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逢美人
月色西下,東邊漸漸泛出了魚肚白。
葉瀾笙自睡夢中醒來時,那妖龍早已不見了蹤跡,而他也正一/絲/不/挂的躺在地上,獨剩那件少年昨晚穿的衣衫蓋在他身上,還散發着昨晚讓他為之情迷的信香味。
山間寒風凜冽,吹得林間枝葉沙沙作響,飛花滿天。
葉瀾笙緩緩坐起,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便激得後體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溫之感,緩緩而下。
葉瀾笙心間顫抖,粗魯的拽下蓋在身上的衣服,眸中寒光一閃而過,掌心微微收緊,将那衣服瞬間碾為灰燼消散在空氣中,狠狠咬牙道:“我必将你碎屍萬段!”
他沉眸盯着平靜無波的池面,在地上坐了許久才調整好情緒,收了眼中戾色,穿戴完畢後起身回月仙樓。
月仙樓是葉瀾笙的寝居,建在龍穴山最高峰月牙山頂峰,此處常年被籠罩在結界之內,四季如冬,積雪不化,梅開不敗。
月仙樓為龍穴山禁地之一,平日裏除了門內大弟子外,任何人等,皆不得擅自入內。
此刻,月牙山的千層階梯之下,一身着黑色錦衣的男子,唇間叼了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曲,正以雙手抱劍之姿,斜靠在一棵松樹上,頻頻往階梯之上的月仙樓張望。
“小風子,你确定你家師尊沒出啥事?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沒回來?”
在男子身旁,站着個藍色弟子服的少年,正是葉淩風。
他拿着白毛皮鬥篷的指尖驟然收緊,面上依舊保持着冷漠,平靜道:“師尊修為甚高,定然不會被小小妖物所傷,前輩若是等不及,且先回去,等師尊回來,我自是會告知家師前輩來過,前輩也好和師尊另約時間。”
韓逸軒:“……”
你以為我很閑麽?
他沒忍住給了葉淩風一記白眼,有默默的擡頭望向了深藍的天空。
在他印象中,葉瀾笙向來喜歡呆在明月樓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本以為要找他應當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哪知這次前來,卻剛好碰上他清修,實屬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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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逸軒頗為無奈,嘆氣道:“此一時彼一時啊,本座也想和笙笙約好時間再來的,誰知道……”說話間卻偶然瞥見一團白光自遠處飛回,韓逸軒生生止住了将出之語,忙拍了拍一旁葉淩風的肩,一指天空那團白光,“快瞧瞧,那是不是你師尊回來了?”
葉淩風順勢望去。
果然是自家師尊……
他心下一緊,全然忘了韓逸軒的存在,禦風追上了那團白光。
“你走了我怎麽辦?我進不去啊喂……”韓逸軒在下頭氣得跺腳。
葉淩風動作一滞,不曾回頭,繼續往前飛間,用傳音術道:“前輩請且先在此等候,弟子這就去請師尊下來。”
蒼茫的月牙山下,獨留韓逸軒一人無語問蒼天。
明月樓內,葉瀾笙剛落地,葉淩風就落在了他身旁,緊接着一件厚重的鬥篷落在了肩上。
“師尊此次,可是遇見了什麽麻煩?”昨日回月仙樓時,葉淩風偶然聽到巡邏的弟子言後山禁地出現了妖物,今早又遲遲不見師尊歸來,因而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葉瀾笙緩瞌上雙目,故作平靜的往裏走,将那如浸冰魄的眸隐于眼皮底下,輕搖了搖頭,“無礙,不過是一莽撞小妖罷了。”
聽他親口說出,葉淩風才算放了心,揚了唇角,“師尊,韓前輩來了,正在山底下等着您。”
葉瀾笙擡起的腳步一頓,微微側頭,“他來做什麽?”
