泌尿科的頭牌。”一下車，君明軒就跟等在門口的楊明擊了一掌，然後為跟過來的肖思齊介紹。

“還紅牌嘞！”楊明沒好氣的捶他一下，向肖思齊伸出手：“歡迎。”

“楊醫生好，好巧哦，我有個好朋友叫做楊明明，不過她是女生。”肖思齊一聽楊明的名氣就起了親切感，伸過手與他握了下，這才自我介紹，“我是肖思齊，這次是跟君醫生過來長見識的。”

“是嗎？那等會兒好好聊聊。”楊明哈哈一笑，搓搓雙手說，“冷死了，趕緊進去吧。”

學新聞的人，是不是天生都有一種本能？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與陌生人建立信任感，然後彼此就能暢所欲言。君明軒看着坐在眼前熱絡交談的兩個人，心裏醞釀着一股不滿情緒。他開始懷疑，剛剛在車上是否不管任何人，肖思齊都可以做到談笑風生？

實際上他幾乎可以确定，是這樣沒錯了。聽聽眼前這對才見面不到半個小時的男女在談些什麽就知道：兩人一進門，從好朋友的名字，到天氣、W市的交通、楊明媽媽給他織的這件毛衣，已經跳到父母親健康上去了。

男的說：“我媽去年就查出了高血壓，成天頭暈腦脹的。父母年紀大了，各種毛病都開始出現，做子女的這時候就要開始操心了。”

好你個楊明，跟你認識快十年了，跟我講過幾次你爸媽的事？今天跟個小女孩談論這些，是什麽居心？

女的說：“高血壓這種病，光靠吃藥還是有副作用。最好要在平時的飲食和生活習慣上多注意調養，凡事要心平氣和，不能勞累傷神。”

肖思齊，拜托你看看對面這個人的職業，他自己就是醫生啊。該怎麽照顧病人他一清二楚，用不着你去教他。

男的卻說，“你說的太對了！很多病人都以為醫生都是萬能的，生病了就要求醫生來治，自己平時卻不注意保養。殊不知再好的醫術，病人生活習慣不配合，治療也是白搭啊。”

女的接着說，“要不怎麽說an apple a day,keeps the doctor away”(英文譯注:一日一蘋果，醫生遠離我。)

兩人相視一笑。

不再沉默，君明軒硬生生□□話題，“楊明啊，你上次說的，最近要準備的那篇論文，我覺得很有意思，今天要不要聊一下？”

“好啊！”楊明不疑有他，走到辦公桌前找出一沓資料，遞給君明軒，介紹着：“這次我将這兩年來遇到的159名前列腺鈣化患者進行分組，根據不同的治療方法觀察康複情況，你看……”

兩個男人很快沉浸到學術探讨中去，接下來講的內容，肖思齊就聽得雲裏霧裏了。不過她也不在意，一面努力的聽着他們交談的內容，權當作學習；一面不時的為他們添茶倒水，免得天幹氣躁兩人講到喉嚨痛。

君明軒看着好友的心思被自己拉到艱深難懂的論文中來，而這個小女生則只能安靜沉默的當壁花，心裏一陣暗爽，嘴角勾起一道滿意的笑弧。

午飯過後，楊明向兩人說，“明軒，你帶小肖多逛逛，W市你很熟了，我兩點鐘有臺手術，就不陪了。抱歉了哈！”

“沒事，你忙。”君明軒跟他向來不怎麽客氣，來來去去的自由慣了，也不為難他。

揮別楊明以後，他跟肖思齊說，“W市的W鎮，有個特別有名的博物館，等下我們先逛逛，晚點再回去。”

“好啊。”

肖思齊以為要逛的只是展示一些陶瓷瓦片、古董瓶子之類的博物館。結果到了地方，才發現她深深的錯了。她不該把一個泌尿科醫生的趣味想得那麽簡單。

“中國性文化博物館？”她咽了咽口水，艱難的念出館前的幾個大字，“我沒有看錯吧，君醫生。你要帶我來看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