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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十五 / 校霸的驚喜

晚上去教室的時候他還偷偷地笑着,進教室之前和老師打招呼,老師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強逼自己別過頭,聽不出什麽情緒的說:“摘了。”

周思揚當然不會讓他最寶貝的戒指粘上任何的顏料或者筆屑,他只是不想那麽快摘掉而已。

十一月末一直到聯考結束他們都不會碰到手機了,H省的聯考在十二月,十二月十六,考試之前他們會回古桐,古大就是一個考點。

十二月十一日,寒風裹挾,太陽的存在感微乎其微,到了能直視的地步,百長剛下過一場雪,溫度滴水成冰。周思揚目送太陽落山後踩着夜色抵達了百長,冷是真冷,興奮也是真興奮,他打了一輛車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以後車停在一處略顯偏僻的胡同口,司機說在這兒等個人,周思揚不解:“這是我一個人打的車,我沒有要拼車。”

司機看了他一眼,點了一根煙:“順路,不多要你錢。”

周思揚讨厭煙味,縱縱口罩,說道:“多不多要我的錢那也是我打的車,你再加個人那我的錢是不是要折半?”

司機呵了一聲:“想什麽呢,你該給多少還是多少,我又沒少你一米,送過去了就別挑了。”

周思揚話沒出口,就看見胡同裏出來兩個人,走近以後才看到他們兩個手裏還提了兩個很大有些破舊的皮包,和司機打了個招呼就直接坐了進來。

起初周思揚以為這是打工的農民工,忍了忍,沒和司機再說什麽,可車發動後沒走多久三個人的對話就讓他想動手。原來那皮包是農民工的不假,但他們不是主人,他們是欠了工資的老板,或者說是老板手下的小兵,這兩個皮包裏有那些農民工的東西,這一趟是去送東西的。

假慈悲。

周思揚心說。

他打開地圖看了一眼,開口說:“前面停下車。”

司機暫停了他那唾沫亂飛的演講,問:“你不是到淩天畫室嗎?”

“我不去了,前面靠邊停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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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瞥了一眼打表器:“大晚上的,不安全,我把你送過去吧,沒多遠了。”

周思揚:“不用了,停車。”

司機不停,他身旁的人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然後一哆嗦,罵了句:“小崽子身上有暗器。”車裏暗,沒人知道周思揚羽絨服下藏着什麽,司機又開了一段,把車停下了。

周思揚沒和他廢話掃碼付錢下車,等車消失以後他跑向路旁的荒地,舉着手機的手電筒,跌跌撞撞地跑向稍遠處的派出所。

夜越深溫度越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他要提前一個星期離開畫室,還要給安子祺一個傳說中的愛的驚喜。他這一趟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巧合,客車沒趕上、公交堵車、火車晚點、出租黑車……而更巧的事情還在後面。

因為車往前開了一段,所以步行的距離比預計的距離遠了點,他深一腳淺一腳來到警察叔叔面前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大好了,這是方圓幾公裏唯一有亮光還敢主動敲門的地方,值班的是一個看上去歲數不大的民警小哥。

小哥看到他驚訝極了,操着純正的百長方言說:“我的天,你這是北極跑了一圈?那有暖氣,過去暖暖。”屋裏的溫度迅速讓他哆嗦的身體安靜下來,抱着一杯水緩了緩。

小哥問他:“你這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周思揚抿了一口熱水,活絡了一下舌頭:“上了一輛黑出租,怕被賣了,來這兒躲躲。”

小哥拿了一件大衣蓋在他身上:“不是本地人?”

“不是。”

“聽你說話也不是,古桐那邊的?”

“嗯。”

“你說你這大晚上的,瞎跑什麽呀,這冷的天。”小哥嘴上嫌棄着,手去翻着拿出一個本,“我們這兒萬年也來不了一個案子,就前不久跑了那個殺人犯是幾年來最大的案件了,其他的,大大小小毛都沒有,至于你這件事兒我還真管不了,但我管不了歸管不了,該記還是得記,來吧,說說。”

“為什麽管不了?”

