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3

晚餐吃的是J市有名的街邊大排檔。一行人個個頭銜吓人，又是院長又是老總的，卻蹲坐在又矮又破的長條桌邊，就着烤魚的大盆子，喝幹啤，吃串燒。屌絲範兒十足。

肖思齊沒想到第一次和這麽多高層領導一起吃飯，竟是這樣的場景。雖然在心裏悶笑到不行，面上當然也不敢說什麽，只乖巧的坐在角落，悶頭啃雞翅。

“小肖你是哪兒人啊？”幾杯酒下肚，衆人開始閑聊起來。為了照顧第一次見面的小姑娘，李主任主動跟她搭話。

“A市的。”肖思齊趕緊放下串子，坐正回答。

“你吃你吃，不要客氣，咱就随便聊聊。”李主任見她拘謹的很，便遞給她更多的雞翅、烤蝦、裏脊肉等，肖思齊偷偷看君明啓一眼，後者示意她放松一些，她便微笑道謝，接了繼續吃。

“A市我幾年前呆過，那裏也有很多知名的小吃啊。”張院長接過話茬。

肖思齊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嗯，我們那邊最有名的小吃，就是臭豆腐了。那玩意兒喜歡吃的特喜歡，不愛吃的人又特嫌棄。”

“嗯，A市的臭豆腐是一絕啊！”君青城喝一口啤酒，也回想起了那一款特殊的美食。

“你們知道臭豆腐為什麽那麽臭嗎？那是因為豆腐在腌制和發酵的過程中,所含的蛋白質在蛋白酶的作用下分解，其中的硫氨基酸也充分水解，産生一種叫硫化氫的化合物，味道非常刺鼻。但是在蛋白質分解後，還會産生氨基酸，這個氨基酸吶，吃起來卻非常鮮美。這就是臭豆腐聞着臭、吃着香的道理啊！”

李主任興頭一來，開始仔細的講解臭豆腐的制作原理，聽得衆人一愣一愣的。

君明啓趁機教育肖思齊說，“你面前的這幾位，都是學醫出身的。現在雖然不正式行醫，但是論專業、論經驗，現在醫院的這些醫生，未必比得過他們！”

肖思齊本就被李主任的專業講解吸引了心神，這會兒聽到上司的誇贊，更是覺得心悅誠服，對眼前這幾個沒啥距離感的領導們，産生了由衷的敬意。

“老李見到小姑娘，愛賣弄的臭毛病就又出來了。”比較沉默的吳院長一直在埋頭吃東西，這會兒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抖老友的老底，看來也是個會開玩笑的人。

“哈哈哈哈……”衆人果不其然，都被他一句話逗樂了。

李主任也不生氣，好脾氣的跟大家說：“老吳是知道我底細的，我們老哥倆，認識也有20多年了吧？”

吳院長點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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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醫療行業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啊。和十幾年前沒得比，那時候來錢快啊。”李主任繼續回憶往事，只不過這會兒講出來的事，卻讓肖思齊陷入了深思。

“那時候患者哪有現在精明，什麽都不懂，找大夫看病就是把命交給你，任憑處置嘛！”

“可不是，哪有現在這麽難纏。我還記得90年代初，那會兒整形風還沒吹到大陸來，不過那些有錢人的二奶、三奶，官太太們觀念倒是很開放，看到路邊的豐胸、美容小廣告，都會一路跟着找上門來。”

“90年代，我們就開了醫院了嗎？”肖思齊問。

“咳，那會兒哪裏有什麽醫院啊，就在酒店裏開一個房間，白大褂一套上，就開始給人家看。”

“這樣人家也樂意？”

“要麽說現在的病人難搞呢，想當初那會兒病人哪有那麽多彎彎繞啊，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絕對沒有二話。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會兒的豐胸業務。那時候還沒有假體的概念，連鹽水袋都還沒出來，奧美定也在那後面才開始流行的。那時候我們給人家豐胸，都是來了之後，讓人把上衣一脫，上去就是一陣亂揉。糅完了給人整點激素片，回去一天照三頓的吃。”

肖思齊無語，“那人家也相信？”

“那會兒人哪知道什麽什麽叫豐胸啊，給她亂揉一陣，有腫脹感了，回去激素片一吃，三兩天之內是消不下去的，等她們發現不對了，回頭再找我們，哪裏還找得到人？”

“哈哈哈哈……”衆人又笑了。

肖思齊這下卻笑不出來了。原來這才是這群資本家最開始的真實發家史麽？剛剛對這群人才興起的一絲敬意，一下子消失無蹤。

君明啓了解她衛道士的性格，見她不再出聲，知道這小姑娘一時接受不了這種真相，便把話題引到其他，還示意她敬酒。肖思齊不情不願的站起來，一一敬了，心情不好，碰一下就一口悶，豪爽的态度惹得衆人一陣叫好。她也不多說話，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液，笑笑的坐下了。

飯畢，幾位待客的地主邀請兩人去唱K，君明啓婉拒了幾回，君青城便出聲幫腔：“明啓他們晚上還有別的安排，別強邀他了。我跟你們去，好久沒吼兩嗓子了。”

“那也好。”衆人便放過他們，先打車離開了。臨告別前，君青城拍一拍君明啓的肩，意味深長的叮囑：“好好幹！”

“好的，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砰”的一聲，車門關上了。君、肖二人站在異鄉的街道上，看着出租車駛入滾滾的車流，不一會兒就分不清蹤影。肖思齊也不知是在想心事，還是腦神經被剛剛幾杯猛灌的啤酒麻醉了，就這麽傻愣愣站了好久，君明啓則只是看着，也不催促。

