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hp〔十三〕

“父親,有弟弟的消息了！”弗裏德裏希如今已是擁有娴熟的妻子和一個可愛的小公主的成熟男人了。不過在得知被判失蹤的弟弟終于有了消息時，還是忍不住露出了莽撞的一面。自從得知最疼愛的弟弟生死不明以來，這個耿直的日耳曼男人就沒有一天睡好過。

“快！快讓我看看！”自妻子死後便精神不振的埃美爾在小兒子失蹤後身體更是每況愈下，如今聽到這個好消息頓時精神一振。

“卡爾現在在英國人手上。”弗裏将電報遞給日漸蒼老的父親，“似乎是約克郡的監獄。”

“監獄！”埃美爾露出擔憂的神色。

“有消息就是好事,在監獄裏總比生死不明強的多。”弗裏安慰道,“卡爾是獲得過騎士十字勳章的戰士,等國內贖回戰俘時他一定是被安排第一批回歸的。”

“對，對，卡爾是優秀的戰士，祖雄将軍都很看好他。”

看着父親渾濁的瞳孔，染上斑白的頭發,弗裏就一陣心痛。曾幾何時記憶裏高大嚴厲，永遠無所不能的父親已成了這般模樣。記得原來自己和小卡爾都很害怕父親，總是躲着他怕被責罵，而如今……

“爸，您別太擔心，卡爾不會有事的。”雖然自己心裏也沒底，但安慰父親還是要做的。

“您如今身體不好，不如在家多養養，讓蜜兒多陪陪您？”

“唉！如今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我若是不工作單憑你的軍晌哪裏夠！”

弗裏知道父親說的是實情，自從德國戰敗，凡爾賽條約簽訂，德國人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熬了。阿爾薩斯被那些無恥的法國佬奪走，他們回不了故鄉，只能蝸居在這裏。現在失業的人那麽多，卡爾又被俘，如果父親不工作，僅靠他根本養不活一家人。

“哎！那些該死的法國佬，真應該下地獄！”弗裏恨恨說，“還有那些猶太吸血鬼！”

埃美爾現在工作的公司就是一家猶太商人開的，那個猶太老板總是變着法兒地克扣他的工資。而且還經常不給報酬地要求員工加班，如果拒絕就只能等着失業。埃美爾現在身體這樣差，除了郁結于心之外辛苦的勞作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好了，孩子。”埃美爾到底是一把年紀，看問題要比兒子清楚，“德國終歸是德國人的，我們不會長久被欺侮。”

“想想那些敵占區的老夥計，我們還是幸運的。”想到小兒子過去的安排，埃美爾不禁感嘆，“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見你母親，有你和卡爾兩個小夥子。”

“父親……”看到父親追憶往昔的表情不知為何弗裏有種慌張的感覺，這明明不是父親第一次這樣說，可他就是抑制不住那股慌亂。

“聽着，孩子。”埃美爾打斷，不管他現在有多蒼老，到底是在弗裏心裏積威日久，“你弟弟很早以前就安排好了我們一家的退路。當時我還半信不信……我要你保護好卡爾，他只要不死，就一定會成為了不得的大人物。德國需要他。”

“我當然會保護卡爾！”弗裏一想到小時候小臉紅撲撲窩在自己懷裏的面團子，心就軟成一片，“那個笨蛋向來不會照顧自己，我是他哥哥自然要多保護他！”

埃美爾滿意地點頭，起身來到書櫃旁一陣摸索。

“爸？”弗裏的目光随着父親從書櫃的暗格裏拿出一個盒子由不解轉為驚奇。

“這是卡爾準備的。”蒼老失水的手将盒子打開，裏面是幾個本子和一些金箔。“現在馬克貶值地厲害，還是用金子這種硬通貨好。”

“現在戰争結束了，卡爾回來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東西都在這裏收好，可別忘了。”

“爸，您這是幹嘛？”弗裏急了，“弟弟讓您收着，您繼續收着便是。”

“我當然會收着，只是和你說一下罷了。将來我去找你母親，也好放心。”埃美爾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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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回來了。”喬木幾經輾轉，終于來到家門口，還沒進門便高喊道。

“卡爾，快進來！”收到電報的弗裏早早在門口等待，這會終于看到闊別已久的親人。“爸在等你，快！”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在看見拌合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父親時，這種感覺達到頂峰。

“爸！”雖然一開始從電報裏就知道父親身體不好，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步田地。

“卡爾……回來了就好。”老人家見到小兒子，頓時泛起笑意，“回家就好。”

埃美爾突然感覺纏綿已久的病症全好了，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從床上坐起身，拉住剛從“戰俘營”回來的小兒子的手，不住地看他的臉。

“你這孩子從不讓人省心”責備的話語裏是說不出的寵愛，“以後你和你哥哥要相互幫助，好好過日子。”

“可惜沒看到你娶妻生子。”老人搖搖頭，眼中透出遺憾的色彩，“你哥哥孩子都這麽大了，你這還沒個歸宿，我愧對你母親啊。你打小就最得你母親疼愛，現在卻吃了那麽多的苦，我這麽去了都怕她不理我。”

