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家

夜深了，陳思思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着。

好像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的大腦竟越來越清醒。

她從不知道，林朝旭竟然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之前兩人還沒離婚時，她一點都沒有發現。難道是和她離婚之後，他才發病的？施文就是知道了這個，才沒有和他在一起？

這麽一想，林朝旭也是自作孽。

該。

可是細想之下，他也挺可憐的，一個人撐着那麽大公司，回到家又是冷冰冰的，親媽和女兒平時都不住在家裏，初戀讓他離了婚，也不和他在一起。

到頭來竟孤家寡人一個。

陳思思又翻了身，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夜風微涼，吹得人很舒服。只是客房的窗戶有些高，陳思思有些貪戀這種舒服，便打開了門，跑到客廳的窗臺上，窩在吊椅上閉目曬月光。

身後主卧響來開門聲，林朝旭穿着睡衣，雙眼迷蒙的走出來。

聽着他的腳步聲靠近，陳思思睜開眼，看到他手裏拿着水杯，“起來喝水嗎？夜裏別喝太多，如果很渴的話，小兩口溫水就行了。”

之前夜裏的時候，她都會在卧室裏放一個保溫杯，防止兩人夜裏醒來要喝水。

如今她不在這裏住了，他這個毛病還是沒改掉。

林朝旭點頭，看時間已經是夜裏兩點多了，細聲問道，“怎麽了，睡不着嗎？是不是不習慣客房？要不咱們換一下，我去客房睡吧。”

“沒有，就是不困。你先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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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旭道，“我沒事，陪你說說話吧。”說着看她要拒絕，又解釋說，“反正明天休息，可以晚起一會。”

窗臺上只有一個吊椅，陳思思不知道該怎麽坐，所幸林朝旭直接倚着欄杆，問道，“雪兒怎麽樣，最近表現的還好嗎？”

“挺好的，很懂事。”

“店裏生意呢，剛開業兩天，你不要太累了，身體最重要，賺不賺錢的無所謂。”

“嗯，也挺好的，我會注意身體的。”

“那就好，如果遇到什麽問題，你一定要和我說，千萬不要一個人撐着。在這個城市，也就我們一家親人了，我和媽，雪兒，永遠都會和你站在一邊的。”

不知道為何，在他身邊，聽着他低沉的聲音，陳思思竟然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看他還在絮絮不休，她低聲嘟囔道，“知道了，朝旭你別煩，我好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只留在唇邊。

吊椅晃晃蕩蕩，她枕着上面的棉墊，陷入了夢鄉。

看她睡着，林朝旭蹲在她面前，輕聲叫她的名字，“思思，陳思思？”

陳思思剛開始還沒有反應，後來依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神智有些模糊起來，話中帶着委屈，“你幹什麽呀老公，煩死了我要睡覺。”

聲音很嬌，帶着濃濃的依戀。

林朝旭的眼睛眨了一下，有激動的淚水争先恐後地積滿眼眶。

他拉着她的胳膊，溫聲安慰，“別在這裏睡，會着涼的，回房間去睡好不好？”

陳思思閉着眼，朝他伸開胳膊，迷瞪着道，“抱。”

而後像個小猴子一樣，被他攀在身上。

林朝旭抱她去了主卧。

卧室裏有着暗香，是她熟悉的助眠的香味。

她皺着鼻子嗅了一下，神情舒展開來。被他輕輕地放到床上時，小小的身體瞬間陷了進去。

床上還有餘溫，她無意識地向他之前睡覺的位置蹭了蹭。

像個愛撒嬌的小貓咪一般。

燈光不亮，在深色的空調被的映襯着，更顯得她膚色白嫩，嬌俏可人。

尤其是現在熟睡乖巧的模樣，沒有了白日裏拒他千裏之外的疏離冷漠，有的只是對他的依賴和信任。

林朝旭彎下腰，悄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充滿愛戀，和心疼。

而後他悄悄退出了房間，去了客房。

客房內冰涼孤寂，林朝旭躺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那個放在床邊桌上的手機。

想起晚上她藏手機的動作，林朝旭幾經猶豫，還是打開了它。

密碼很簡單，是雪兒的生日。

當時好像看到她是在用網頁浏覽什麽東西，林朝旭點開浏覽器上面的搜索框，看到了她最近搜索的記錄。

氯丙嗪。

是他昨天在醫院裏，取得新藥。

這一刻，林朝旭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害怕。怕的他的手都抖了起來。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她滿身冰冷地坐在陰影裏，神情冷漠，看他像是仇人一般，惡狠狠，讓人膽戰心驚。

