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秦大哥

唐怡很是意外,“不是說今晚不回來?”

秦東安搶着說:“哥說他們有個朋友出了點兒事,今天沒聚成,都各自回家了。”說着又對重岩說:“這是我大哥秦東岳,哥,這是我同桌重岩。”

重岩覺得喊“秦哥”的話聽起來會有點兒怪怪的,便喊了聲,“秦大哥。”

秦東岳點點頭,濃墨似的長眉微微挑起,眼底帶了三分笑,“重岩?這個名字好聽。就是你跟着小豬一起去泰豐實習的吧?”

重岩還沒回答,秦東安已經不樂意了,拽着他的胳膊嚷嚷,“誰小豬?誰小豬啊?媽,你聽聽,他又給我起外號!”

“這肥的,”秦東岳嫌棄地捏了一把他的臉蛋,“叫你小豬都美化你了。”

唐怡哭笑不得,“都有點兒規矩行不行啊?”

秦東岳放開秦東安,對重岩笑着說:“泰豐的事兒我還得跟你說聲謝謝呢,要是沒有你跟他做伴兒,小豬肯定不會去。”

秦東安在後面踢了他一腳,“你才是豬!”

重岩心裏羨慕他們兄弟感情好,臉上也不由得帶了點兒笑容,“秦大哥說的太客氣了,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秦東岳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客氣,又問唐怡,“吃的還有嗎?我還餓着肚子呢。”

唐怡忙說:“我讓阿姨給你做。”

“算了,我自己來吧。”秦東岳大步流星往廚房走,一邊走一邊問:“你們都吃完了?”

唐怡頗有些得意地說:“都吃完了,重岩還陪着我吃了甜點。是媽媽自己烤的草莓蛋糕哦,重岩都說比外面蛋糕房的好吃。”

秦東岳稍稍有些意外地看着重岩,挑眉一笑,“這麽乖?”

重岩,“……”

這可真是親母子,重岩心想,誇人的話都是一樣的。問題是愛吃個蛋糕點心跟乖不乖的到底有個什麽關系啊?

廚房門開着,秦東岳在裏面忙忙碌碌給自己準備晚飯,重岩着實驚訝了一把,悄悄問秦東安,“你哥真會做飯啊?”

秦東安想了想,給了他哥一個很中肯的評價,“他會做的花樣不少,不過味道都一般。我跟你說,他還會包粽子吶!”

重岩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其實男人通廚藝的不少,他自己就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不過秦家這樣的人家哪裏有兒子下廚的機會?李家的兩位少爺就從來沒進過廚房的門,秦東安自己也是只會吃不會做。

重岩忍不住問他,“秦大哥是做什麽的?”

秦東安砸吧砸吧嘴,“《水浒》看過吧?”

重岩詫異,“怎麽?”

秦東安說:“我哥就跟林沖似的,武教頭,幹的都是帶兵的活兒。”

重岩思想不純潔,一說起林教頭,最先想起的不是他武藝高強,而是他有個招禍的老婆,長得美貌非凡,結果被個混不吝的富二代看上了,把一家子折騰得死的死,散的散。

秦東安覺得重岩的表情有些奇怪,“怎麽了?”

“沒什麽,”重岩忍了一會兒又問:“在哪兒帶兵?”

秦東安覺得他問的奇怪,“當然是訓練營啊。”

“京郊那個訓練營?”

秦東安點點頭,“離得不遠,不過也得有假期才能回來。”

重岩以前住在李家的時候,也影影綽綽聽人說起過京郊的訓練營。傳聞中那是個相當有神秘色彩的地方,去那裏特訓的都是部隊裏選拔出的精英,魔鬼式訓練,偶爾還會配合地方完成一些極其危險的任務。重岩還記得有一次李家私宴,他站在李老爺子身後侍酒,聽見李老爺子身邊的一個禿頂老頭說起陸軍特種大隊的訓練營協助武警部隊完成了城市反恐的什麽任務。

大多數男孩兒都會對部隊抱有幾分憧憬之意,重岩自然也不例外。不過那天他就在倆老頭身邊多站了一會兒就被李老爺子瞪着眼睛給攆走了,好像他們說的是什麽機密消息一樣,神秘兮兮的,釣的重岩好奇心爆棚。後來他自己還試着找人了解這方面的消息,不過他能力有限,一直也沒打聽出什麽來,時間長了也就忘了,沒想到今天竟有機會見着一個活的,頓時對秦東岳的身份生出了幾分崇敬之意,“那不是很厲害?”

“那當然。”秦東安雖然總跟他哥雞皮酸臉的,但是別人要說他哥的好話他比秦東岳自己還高興,“你別看他好像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實際上厲害着呢,全軍大比武的時候還拿過獎呢……”

話音未落,就聽秦東岳在廚房裏吼了一嗓子,“秦東安你皮癢癢了吧?!你說誰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秦東安立刻跳起來反擊,“我那是誇你!誇你都聽不出來還說自己頭腦不簡單?!”

秦東岳從廚房探出頭,兩指相并在頸部輕輕一劃,威脅意味十足,“你小哥兒們在,我給你留點兒面子。回頭看我怎麽收拾你。”

“哼。”秦東安外厲內荏,回頭就揪住了重岩的T恤下擺,“重岩今天不走了,就住咱家!我看你好意思當着別人的面發飙?!”