“爸，我都那麽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雖然愧疚，但在娶妻這個問題上喬木不會妥協，但老人家的話也不好反駁，只能裝沒聽到“德意志的軍人怎麽能怕吃苦。”

“對！對！德意志的軍人哪能怕困難。”老人精神頭好了，面色都紅潤不少，“卡爾你可是有出息的，我們鄧尼茨家的軍人各個都是好樣的！你曾祖父還參加過普法戰争……”

喬木和弗裏耐心地聽着，一邊的年輕婦人抱住小姑娘坐在一旁，不時轉過頭去輕輕抹眼淚。

喬木心知對方這是回光返照，內心湧起陣陣酸澀。他不是第一次接觸死亡，甚至他自己手上也是亡魂不計其數。可是無論見證過多少次死亡，無論收割過多少生命，眼睜睜看着與撫養自己長大的人死去的感受怎麽都不會好。上輩子女王祖母去世時舉國同哀，這輩子父親卻是如此……不知道安娜媽媽感染傷害，在颠沛流離地逃難中死去又是何種光景。

“你和你哥哥要好好的，你們都要好好的……”

“好的，爸，我們一定會好好的。”喬木和弗裏同時握住老人的手保證道。

埃美爾看看兩個英武的兒子，瞅瞅娴靜的兒媳和可愛的孫女，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

“安娜，我來了。”

喬木感覺手心裏的人脈搏漸漸微弱，直至消失，那個總是目光犀利的男人永遠阖上了眼睛。

“哥。”喬木握住哥哥的手，“只有我們兩個了。”喬木承認的親人只有安娜媽媽，埃美爾爸爸和大哥弗裏，至于外甥女蜜兒和嫂子艾米亞——在他看來只是會有段時間住在一起的熟人罷了。

“這是艾米亞，你嫂子。”聽到喬木的話，弗裏趕忙介紹新加入的家庭成員，“這是你的小外甥女，蜜兒。”

說着對小蘿莉招招手：“蜜兒來，喊叔叔。”

“叔叔。”小蘿莉聲音甜甜的，是小姑娘特有的軟糯。

“蜜兒真可愛，來，叔叔抱。”喬木抱起那個擁有哥哥血脈的孩子，一瞬間感慨叢生。他知道在弗裏看來，新的家庭成員可以帶來生機，他不想讓自己絕望。但那個粗線條的男人卻沒有想到在自己看來弗裏有了完整的新家庭——娶了個好妻子，又有女兒承歡膝下——就顯得自己多餘了。喬木不是會鑽牛角尖的人，哥哥有了幸福的家他高興祝福還來不及自然也沒有嫉妒之類的情緒，但內心小小的失落是免不了的。他視為唯一親人的人卻有了更重要的人。他知道自己這是任性了，可是被哥哥從小寵到大的他還是希望能繼續被哥哥寵着慣着。還是會小小地嘀咕，如果自己是哥哥唯一的親人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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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裏喬木和弗裏忙着為埃美爾舉行葬禮，交接事宜，幾乎忙得腳不沾地。唯有晚上睡覺時某個屬性為弟控的家夥摸上自家弟弟的床，抱着弟弟睡覺，兄弟兩人才有一點獨處機會。喬木也趁機把自己的經歷挑挑揀揀地說了，當然是監獄版本的，也詢問了弗裏和父母一路逃難再到定居的經過。摸清了家裏的現狀也方便了他的下一步行動。

喬木的腿康複後便提出要離開蓋勒特的莊園，他本來以為出來會不大容易，沒想到卻沒受到什麽阻攔。蓋勒特也只是叮囑一句萬事小心，給了他一個新的門鑰匙便讓他離開了，順利的有些不真實。如果不是喬木确信他從那個男人眼中看到刻骨的占有欲，他幾乎都要懷疑這些日子是不是都是他在做夢。喬木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男人那麽輕易就放他離開，但他也不想深究，他在麻瓜界裏還有不少事情，萬一那人突然又不放人了怎麽辦？

不過喬木也沒有疑惑很久，當他站在家門口，弗裏告訴他父親已近彌留時，他想他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喬木現在是職業軍人，他的職業就是戰鬥，他如果真是性格溫和沒有權力欲的人也就不會總是去參軍，更不可能一次次做到高位了，幾輩子都在幹自己不喜歡的工作這要多悲催啊！所謂幹一行愛一行，如果不是真心熱愛這個職業，是沒有辦法在職位上做出傑出成績的。而且我覺得要真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反而不能和蓋勒特愉快地玩耍，兩個人本來就一個巫師一個麻瓜生活圈子沒有交集，要是再沒有相同/似的野心，這簡直就是沒話題啊！當情侶間沒話題的時候，蠢作者覺得這就離分手不遠了。喬木和蓋勒特談論怎麽改變站局，滅掉敵軍很正常，但你能想象一個白蓮花溫潤淡泊受和蓋勒特讨論昨天被同事欺負，今天做什麽菜，明天去哪裏郊游嗎？

當然，剝開這層酷炫皮，喬木內心依舊是個軟萌蠢，我覺得熱愛和平尊重生命和喜愛戰鬥并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