韓逸軒每次來找他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比試,二、有事相求。葉瀾笙認識他這麽多年,也算是把他的性子摸透了。
葉淩風向來心思細膩敏感,也察覺到了自家師尊的些微轉變,但還是一老一實答道:“師尊還不知道吧!就在上月,韓前輩被其師逮上了月滿西樓,強行給扣了個西堂堂主之名,此次前來,怕是有事相求。”
果然……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葉瀾笙低眸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轉身入了別院內。
葉淩風堪堪在別院前止步,低頭作揖叩拜,“弟子先行告退。”
葉瀾笙進屋後迫不及待的将身上衣物退下,似看什麽肮髒之物般瞥了一眼那套衣服,一揮手将它們化作灰燼,而後又十分嫌棄的将靈力引向掌心,一一掃過身上的青紫痕跡,直到所見之處皆恢複以往白皙膚色,才收了手。
等來到月牙山下之時,已是正午。
韓逸軒百無聊奈的躺在一旁的草地上望着蒼穹靜候着葉瀾笙的到來,在瞥見天上一團白光疾馳而來之時,倏然起身勾了唇角,手摸索上了放在一旁的佩劍,等到那團白光足夠靠近之時,迅速抽出了佩劍,劈上了那團白光。
葉瀾笙微微側身躲過了他的攻擊,只是身後那片樹林卻未能幸免于難,皆被攔腰斬斷,瞬間一片狼藉。
他輕皺了眉頭,話還未出口,韓逸軒的另一劍又招呼了上來。
這若是再躲,幾招下來,他這月牙山豈不是要成了寸草不生之地?
葉瀾笙眉頭漸緊,迅速結了個印擋下了他這一擊,待韓逸軒還沒有使出第三招時急忙開口,“要打去武鬥場打,莫要在這毀了我月牙山。”
韓逸軒讪讪停手,将劍放在肩頭,一撇唇角,笑得有些痞氣,“好啊!那我們武鬥場見。”
話音剛落,他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葉瀾笙眼前。
葉瀾笙瞥了眼橫七豎八倒了一片的樹木,微搖了搖頭,跟在韓逸軒身後。
武鬥場是常年用來給弟子們比試的地方,平日裏都會有各個分門的弟子往來,這會又正是休息時間,因而場內人數不少。
葉瀾笙和韓逸軒的突然出現,吓了在場弟子一跳。不過他們并沒有在意,剛落上比試臺,就開打了起來。
場內弟子紛紛好奇一擁而上,更有甚者有人直接跑出去叫人來看,一時間一傳十十傳百,武鬥場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而林落羽就是這千百人中的一個。
那會他正在膳堂用膳,突聽一旁桌的弟子在放言高論此事。因聽及是自家師尊,心下好奇也就跟着師兄弟們的屁股後面一起來湊了個熱鬧。
臺上二人的修為甚高,一冰一火鬥得不可開交。
從旁邊師兄弟們口中林落羽得知,那個白色身影的正是明月樓樓主葉瀾笙,也就是他的師尊。
他睜大了眼想看清昨日未曾出面在收徒大典的師尊長什麽樣,可盡管他一眼不眨,眼睛都瞪酸了,卻依舊未能看清那個白影的長相。
二人速度太快了,他在臺下只能清楚的看到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高臺之上虛晃,使的什麽招式他一新來的也看不怎麽懂,只依稀覺得那個白色身影使的招式有些眼熟……
以水化冰之勢,不正是昨晚那仙君的招式麽?難不成……
林落羽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在滋生,但這想法剛冒芽就被他給扼殺在腦海中。
他雖未能有幸見着師尊的面,卻也聽人言過,明月樓樓主葉瀾笙乃為乾君,修的是純陰功法無情道,又怎會是昨夜與他共度良宵的冷傲美人呢?