“你這點兒出息……”秦東岳噴笑,“有種你讓他一輩子住咱家。”

重岩被兄弟倆無厘頭的對話也逗笑了,“我不當你的擋箭牌,我回家去了。”

秦東安急了,“走什麽啊,這才幾點?”

唐怡打完電話回來,正好聽到重岩說要走,忙問:“你們怎麽過來的?這天都黑了,重岩怎麽能自己回去?”

重岩忙說:“阿姨,天黑不怕的,我又不是小姑娘還怕人打劫。”

唐怡對重岩印象很好,覺得他特別懂事,又懂得體貼長輩。之前秦東安也跟他們提過自己的好友,說家裏就他一個人,平時只有保姆做飯,想來這會兒回去也是孤零零一個人,連個等門的人都沒有。唐怡是做了母親的人,對這樣的孩子難免有些心軟,見他這樣說,便望向秦東岳,“東岳,你吃完飯了送送重岩。咱們這邊有點兒偏,我不放心。”

重岩感動,又覺得不好意思,連忙推辭。

秦東岳端着一個大盤子從廚房裏出來,一邊往嘴裏撥拉自己做的炒飯,一邊含糊不清地對兩個小男孩說:“明天又不上學,重岩沒事兒的話也別回去了。明天帶你們出去玩。”

秦東安警惕地看着他,“上哪兒玩?”

秦東岳沒理他,對唐怡說:“魏家的老四你有印象吧?”

唐怡想了想,“是出國學醫的那個?”

秦東岳點了點頭,“他跟家裏鬧翻了,自己出來開診所。明天就是他約的局,地方也不遠,農家樂,釣釣魚,爬爬山。”

唐怡對這個大兒子還是很放心的,忙說:“明天天氣好,出去散散心也不錯。”

秦東安頭一天剛爬了長城,聽見爬山就頭疼,正想着怎麽把這事兒推掉,就聽他哥說:“魏老四他們也都要帶家裏的弟弟妹妹一起去,跟你們年齡差不多。”

重岩不想摻和這種事,這個圈子就這麽大,難保沒有認識李家兄弟的,到時候真要被認出來,尴尬的還是自己。

“謝謝秦大哥的好意,我就不去了。”重岩說:“我認識的人不多……”

秦東岳笑着攔住了他的話,“別想那麽多,就是帶你們倆去玩的,不是帶你們去應酬。你跟小安只管傻吃傻玩就行,不認識的人不喜歡的人一概不用理會。有我呢。”

重岩怔了怔,在他幾十來年的生命當中,還從來沒有人站在他的前面說一句“有我呢”,這樣一句微妙的飽含保護意味的話,雖然是由一個陌生人說出來,仍無損與它本身動人心弦的魅力。

重岩一霎間很是有點兒感動,不過他冷靜慣了,面上分毫不顯,只說不好打擾。

秦東岳問他,“明天你有事?”

“這倒不是。”重岩雖然不大想接受邀請,但為這個撒謊的話也太掉價。

“那還是去吧。”秦東岳笑着說:“你要是不去,小安這懶貨是絕對不會出門的。他跟那幫孩子也不大玩的到一起去。你們倆一起去正好相互作伴,你也幫我看着點兒他。他這人看外表伶俐,其實傻得很呢。”

秦東安撲上來要撓他,“誰傻?你說誰傻?!”

秦東岳端着盤子十分敏捷地躲開了。

唐怡又笑又氣,“都好好說話!”轉而又勸重岩,“現在天氣正好,不冷不熱的,多去戶外走走,別總窩在家裏。”從私心上講,她也樂意小安身邊有個懂事一些的同齡人一起玩。何況有秦東岳跟着,她還是很放心的。

在秦東岳看來,小安在重岩家吃過飯,兩個人放假也在一起玩,可見交情是不錯的。秦東安朋友少,作為哥哥,秦東岳自覺有責任幫助情商低的傻弟弟好好維護一下友情。再說重岩一來,唐怡也很開心,他們父子都是粗糙的性子,三個人加起來只怕也沒有重岩細心。他一進門就看到了花瓶裏的香水百合,以秦東安那個性子是想不到這麽細致的事情的,所以送花的人只能是重岩。這孩子還很有耐心地陪唐怡一起吃點心——他老媽的手藝他能不清楚嗎?這小孩兒看着懂事,也穩重,他帶着自己弟弟出去玩,捎帶腳的帶着重岩,不費什麽事兒還能讓大家都高興,何樂而不為呢?

這趟計劃外的春游重岩最後還是沒去成。

《新聞聯播》快播完的時候,他被李承運一個電話叫了回去。李承運沒在電話裏說出了什麽事,只說他在重岩家門口等着他回去開門。重岩自然是不信他會沒有鑰匙,但李承運會這麽說,明顯就是要他馬上回去的意思。

唐怡很是惋惜,但重岩家裏的情況本來就有些複雜,家裏人叫他回去她也沒有攔着的道理。她讓秦東岳開車送一趟,臨出門的時候還把自己烤的曲奇餅幹裝了一盒子給他帶上,搞得重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東安一臉不高興的把他送上了秦東岳的車,嘀嘀咕咕地抱怨,“早沒事兒,晚沒事兒,偏偏等你出來玩就有事兒……”

秦東岳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閉嘴吧。”

秦東安一臉委屈地揉着被他打過的地方,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控訴。

重岩想笑又忍住,心裏卻有些感慨,話說這麽多有兄弟的人家,偏偏輪到他,就成了有兄弟的命,卻享不了有兄弟的福。

或者,還是他的福氣不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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