“為什麽管不了,因為我管不了,這樣吧,不能荼毒祖國花朵,你把車牌號告訴我,回頭我交管局看看去。”

比起五中那片的警察,這算好的了,周思揚沒一根筋,他把大致情況說了說,車牌號強調了三遍,那三個人的長相穿着尤其是對話,凡是能記住的說的清清楚楚,聽到拖欠工資,小哥來了興趣:“這個我們倒是可以管一管,你繼續,你是說胡同口?”

“嗯。”

“你這夠波折的哈。還有別的嗎?”

“如果今天不是我跑進來,而是你們跑出去接我的屍體,這件事兒你們是不是就能管了?”周思揚突然問。

小哥被嗆到了:“呸呸呸,話不能這麽說的,別人都盼着自己沒事,你這倒好,盼着自己出事。”

周思揚低頭沒說話。

“我看看啊,黑車,出租,那都是老出租……三個男人,你半路說下車他們就讓你下了?”小哥問。

周思揚想了想,摸到羽絨服大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拔開筆帽遞過去,那是一個紅色的筆刀,還很新。

“他們不知道我手上有什麽,大概是怕我,所以讓我下車了。”

警察小哥舔舔嘴唇,把東西還給周思揚,由衷敬佩:“初生牛犢不怕虎,祖國花朵真威武。”

周思揚:“……”

“那你現在怎麽着?在這兒住一晚?”

孤男寡男,警察局?不要。

周思揚糯糯地問:“我能借手機打個電話嗎?”

小哥:“你手機呢?”一邊問一邊起身走到桌子旁拿過自己的手機遞給周思揚。

周思揚說:“之前有電的時候就想着往這兒跑,跑來一路沒電了,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充個電。”

警察小哥:“……你從那片地跑過來的?”

“嗯。”

“後生可畏!你打給誰?不方便來接的話我送你過去。”

周思揚不想,他想讓他來接他,因為有點小委屈,想發洩一下,談戀愛的人總有一些時候別別扭扭的,做出的事情多少帶點莫名其妙。

他一邊按着電話號碼,一邊說:“我男朋友。”

“噗~誰?”

“男朋友。”

“你你你你,男朋友?你男朋友?”

“嗯。”

“哎呀,年輕人啊,真是,不是你這來找他的他都不來接一下?”實錘,這是一個心理素質足夠好的小哥哥。

“他不知道我來。”

“呵,情趣?懂,懂,你慢慢打。”小哥哥找充電器去了。

周思揚撥出去,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通。

“喂?哪位?”

“喂,您好,請問是盧楠老師嗎?”周思揚乖乖的。

“是,你是?”

“我想找一下安子祺。”

“奧,小周是吧,有事?他現在上課呢。”

周思揚何嘗不知道他上課呢,但他還是任性了一把:“嗯,有事,麻煩您。”

安子祺在慌亂中拖着盧楠開車往這兒趕的時候周思揚和警察小哥排排坐嗦方便面。沒過多久門從外面推開了。周思揚按滅手機站起來迎接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緊緊的,一點空隙都不給的擁抱。

礙于外人在,并沒有太過起膩,松開後安子祺看着周思揚,嗔怪着:“你好好的跑到這兒幹什麽?你來你告訴我呀,你說萬一丢了我去哪找你,這麽冷的天,你這,這衣服怎麽破了?你……”

警察小哥哥表示不想吃狗糧,他打斷安子祺的話:“那個你們要不先回去,真心不早了。”

周思揚強制性付了老壇酸菜方便面和充電的錢,至于多少錢,微信知道。盧楠開着車,不時往後排看,安子祺整個裹着周思揚的身子,即便盧楠開了暖風安子祺也覺得懷裏的人冷,周思揚很平淡的把事情說完了,安子祺心情一般,盧楠覺得他一定想打人,是他這兼職心理醫生的錯,半年了都沒有把人的暴虐性壓制下來,失敗啊。

他不了解周思揚,周思揚今天給他打電話他都覺得很意外,不過周思揚是聰明的。

周思揚好不容易說服安子祺,坐起身來沒太好意思地和盧楠說話:“盧老師,打擾了。”