林落羽甩甩腦袋将腦中那莫名其妙的想法全數抛開後,再次聚精會神的看向了比試臺上,哪知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臺上已然分了勝負。
臺上的葉瀾笙此刻手握一根細長冰刃,直指韓逸軒喉間,“你輸了。”
韓逸軒興致缺缺,伸出食指将冰刃從自己喉間撥開,收了手中的劍笑得有些無賴,“是是,謝瀾澤仙君的不殺之恩,為表示謝意,在下願自掏腰包,請瀾澤仙君吃頓酒如何?”
臺上的白影是背對着林落羽的,他還是未能看清對方的面容,但對方一開口,他就淡定不能了!
這冰冷的聲線,不就是昨晚那個兇兇的仙君麽?難不成他昨晚上的真的是……師尊?
為了搞清心中困惑,林落羽順着比試臺轉悠,大有一副不看到對方真容不罷休的氣勢。
平日裏葉瀾笙是謝絕下山吃喝等不良行為的,但昨日遭遇讓他有些心中煩悶,不免也有了借酒消愁的想法,便也沒有拒絕,微點了點頭。
韓逸軒大喜,走過來就想伸手去摟葉瀾笙的肩,卻被葉瀾笙展臂飛下高臺的動作躲開了。
韓逸軒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一起飛下了高臺。
“我聽說來福樓新來了一個廚子,廚藝甚好,我們就去那吧!”
葉瀾笙未語,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
“唉,你倒是等等我。”韓逸軒頗感無奈,疾步追上。
葉瀾笙腳步微頓,本打算等等韓逸軒的,哪知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聲若蚊蠅的聲音。
“師、師尊?”
這個聲音……
葉瀾笙猛然回頭,面色不善的瞥向聲源處,就見一長相十分清秀的少年站在身後,唯唯諾諾的看着自己。
那少年眼角微紅,眼睛大大的,給人一種男生女相的感覺。
少年雖也長得好,卻是比昨晚那少年差得遠了。
不是他……
葉瀾笙微微皺眉,再不多看少年一眼,一拂袖,轉身離去。
林落羽心下一急,忙小跑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師尊,今、今早……”
“磨蹭什麽呢?再磨蹭來福樓又要人滿為患了。”就這麽一會功夫韓逸軒已走到了前面,見葉瀾笙遲遲未從人群中出來,有些不耐,又折了回來,卻見他被一小少年拉住了袖子。
被人強行打斷了話語,林落羽十分不滿,怒瞪了韓逸軒一眼,再次看向了葉瀾笙,“師尊,我……”
“喲,這是你新收的徒弟啊?”韓逸軒自是沒把他瞪自己的那一眼看漏了去,報複一般再次打斷了他的話語。說完後還故作挑釁般的朝林落羽挑了挑眉,好似在說,我就不讓你說,你能把我怎麽着一樣。
林落羽明顯被他給氣到了,怒瞪着韓逸軒,憋得滿臉通紅就是一句話說不出來,還是葉瀾笙将袖子從他手中抽出,才喚回他的理智。
葉瀾笙恢複了往日冷漠神态,不曾多看林落羽一眼,轉過了身,淡淡道:“走吧。”
“師、師尊!”林落羽心中一緊,本欲再追上去,卻被韓逸軒攔了下來。
韓逸軒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個遍,唇角帶了抹不懷好意的笑,戲谑道:“你叫什麽名字?”
林落羽氣急,狠狠道:“林落羽。”眼看着師尊越走越遠,他心急如焚,手腳并用的去推韓逸軒,“你讓開,別擋我的道。”
韓逸軒不以為意,依舊不動如山,笑看着林落羽,“想找你師尊啊?請我喝酒啊!請我喝酒我帶你去找他如何?”
林落羽手腳動作一頓,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韓逸軒:“此話當真?”
韓逸軒連連點頭:“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好,我答應你,你要喝多少都行!”林落羽心中急迫,并未多想,鄭重的點了點頭。
目的已達到,韓逸軒壞笑了一聲,攬腰将林落羽扛起,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衆人面前“好嘞,這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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