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祥瑞

回京的路上,趙越堯一路都氣呼呼的,根本就不帶搭理周啓時。他們路過南岳,特意将柳枝留了下來。就算柳枝哭着要一起走,趙越堯也不為所動。

沒了柳枝,一些小事他只好學着自己做,畢竟趙泗粗手粗腳,還沒他自己利索。

兩個月後,他們回到了京都。離京都越近,幹旱所帶來的的流離失所與殘酷仿佛像是一場夢,随着時間的推移,離他們而去。

走到京都宏偉熱鬧的城門口,守門侍衛們認得趙越堯,一個個殷勤備至。

“趙大人回來了,快開門!”

“趙大人為皇上辦差,定然辛苦。你個沒眼色的東西,滾!”

守門的頭子狠狠的踢了一腳,準備搜查趙越堯馬車的新兵。

趙越堯眉眼冷淡,矜持的點頭,便放下了馬車簾子。

走在京都大街上,他發現長街上比他們離京之前更加的繁華,多了不少的酒樓客棧,還有一些新的小店。

還有不少女子蒙面,和丫頭一起走到一些看起來裝修就十分豪華的店鋪之中。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怎麽可能短短幾個月就開了那麽多新店?

明明是冬日,街上的人卻更多。

趙越堯有些好奇,讓人停了馬車親自下去看。

門口招呼人的是清秀的少年,十一二歲的樣子。

裏面賣的都是胭脂水粉,怪不得只有女子進門。那些胭脂看着清雅,色彩正,并且聞起來還有一股香味兒,和趙越堯平日看見的胭脂截然不同,可以說比宮中的東西都好。

當然價格也配得起它,掌心大小的一盒粉就要上百兩銀子,看樣子,還有些供不應求。

想起那些掙紮着活下去的平民百姓們,趙越堯放下了那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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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京的消息短短半日,就傳遍了整個京都。宮中傳話來,皇上覺得他辛苦,讓他休息兩日再進宮。

趙越堯心知肚明,哪是可憐他辛苦,恐怕是宮中又新進了美人,他沒空罷了。

周啓時跟着到了趙越堯的府邸,他沐浴完,長發濕透。

趙越堯:“我還以為你會去找周芍清呢,幹嘛死皮賴臉的跟着我。”

這話說的不客氣,但是周啓時并不氣惱,他轉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趙大人,我真猜不透你的心思。在游牧族時,你離開的時候那麽傷懷。聽見我要和你來京都,眼睛都亮了,現在怎麽對我愛搭不理的。”

趙越堯騰的站起來,臉色漲紅:“你胡說什麽,誰眼睛亮了,我看你是眼神瞎了才對!”

周啓時戲谑般的揉揉趙越堯的腦袋:“是,我眼睛瞎了,快去用膳吧。”

第二天,門房送來了一張請帖。請帖紙張豪華,清香撲鼻,上面的字是用金粉寫的。

趙越堯拿着翻看了兩下:“這是周芍清送來的,她準備在梅園設宴,我才不想去,不想看見她的臉。”

旁邊的柳昀搖頭勸:“大人,還是去一趟吧,周姑娘最近在京都聲名遠揚,陛下可喜歡她了,聽聞她會被賜給太子殿下做太子妃。你不給她面子,總要給皇上面子。”

趙越堯稀奇的看了眼柳昀:“你在工部學的不是機關制造嗎,什麽時候也學了這人情往來了?”

柳昀胖乎乎的臉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師傅說的,他說我太過愚鈍,若是不學怕是會吃暗虧,就讓師兄将朝堂最近的動向和我說了說。”

趙越堯點頭:“好,你說的對,得去看看。”

周啓時:“我也去。”

趙越堯不肯:“你這麽大個人,怎麽去?若是被發現了,平白連累我。”

周啓時眉尖微挑:“我可以易容成你的下人,伺候趙大人進去。”

趙越堯低聲吼:“你這個下人比我還高,更讓人看笑話!”

——

冬日嚴寒,趙越堯穿着皮毛鬥篷,被梅園的人引去自己的座位。

他眼眉一掃,發現此次還來了很多世家的人,看來周芍清混得不錯。

因為趙越堯的職位,不少人是既忌憚又懼怕,還有些讨好。

周芍清從遠處走來,她穿着雪白的皮毛披風,頭戴玉簪,眼中含笑,渾身都散發着光芒,一瞬間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那些公子哥們,大部分人眼中都帶着癡迷。趙越堯倒是覺得奇怪,這周芍清長得也不是絕色,怎麽那麽多人喜歡?

宴會是趙越堯讨厭的作詩賞花,梅花被放在花瓶中,插出疏影橫斜的形狀,下面放着各種石頭青苔打造的景觀。

這瓶紅梅一出來,就贏得了所有人得贊嘆,只有趙越堯興趣缺缺,他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下人:“給我倒酒。”

下人的後背有些彎,倒了一杯酒:“大人,少喝些。”

趙越堯瞪他一眼:“要你管,你現在是我的奴仆,還敢管我?”

周啓時無奈的搖頭:“是,我的大人。”

突然,在梅園外傳來了喧鬧之聲,仔細一看,原來是皇上和褚念,他們竟然也來赴周芍清的宴會!

那些在場上念詩的人更是激動,恨不得皇上立刻将他們看在眼中。

不少人相互使了眼色,看來,皇上想讓周芍清做太子妃這個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

周芍清提起裙擺,臉上帶着欣喜,跑到皇上和褚念面前行了一個大禮:“陛下,太子殿下,請往這邊走。”

褚念穿着玄色的長袍,平日在趙越堯面前溫和的模樣變得冷峻,他來這兒的第一眼就往趙越堯那邊看。目光貪婪又熱切。

本想與太子眉目傳情的周芍清氣的要命,她眼神轉變了幾下,終于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殿下,聽聞你平日作的詩,連名滿天下的大儒都誇贊,不如來評評看,在場哪位公子的詩能堪當第一?”

