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救人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礦脈下的溫度漸漸降低,本來就受了傷,更是受不住冷。趙越堯身嬌體弱,平日的武學課基本都逃出去聽小曲,身體素質比這裏的所有人都差。
他渾身顫抖着抱住自己,從身體內散發出的那種刺骨寒冷險些要将他淹沒:“好冷。”
礦場中,那場地動讓柳枝和趙泗來晚了一步,眼睜睜的看着兩人被推下了礦洞之中。
“小王爺!”
趙泗拉住哭泣的柳枝:“柳枝姑娘,你別貿然過去。那塊地方太薄,若是踩塌了,小王爺就注定魂歸西天了。”
礦場管事冷汗嘩嘩的流,跑過來問:“那怎麽辦,趙大人,您快想個辦法。若是小王爺出了事,我們都要陪葬!”
趙泗咬牙,暫時顧不得去抓那個加害的人,先将人救出來最重要:“你去找些堅固的繩子來,我看能不能順着爬下去。”
麻繩很快就被找來,趙泗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感受着腳下每一塊泥沙的震動。
“嘩啦啦。”
只走了兩步,就有石塊往礦下不停的掉。
“不行,不能過去。”
衆人束手無策,老王爺和王妃趕來,滿面焦灼。王妃平日裏總是梳的一絲不茍的發髻,此刻有些毛躁。
老王爺:“你們還站着做什麽,還不快救人!”
趙泗跪下,禀明了情況。王妃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昏倒:“若是堯兒死了,我也不活了!”
礦脈之下,周啓時解開自己與趙越堯的衣服,将他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
趙越堯迷迷糊糊,感受到了熱源,像一只小貓兒一樣挨過去。不僅自己的身體要暖和,連冰冷的臉蛋都要貼到周啓時的胸膛上。
乍然感受到冷意,周啓時刺激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接着,觸感仿佛放大了十倍般,感受着懷中滑膩的皮膚。這是他第一次與人這樣親近,肌膚相貼,不留一絲縫隙。
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毀了趙越堯的親事。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覺得趙越堯并不是傳聞中那樣纨绔殘忍,缺點有幾分,但不至于十惡不赦。
“對不起,趙越堯。我,我毀了你的親事。”
真心與假意,有時候很好分辨,趙越堯體溫逐漸回暖,也不好再針鋒相對:“唔,好吧,我接受你的對不起。如果你肯将周芍清給我找來,那我就更願意原諒你了。”
這話沒錯,只是周啓時聽着,怎麽覺得心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他板着臉:“強扭的瓜不甜,事已至此,你還是別想我長姐了。”
趙越堯不自覺的撇嘴,瞟了他一眼:“你不是道歉嗎,難不成就是嘴上說說,實際上根本就不願意幫我做任何事?”
“原來這就叫銀樣镴槍頭,一點兒也不中用。”
周啓時微藍的眸子布滿血絲:“我可是為了救你才落到這種處境的,你就一點兒也不內疚後悔嗎?”
趙越堯揚起小臉,也不嘀咕了:“誰讓你将周芍清放跑的?這都是你應該做的,你要贖罪!”
周啓時咬牙切齒:“那你不顧我長姐不願意,強硬的逼婚,以勢壓人,這難道就是好的?”
趙越堯有些理虧,死鴨子嘴硬:“周老爺收了聘禮,就該将女兒嫁給我!”
周啓時冷哼一聲,站起身,将趙越堯的衣服摔給他:“我看你現在生龍活虎,應該也不需要我為你取暖了。”
陡然之間,趙越堯摔倒在地上,上身光溜溜的,在微亮的光線之下,越發顯得膚如凝脂。肩膀圓潤,鎖骨小巧,不知道是誰吞了一下口水。
“咕咚”一聲,在安靜的環境中分外顯眼。
趙越堯惱羞成怒,看着周圍幾雙眼睛:“你們看什麽看,小心我全都将你們抓起來打板子!”
有個礦工哭着說:“小王爺,您原諒小人吧。您和那位公子吵架,将我們從昏迷中吵醒了,我們不是故意看您的!”
看他們哭的樣子,趙越堯覺得自己就像是殘暴的昏君一樣。
這些哭哭啼啼的礦民,還滿身塵土鮮血,他才沒興趣和他們計較呢。
“周啓時,你過來給我穿衣服。”
看着他那趾高氣昂的小模樣,周啓時就牙癢癢:“你的兩只手生來是做擺設的嗎?”