初夏的夜晚，涼風習習，站久了也有些冷。

雙手握了握有些發冷的肩背，肖思齊深深嘆一口氣，把心神歸位，問着上司：“接下來怎麽安排？”

“我先送你回酒店吧，你早點休息。等下我把劉建明這家夥約出來聊聊。”

肖思齊沒意見，跟着他一前一後的走過去，到了房門口，君明啓說：“不要想太多，早點睡。明天8點在樓下餐廳見。”

“好的。”

兩人暫時道了別。肖思齊把房卡插到牆邊的感應開關裏，屋子裏通了電，便讷讷的把門關上，一氣沖到床上用被子蒙起頭。

“媽的，這叫什麽事兒啊！”

半響，被子底下傳來她爆粗口的聲音。也難怪她這麽生氣，回想她進入這個行業到今天之前，也經歷了不少的心理糾結。從一開始帶着偏見，在心裏處處給這些同事、上司們暗中扣屎盆子，嫌他們傷天害理，嫌他們掙錢手腳不幹淨，還天天想着要找到證據，有朝一日把那些龌蹉事兒都曝光天下，好讓世人們都瞧瞧。但是經過這将近一年的朝夕相處，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反而因為一起努力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兒，當初的念頭基本已經斷的差不多了。

今天卻叫她聽見了這些陳年往事。

肖思齊完全願意相信，在如今的社會大環境下，像李主任那幾位說的這些簡單騙術，已經不可能發生。畢竟那是在十幾年前，現在他就是想騙，也沒人上當啊。可是既然有這些過往的發家史，看這些人提起來一副談笑風生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那是犯罪行為，這種态度就讓他很不爽。

悶頭嚎了一陣，又發了一會兒呆，肖思齊這才悶悶的走向浴室洗漱，腦子裏還在想着那些亂起八糟的事，動作也就越加磨蹭起來。等她裹着浴衣回到床邊，發現閃動的手機上已有了兩三個未接電話，一看都是男友打過來的。

一手操作着回撥過去，一手還拿着毛巾擦着濕發。她忽然想到楊明明曾經跟她開玩笑說，“君明軒也姓君，說不定就是四大家族的子弟，你要是跟他在一起，說不定能知道更多的秘辛呢！”

君明軒能不能給她什麽勞什子秘辛不是她的重點，而重點是，難道自己交往這麽久的男友，真的出自利用這種方式發家的君家？肖思齊承認，自己的性格是有點過于白蓮花，不能接受她的道德所不允許範圍內的人事物。如果君明軒的家庭，真的超過她的預期，那她要怎麽辦，難道要分手？

想到這些，她忽然想要挂斷電話，卻有點晚了，那頭已經傳來了男友的聲音：“剛剛怎麽沒接？”

“在浴室裏，沒聽到。”

“準備要休息了嗎？”君明軒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不是因為感冒，他的感冒早就好了，這會兒全因想念。要知道，自從他得知自己對肖思齊的心意之後，基本上每天都會見面。最長的分別是他的雲南旅行，回來之後他就跟她表白了。這次出差，正是他倆确立戀人關系之後的第一次小別，他已經将近24小時沒有見到她了。

“還沒，跟你說說話呗。”

戀人的溫柔幾乎在一秒鐘之內治愈了他的失落之心。君明軒便噙着微笑彙報了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還講了幾個患者的趣事給她聽。嗯，這時候就不要提什麽為患者保密之類的規章制度了，哄女友開心比較重要啦。

“呵呵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惡趣味的男人相處久了，笑點也會變得比較奇怪并且邪惡。這會兒，肖思齊成功的被君明軒逗樂了，之前的各種糾結和郁悶，立馬成了浮雲，随風飄逝了。

“思齊，我好想你哦。”見女友的聲音不再像幾分鐘之前那麽冷漠而沒有溫度，君明軒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他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啦，總希望她開心就好。這會兒把她逗樂了，也該輪到自己撒撒嬌了。

“我也很想你啊。”雖然平時也因為工作，少有膩在一起的大把時間，不過每天至少都有見到，今天竟只能打打電話，肖思齊也有點失落。

“等你回來，我安排時間去見見我爸媽，怎麽樣？”

“啊？”肖思齊這下子有點錯愕了，其實兩人交往時間還不長，這麽快就要見家長了嗎？

“你別擔心，不是特別正式的會面。我媽今天有打電話過來給我，說下個月會來S市看看我和我哥，到時候一起吃個飯就好。”君明軒猜到女友也會被吓到，便忙着解釋。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完全有信心要和肖思齊攜手一輩子，既然已經做好決定，見爸媽也只是遲早的事情，那麽在他看來，把兩人定下來這事，還是宜早不宜遲的好。

“嗯，也好。”肖思齊剛剛還在糾結君明軒家世的事，這會兒對方主動說要跟家長見面，或許她到時候可以旁敲側擊兼觀察一下？事情不一定會往最壞處發展，不是嗎？

推開窗戶，夜晚的涼風吹動窗簾，簌簌作響。肖思齊站到窗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男友閑聊。拜現代科技所賜，即使一對有情人一個在J市、一個在S市，卻可以通過手機聽到彼此的呼吸。千山萬水，也阻隔不了想要靠近的心靈，靜谧的夜、皎潔的月，讓相隔千裏的相思也變得浪漫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