那雙充滿愛戀寵溺的眼睛，他再也沒有看到過。

現在好不容易，在他付出這麽多之後，就快要再看到了，可是眼前的情景猶如一記重錘，擊在他那顆破碎的心上。

***

林朝旭是被臉上一陣陣癢意叫醒的。

還未睜眼，他就聽到雪兒嘻嘻地悶笑聲。

雪兒頭上綁着兩個精致的小辮子，看他睜眼之後，立刻做賊心虛地收回手，“爸爸你醒啦？太陽都曬屁股啦，爸爸是個小懶蟲~~懶爸爸快來吃早餐啦！媽媽做了好多好吃的喲。”

她說完，快速地爬下床，噔噔地跑了出去。

濃厚的日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穿進來，淩晨他翻來覆去一直失眠，好像剛睡下沒多久，就被雪兒叫醒了。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打開窗簾曬了一下陽光，才覺得神思回來了一些。

外面陳思思正在擺碗筷，看他滿臉疲憊地出來，道，“起來了，先去洗漱吧，吃了早餐再休息。”

她也不知道昨晚為何，她跑到了主卧，而原本該睡在主卧的林朝旭，卻跑到了客房。

就記得那時候她在窗臺的吊椅上吹風，然後他端着水杯出來，再之後的記憶就模糊了。

不過還好，兩個人沒有睡在一張床上。

即便是這樣，她仍然覺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在早上從主卧裏出來，正巧碰到婆婆也出門，看到她的身影之後，婆婆臉上打趣的表情，讓她覺得有些不妥。

想到婆婆，陳思思有些擔心地看了林朝旭一眼。

昨天看到的那個藥，後來她查了很多遍，确實是林朝旭從醫院取得。可是早上她問婆婆林朝旭的身體情況，婆婆卻說他身體很好。

還特地強調了，是前所未有的硬朗。

可是明明昨天兩人還躲在房間裏，讨論去醫院檢查呢。

還不讓她和雪兒發現。

此時再看婆婆的笑容，陳思思竟從中看出一絲苦笑和無奈。

婆婆這輩子太不容易了，林朝旭爸爸走的早，他和哥哥林朝陽完全是由她一個人帶起來的。兄弟倆好不容易學有所成，在這裏紮穩腳跟了，林朝陽又早早的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董新華幾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後來為了林朝旭，又生生地撐了下來。

可是現在，雪兒還沒長大，自己也沒能給他生個孩子，林朝旭又查出了這種病。

董新華被她的眼神盯的，心裏直發麻，等陳思思飯後提出要去店裏，她第一次沒有說要陪她一起出去。

還順便按住了，要一起跟過去的林朝旭和雪兒。

陳思思前腳剛出門，董新華後面就抓着林朝旭問道，“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朝旭你發現沒，這一早上思思看我的眼神，好像是...同情？”

雪兒吃完了飯，正在因為奶奶不讓她跟着媽媽走而生悶氣，這會兒已經躲回房間裏了。

結合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和陳思思的反應，林朝旭思前想後，終于弄明白了整件事的緣由。

他道，“昨天她看到我取的藥了，以為那藥是我自己吃的，所以她應該是認為我生病了。”

董新華恍然大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按照思思那性格，肯定會聯想到自己這‘艱難’的一生。怪不得從早上到現在，她都是那眼神呢。

“思思這孩子，不光懂事，這想象力還是一如既往的豐富。”董新華失笑道，“這會兒估計心裏正不知道怎麽心疼我呢。”

不過...，她轉念一想，語氣有些激動，“朝旭，咱們的機會來了。”

她的話題轉的太快，林朝旭正在想怎麽解釋那藥的事情，一時有些沒跟上，茫然問道，“什麽機會？”

董新華‘啧’了一聲，嫌棄道，“什麽機會什麽機會，你腦子怎麽那麽笨！你有老婆，我有兒媳婦，雪兒有媽媽的機會啊！”

“啊？”

“還不懂？苦肉計啊！到時候咱們三管齊下，你就裝精神病，我就裝老年送子走的白發人，雪兒還小，裝個有了後媽就有後爹的小白菜，我還就不信拿不下她個乳臭未幹小丫頭了！”

看她勢在必得的氣勢，林朝旭突然信心倍增。

但是有一點，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媽，她本來就是雪兒的後媽！”

董新華聞言，直接翻了他一個白眼，深感無力，“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兒子啊，就你這腦子，怎麽管理你那破公司的！什麽時候破産，記得提前給我說一聲，我好卷鋪蓋走人！”

吐槽歸吐槽，林朝旭畢竟是她的親兒子，董新華接着說，“這是重點嗎？好，就算是重點，她是後媽，那你就是親爸了？你不也是後爸嘛，你倆都一樣，一個後爸一個後媽，誰也別說誰。”

說着看他還有猶豫，董新華直接拍板，“事情就這麽定了啊，雪兒那邊我來搞定，至于你，作為咱們‘苦肉計’的主力，能不能把她再迎進門，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