趙越堯碰了個釘子,惱恨的咬着唇,氣鼓鼓的将衣服翻來覆去。他的衣服因為制作精良,本身就有三層,還有許多的帶子,穿着複雜。
又因為從小到大都是身邊的人給他穿,做了幾十年的阿飄,也不用穿衣服。現在,倒是真的弄不會這衣服究竟怎麽穿。
周啓時雖然話說的難聽,心中也打定主意不管他,但是腦子卻控制不了眼睛,總是往那個方向看。看趙越堯低頭和衣帶糾纏,勒出腰間一道柔韌的弧度,終于忍不住走上前幫他解開并系好衣帶。
趙越堯倒是伸出雙手,十分的心安理得。衣袖展開後,那股濃郁的香甜氣息兜頭而來,周啓時深吸了一口氣。這種神态讓趙越堯覺得狐疑,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輕輕聞了聞什麽都聞不到。
他又走到那幾個礦工身邊,讓他們聞。那幾個礦工顫抖着,都說沒聞到香味兒。
趙越堯懂了,原來他身上的味道,是要特定的人才能聞到。這算什麽,特制的熏香嗎?不過,只要不是所有人都能聞到,他就放心了。
上面的洞口處忽然垂下了一只竹籃,竹籃是用麻繩挂着的,小心翼翼的往下滑。
趙越堯驚喜的走過去,眼巴巴的看着竹籃,籃子中有一壺水,有羊肉,還有一封信。
信是老王爺寫的,上面都在安慰趙越堯,讓他別着急,已經在想辦法救他們了。還有王妃的一大堆允諾,都是平日趙越堯想要的東西而王妃不給的。
看着看着,大顆大顆的淚珠就落在了信紙上,将墨色的字暈染開來。可以想象,上一世他死後,老王爺兩人是多麽的痛苦與萬念俱灰。
周啓時看他默默的流淚,尾指抽搐了兩下。
羊肉挺好吃,是王府老廚子的手藝,趙越堯将它分給了幾人。這羊肉也不是能輕易吃到的,南岳土地貧瘠,本身種糧食都沒有幾顆,哪裏有多餘的地方養這種大一點的牲畜。
這都是洛家送來的,他們的商隊走南闖北,到處都有商鋪,是南岳最有錢的一個世家大族。
趙越堯吃了兩口,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周啓時看着他,像是在問笑什麽。
趙越堯:“我小時候第一次吃羊肉,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便頓頓都想吃。我娘不給,我就在家鬧絕食,結果被我爹用竹藤抽了一頓。”
當時哭的可傷心了,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為口吃的就鬧絕食。
周圍傳來了嗚嗚咽咽的聲音,原來是那幾個礦工,正在一邊吃羊肉一邊哭。
“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吃肉!”
“值了,就算是死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可憐大黑,要是他能撐一會兒,就能吃到這肉了。”
趙越堯不敢置信:“你們真的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一次肉嗎?”
裏面那個年紀最大的礦工說:“我小時候,家裏就養了一只雞,那只雞最後還因為稅收沒交上被拿去賣了。”
趙越堯心裏不是滋味兒,這些人都是南岳的子民,而他們的生活卻過得那麽艱辛。
周啓時輕輕敲了一下趙越堯的腦袋:“別想那麽多,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上天垂簾了。有許多小孩,因為養不起,剛生下來就被抛棄到街角河中,凍死餓死或者成了野獸的口糧。”
這話是安慰,也讓趙越心中變得有些不一樣。
洞口處又放下來了一只籃子,那只籃子比較大。上面寫了信說讓趙越堯坐在籃子上,上面的人試探着看,能不能将人拉上去。
籃筐編的的嚴實,也編的很堅固,坐在上面,還是比較穩妥的。但看了一眼那幾個斷腿斷手,虛弱的礦工,趙越堯還是從籃子上走了下來:“你們先上。”
周啓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幾個礦工誠惶誠恐:“小王爺,還是您先走吧,我們.....”
趙越堯叉腰擰眉:“快點上,叽歪什麽,再說話我讓人抽你們板子!”
完全是一副惡霸的模樣,只是看在周啓時眼中,像一只虛張聲勢的小老虎,小老虎吼叫聲雖然有老虎的風範,但還是嫩叽叽的。
半強迫将一個斷腿的放上編織的籃筐,周啓時說:“快點,浪費時間若是地動又來了,那我們都要被埋在這下面。”
當那個斷腿的礦民出現在上面時,王妃幾乎快要瘋了,不顧他渾身髒污,跑過去拉着他問:“小王爺怎麽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遭到不測這幾個字重若千鈞,無論怎樣也開不了口。
礦民連忙搖頭:“小王爺很好,他可憐我們,讓我們先上來。”
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王妃也來不及顧他,連忙讓人将籃子往下放,好将人救上來。
最後只剩周啓時和趙越堯兩人時,地動又開始了,沙石撲簌簌的往下落,将下面鋪了厚厚的一層。
趙越堯走上竹籃,咬牙說:“你也上來,我們一起上去。”
周啓時搖頭:“竹籃與繩子承受不了這個重量,會斷的。你先走吧,只要快些來救我就行了。”
地動來的那麽猛,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趙越堯堅持讓周啓時上來:“繩子斷了,你可以當我的墊背。讓他們再放一次籃子,不就行了?”
話不好聽,但是周啓時從中感受到了關心:“好。”
兩人坐上藤籃,籃子吃重,發出吱呀的聲音。上面拉繩子的人感受到了重量:“趙大人,有兩個人,繩子與藤籃怕是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
趙泗咬牙,大聲說:“小王爺,繩子支撐不了兩人的重量!周公子,請您行行好,讓小王爺先上來吧,我趙泗必定拼勁全力救您!”
話音剛落,更加猛烈的地動發生了,拉繩子的人手上磨得血肉模糊才堪堪穩住。
兩人被竹籃吊在半空,眼睜睜的看着下面的一塊空地,因為周圍的倒塌而被掩埋。
如果周啓時真的在那兒等,這一刻他早就成了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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