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定酒定心
月朦靈祭司的密室中,倦收天在翻找着解忘醉之法的空閑時間裏按照夢錦痕給的小冊争取早日讓冰弦花現世,兩方準備确保原無鄉性命無憂。至于壽元減少之事對倦收天而言不重要。人生在世若不随心做些什麽總覺得白來一遭。倦收天從來都不是任性之人,若非要說任性之舉怕這是頭一遭。
可現下,且不說解法無蹤,倦收天按照秘法凝靈半晌也不見水晶盞裏有半滴水珠。眼見一月之期将至,倦收天自是心急。原無鄉大概再有一月便會第二次毒發。揉揉因長時間翻閱書卷發痛的鬓角。忽然想起絕寒山的崖間小居上似乎也有很多藏書,有一個部分大致是跟術法有關的,自己并不感興趣,一直未曾翻閱過。若師父真跟靈祭司有關聯,不知……思及此倦收天當機立斷提前回了絕寒山。
夢錦痕一臉苦悶地看着聖子離去,他攔不住啊。傳聞前代聖子個性我行我素,而這一代的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倦收天匆匆趕回絕寒山,到了崖間小居。推門而入,小屋一角是一個上鎖的書櫃。倦收天輕輕一拽鎖就開了,所謂的鎖似乎只是個裝飾。也不知師父的用意何在。書櫃分了三部分,上部分是醫藥通史,中間是劍術武學,最下面是術法以及雜集。上面兩部分可以說是伴着倦收天長大的,不必再看。倦收天幹脆将下邊的書籍全數搬出丢桌上方便翻找。随着書一本一本被挪走,書櫃最底下出現了一個鎖形的凹陷。
“嗯?這底下似乎有暗格!”那櫃子上的鎖恐怕是暗格的鑰匙,“難不成師父有想說卻不願說之言,想要我自行尋找?”
倦收天摘下鎖小心地将其置于凹陷處,登時書櫃裏熒光大作,一個檀香四溢的木匣緩緩升起。原來這間屋子裏的檀香味是這個匣子發出了,自己卻不曾知曉。
抱出木匣的瞬間倦收天的手有些發抖,有種直覺告訴他這個木匣裏的東西有關他乃至原無鄉的命運。木匣上沒有任何上鎖的痕跡,輕輕松松便被打開。匣中除卻一本手劄及一方印章之外并無他物。印章上只刻了一個圖案,倦收天看見這個不免有些詫異。原來師父是月廖家的人。
月朦貴胄皆以月、夢為姓。如此一來不免讓人摸不清到底誰是誰家人,于是便有了家族名稱這一說法。月廖家祖先是月朦第一人帝君的親弟弟,身份尊貴不言而喻。月廖家常常被稱為帝君之位候選一族。一旦皇位無繼承人便擇其家族賢能者輔為帝君。
倦收天緩緩翻開那本泛黃的手劄,入眼的兩個字便讓他眼眶一紅。
“倦兒。”
自己也曾嫌棄過師父這種叫法過于矯情,那時不曾想過師父若辭世天下間便無人會喚自己一聲“倦兒。”
倦收天師父的手劄裏所提的東西不多。
如倦收天所料,師父是靈祭司上一代聖子同時也是月廖家家主。對于靈祭司以靈力損壽元之法澆灌冰弦花之舉,他十分抵觸。當時的首席是師父的好友,兩人想過很多辦法來替代此舉最後得出一法——以身養花,待此人壽終正寝時取花。此人靈力可供冰弦花生長,而冰弦花的靈氣同時可以養護宿主,二者相輔相成之法此人必成大氣。但因此法太過冒險無人敢嘗試。
恰逢月朦帝後孕二子。月朦帝便提議将冰弦花之靈氣轉于自己的孩子身上。月朦帝不曾想到的是這消息不知何時洩露了出去,孩子甫問世便引得各國人前來争奪,後來下落不明。月朦自此冰弦不現。
後來靈祭司逼迫師父凝靈水以灌溉,師父拒絕拂袖出了靈祭司于靈空匿跡。再往後就是在淩宇遇到并收養了五歲的倦收天,此後一直居于絕寒山。
手劄最後還交代了忘醉的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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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啞然,若是自己早些年翻閱出手劄原無鄉或許會好受一些。可是這解法——說了等于沒說。
忘醉以冰弦解之。天下至毒唯冰弦破。換句話來說,沒有冰弦花解不了的毒,看來這忘醉之解法最終靈祭司和國師府還是沒有研制出來。但是這帶着冰弦花的月朦二皇子究竟在何處,無人知曉,不過好歹有了方向。
按靈杳所說,倦收天自己既然跟冰弦花有所關聯,那麽這個身藏冰弦花的二皇子,自己定然能夠找到。總算有了個方向。倦收天心情大好,上了二樓燃烹茶小爐。
“哈哈,阿倦莫非日日烹茶以待在此處等我?嗯?”恍惚間原無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可能!原無鄉不會這麽早回來
“別發呆啊!”原無鄉繞到桌旁,笑眯眯的将茶葉取出,“說好的你烹茶以待,難不成要我自己動手讨茶?”