盧楠就喜歡別人找他說話,一說話他就覺得滿足:“不打擾不打擾,反正也沒睡覺。”

“中年話痨”和“少年話痨”相遇了,看上去似乎“少年話痨”更靠譜一些。

車停住,安子祺帶着周思揚走進一個酒店,開了一間房,安頓好以後匆匆回了畫室,聯考前有的學生會回家準備,但是不多,大部分還是怕回去以後不自覺不自律,安子祺和周思揚聊過這個問題,聯考相對來說簡單,他們的成績是可以的,只是當時周思揚說的是再等幾天吧。

這位校霸不講信用,說好的等幾天,自己先來了。

安頓好一切,在盧楠不舍的目光中安子祺揮手告別,老師叮囑他回去以後記得每天報備,別落下,他終于多說了幾句可人的話,讓老師很是感動。

為了不讓周思揚那麽勞累,他們買了下午的票回古桐,周思揚一覺睡到了中午。

起來以後膩了一會兒,警察小哥哥發來微信,說本來是查那輛車的,結果意外收獲把在逃犯抓住了,巧不巧?巧!周思揚呆呆地看着手機屏幕,喃喃道:“我知道咱倆相配的地方是哪了。”

安子祺:“?”

“你的柯南體質,我的錦鯉體質,我們互補。”

安子祺:“……是吧,絕配。”

“所以,你是怎麽知道我手指尺寸的?”

“不告訴你。”

“我都問了七八遍了。”

“不告訴你……”

十二月十三日淩晨他們回了古桐,在車站附近住了一夜,行李箱,畫袋……修長的個子,戴着黑色的口罩,共用一副白色的耳機,不少人對他們投來目光。

這裏是古桐市區,一個舊火車站,一個客車站,繁華熱鬧,來往的人絡繹不絕。作為H省的省會,古桐的知名度絕大部分是古桐大學和櫻郊砸出來的,這裏叫做古桐,卻遍地是銀杏,尤其是秋天的古桐黃澄澄的異常好看。

乘車回家,奶奶一早做好了飯,“拉可以”搖着尾巴在門口迎接,見人回來了一下子撲上去,周思揚喊道:“土狗,下去。”

安子祺很是無奈地把人和狗分開,不忘威脅“拉可以”:“這是我男朋友,你不能抱,知不知道。”

周思揚翻了個白眼,跑回了屋裏。

十二月十六日古大考點,他們有些忐忑地走進學校,在悠長的洋灰大路上看到了尚美樓三個大字,如果運氣加實力足夠好的話明年的現在他們就可以在那棟樓裏上課了,樓前的剪紙雕塑吸引着他們一探究竟,再等等吧,他們對自己說。

上午8:00-11:00,素描,照片畫男中老年頭像,3/4側目,目視前下方,光線為右上方。

上午11:15-11:45,速寫,女青年拉行李箱。

下午14:00-16:30,色彩,默寫,藍色水桶一個,調色盤一個,顏料盒一個,三只水粉筆,三管顏料,一個蘋果,一塊中黃色調襯布。

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們的命運就像是被決定了,考完回家的路上整個人都有點平飄飄的。

古大設計專業還有一場考試,這是他們砸大洋砸出來的,為了以後就業能方便一點,兩個人自己商量,自己選擇,這一切塵埃落定後一學期基本上就算是過去了。

五中高中差,這是衆所周知的,但是藝術班的文化課也還能湊合一下,所以他們沒有另外找補習班,打算回學校按部就班的上課,尤其是聯考校考都拿下以後他們宛若一只腳踏進了大學,心放了一大半,不就是文化課嘛,簡單。

簡簡單單的六門文化課,讓兩個人整個寒假都沒出過幾次門,過年不需要串門,平時除了買菜也不需要什麽,瘋魔一般,一個月苦熬。

默契的,誰也沒有來打擾過他們兩個,以前的“朋友”“兄弟”就像是陌生人一樣,随着人海消失,周思揚被安子祺拉了一把,從人海中得到了救贖,他是幸運的,他必須承認,可有些原則性的問題打死他也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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