褚念冷着臉:“孤已許久不碰詩了,恐誤了他們。”

皇上笑着說:“不過是場玩鬧,大家不必拘禮。朕記得你年少時才華橫溢,如今評判他們,倒也綽綽有餘。朕既來了,也給個彩頭,宮中新得了一批珠寶,其中有枚鴿子血,便給作詩做的最好的。”

“多謝陛下!”

在場的人都跪下謝恩,興致勃勃的想要讨這個彩頭。

周芍清笑的溫婉:“既然陛下都拿了彩頭,清兒也不能小氣,來人,将東西拿上來。”

一個穿着绫羅的丫鬟捧着一個盒子上來,盒子打開,裏面赫然是一朵巨大的靈芝!

別說下面的人,就連皇帝都眼熱。宮中有無數的金銀珠寶,但是藥房中的珍品補藥,這幾年都被皇上用了,像這樣大的靈芝,宮中只有兩朵。

氣氛被炒熱,一首接一首的詩句被寫出來。

輪到趙越堯,他随手寫了兩句打油詩,便不再耗費心神。

但是周芍清偏偏要和他作對,特意走到了拿着詩句的下人面前,将趙越堯的詩念了出來:“一朵兩朵三四多,五朵六朵七八朵,每朵長的不一樣,但是聞着一樣香。”

每個字都寫着敷衍,後面兩句更是随便湊上,韻律都不通。衆人畏懼趙越堯,不敢笑出聲,只能暗中忍笑。

但是皇上卻不管這麽多,哈哈大笑:“哎喲,趙越堯,若是梅花有靈,定然會哭泣,你看你寫的什麽東西,狗屁不通!”

趙越堯站起來俯首行禮:“陛下,你就饒了我吧。臣驽鈍,自幼不愛這個,自是比不得他們。”

旁邊的褚念笑着說:“父皇,趙大人能博您一笑,這首詩也不算毫無用處。”

周芍清面上不顯,暗中咬牙,款款而來:“陛下,清兒也要作詩一首。”

皇上饒有興致:“好,趙越堯,你下去,讓周姑娘來。”

趙越堯冷眼看着,心中知道這女人肯定又要耍花招。

周芍清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她走一步,旁邊的梅花花苞便肉眼可見的開一分。走到最後,整座梅園的梅花都抽條開放,紅豔豔的映着雪色,好不壯觀!

“砰!”

皇上看的癡迷,碰倒了自己桌面上的酒杯,他站起來,從來沒有這樣失态過。

趙越堯眨了眨眼睛,看着周芍清肩膀上那個發光的小團子,目不轉睛。

在場的所有人,清醒過後都哆嗦着跪了下去:“天降祥瑞,天佑趙國!”

周芍清一臉茫然,環顧四周,然後跪了下去:“陛下,這必定是祥瑞之兆,清兒寫詩的時候,只感覺渾身漂然如雪,下筆如有神助。這必定是上天感念陛下仁德,降下祥瑞!”

她楚楚可憐,跪在紅豔的梅花之中,如同九天玄女一般聖潔。

趙越堯環顧四周,發現好像只有他能看見周芍清肩膀上的小團子。他借故走到周芍清旁邊跪下,對皇上說:“陛下,看來這第一名的是周姑娘的了,果真是實至名歸。”

皇上這才回神,對待周芍清少了幾分輕視随意:“沒錯,周姑娘才氣感動上天。來人,将朕的鴿子血拿來!”

周芍清一邊道謝一邊含情脈脈的看着褚念:“太子殿下,還要勞煩你重新評,要不然清兒的靈芝可就送不出去了。”

在座的人不是瞎子,他們能看出周芍清對太子的情義。換做往日,皇上不會同意讓周芍清做太子妃,因為出身不夠。但是經過今日的祥瑞之兆,皇上卻覺得十分合适。

皇上:“念兒,你可有心上人?”

褚念撩開衣服的下擺,利落的跪下:“父皇,兒臣如今以趙國為重,無心婚事。但是兒臣覺得,父皇後宮人雖多,但沒一個可心的。周姑娘蕙質蘭心,倒是很适合陪伴父皇在側。”

這話簡直平地驚雷,連皇上都驚到了。他再好色,也不至于和自己的兒子搶女人:“皇兒,你.....”

褚念情深意切:“父皇,周姑娘身懷祥瑞,兒臣只希望父皇能夠身強體健,繼續坐鎮趙國百年。”

皇上被褚念的行為感動了,他有那麽多孩子,從來都是盼着他死,好争權奪位。倒是褚念,在廢太子叛亂時救了他,現在又處處為他着想。

他激動的站起來:“好皇兒,朕果真沒看錯你。來人,封周姑娘為賢妃,居長清宮!”

周芍清垂下頭,面如土色。她想到五十歲的皇上身上的老人斑,和令人作嘔的腐朽的氣味,她就想吐!

但是,她沒有辦法,只能咬着牙謝恩:“多謝,陛下。”

趙越堯心中偷笑,借着周芍清失魂落魄時撫摸了一下她肩膀上的團子,誰知道那團子在趙越堯摸上的一瞬間,彙聚成一道光線,融入了趙越堯的身體之中!

!!!

但是這樣奇異的事沒人看見,只有趙越堯自己心中既慌張又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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