“哈……那就有勞好友了!”倦收天回過神道。
“啧!我從不知曉好友你還會耍賴!”
“哈……一不小心讓你給發現了。”倦收天接過原無鄉手中的茶具,“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你不也提前到了?我這邊很順利,你呢?”
“大致有了目标!”倦收天左手一翻,将好斟的茶遞給原無鄉,“找到了冰弦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這麽說忘醉之毒還真是無解?”原無鄉垂眸,茗香夾雜着滿是霧氣灼熱熏得他眼前一片水汽,“繞了一圈還是繞了回來。”
“非也!至少知道該從何處尋找了。”倦收天呷了一口茶。
“久別重逢不如說些開心的。”原無鄉在倦收天一旁坐下。
“比如?”
“阿倦可有想我?”
“自然,好友遠行我怎可不挂懷。”
“那日……”原無鄉盯着倦收天的側顏有些忐忑,“那日我不後悔,哪怕你一掌将我拍死我也不後悔。”
“此事休要再提!”倦收天不敢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我會當它不曾有過。”
“你覺得你能忘記嗎?”
原無鄉語畢的瞬間,倦收天又憶起當時之事以及那濃墨掩蓋下的原無鄉三個字。其實當時自己震驚之餘并無憤怒,只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時,大腦沒做出反應身體卻本能地給了原無鄉一掌。那個吻,記憶猶新且終身難忘,“我是忘不了,但又如何?不該發生之事就該讓它結束在開始之時。”
“那何謂該又何謂不該?阿倦你看着我回答。”倦收天掰過倦收天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
讓原無鄉意外的是倦收天并未躲閃卻是擡頭卻輕聲笑,笑裏帶着些許自嘲:“就是你所想之事。”
“哦?那原無鄉想的是什麽?”原無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我怎知你所想何事!”倦收天移開目光卻換來那人更固執的追問。
“好友,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原無鄉所想何事,你知道的!”
“……”倦收天不想再回答這個問題,兩人之間的問題根本不是能解的結,遲早有一日……倦收天并非木讷,反而是太清醒,清醒到不得不對自己,對他殘忍。
“你在怕什麽?”像是感覺到了倦收天的不安,原無鄉的吻落下,印在倦收天的額上。濡濕的觸覺讓倦收天眼睑輕顫。
“我……”不能說,說了眼前能觸及的虛妄便會——灰飛煙滅。那……在一切消散之前自己是否能留下些什麽?倦收天盯着原無鄉的眸子思緒裏有個東西一直在跳躍,到底是什麽?自己最能留住的是什麽。對了!有它!
“原無鄉,我想醉一場!”
“那我便陪你醉一場。”原無鄉松開禁锢住倦收天手。
倦收天在原無鄉的詫異中從櫥櫃裏翻出一壇陳年老酒,又拿出一個漆紅鎏金的匣子。匣子裏是兩只晶透瑩藍的酒杯,一小瓶原無鄉不知為何物的瑩藍色液體,以及兩根血紅的木針。拿出這些東西,倦收天耳尖有些微紅。避過原無鄉探尋的目光:“既是兄弟,這定酒可敢陪我共飲。”
“這有什麽說法?”原無鄉把玩着那只精巧的杯子問。
“定酒定心,大抵……跟結義差不多。”說謊倦收天從不擅長。
“哦?那過程跟結拜也差不多咯?我還以為要交杯。”原無鄉從小瓶裏倒出瑩藍色的定酒。
“還是有不同之處的。”倦收天拿着紅木針刺破左手中指,一滴血滴進眼前的酒杯中,血珠在瑩藍的酒液裏暈染開來,最後整杯液體歸于無色。
“好生奇異!不用再給對方滴一滴嗎?”原無鄉同法效之。
“不必。”倦收天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遞給原無鄉,又拿起他的一飲而盡,速度之快讓原無鄉咋舌。
“噗,好友不必如此,我不搶你的!”原無鄉笑着一點點喝下自己手中的那杯,喝完之後疑惑道:“怎麽是甜的?”
“……”這個問題倦收天不想回答。
月朦男子十六周歲成年,十六歲生日當天父母會将成親時所行定緣禮的物品交給自己的孩子。月朦受冰弦庇佑,冰弦司姻緣。故而有了定緣禮以示夫妻同心,禮成之時相愛的雙方的腕間會浮現出冰弦花的印記,若非所愛之人身死則永不消失。但此法只對月朦人有效,此法也只唯有月朦人知曉。
定酒定心,緣針納緣。
若兩人同心,定酒則甜。
倦收天自然也有定緣禮的物件,不過……即便師父肯定地說他是月朦人,倦收天也不這樣認為。至于原因很簡單——長得不像,而且師父撿到自己是在淩宇。跟自己相比原無鄉更像是月朦人。
倦收天左腕間的微熱印證着定緣禮漸成,自己對原無鄉抱有何種心思自己心裏昭然若揭。
“阿倦!你又發呆了!”原無鄉拿下他捏在手中的酒杯,“不是說要喝酒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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