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迷霧之森

天色漸暗，微風拂面，帶來一陣陣濃重的血腥之味，之前的尖叫呼救聲逐漸平靜了下來，獨剩一群禿鹫在啄食斷肢殘臂。

葉瀾笙落于地面之上，皺眉看着眼前的慘狀，伸手召出了雪塵劍。

“又是他。”韓逸軒緊随其後落在他身旁，蹙眉走上前去蹲在一具殘肢面前，從地上撿了根木棍，撥弄着那具屍體，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拿起來走到葉瀾笙身旁，苦笑道:“他真的是明月仙樓的怨靈麽？”

“或許吧！”葉瀾笙随意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信物，執劍走向前，警惕着四周。

因為對方特殊的身份，他并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只能事事小心一點，方能防範于未然。

禿鹫們見有人到來，也不懼怕，依舊啄食着自己爪中的獵物，偶爾擡起頭來看看葉瀾笙這個外來者，朝天鳴叫幾聲，顯得凄涼又詭異。

“你……”韓逸軒剛想出聲阻止他，可想了想，覺得自己說了他也不會聽，就及時噤了聲，召出自己的佩劍，三步并作兩步跑的追上他，“小心一點，他可能還在附近。”

葉瀾笙側目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二人并肩一路走得小心翼翼，盡量躲開了四周的殘肢斷臂，就在他們快走出林間之時，葉瀾笙突見一具完好的屍首以面朝地，胸口處破了個大洞，似是被人活生生刨去心髒一般。

他頓了足，蹲身正打算去翻看那具屍首，林間突然傳來一陣錯亂的腳步聲。

“師尊。”葉淩風帶人疾步而來，停留于葉瀾笙身前，朝他行了一禮。

“你帶……”葉瀾笙緩緩擡頭，正打算說你帶師兄弟們在外面等着的，誰知一擡頭卻見一團黑色的迷霧從天而降，直襲葉淩風。

他心中一緊，忙将手中的劍擲向那黑霧，大喊一聲，“風兒小心。”

那劍直穿過黑霧，卻并未傷到他半分，葉瀾笙好似看到那躲在黑霧中的少年在朝他冷笑，進入了葉淩風體內。

葉淩風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覺身體如斷裂一般，疼痛不已，随後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識。

跟在身後的弟子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給驚呆了，遲遲忘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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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霧殺攻擊了人後，立馬又從葉淩風體內出來，襲向了另一個弟子。

韓逸軒見狀，迅速提劍而起，朝那群愣住的弟子大喊道:“快走，離開這裏。”

随後朝黑霧斬去，阻止他前行。

弟子們一一回神，紛紛逃也一般離開了森林。

葉瀾笙伸手接過葉淩風倒下的身體，瞳孔微縮緊擰着眉，“淩風……”

那黑霧聞聲，躲避着韓逸軒攻擊的同時，冷漠的看向了葉瀾笙，卻在見到那少年完好無損的躺在葉瀾笙懷中，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

它本為人，為了複仇，不得不以凡人之體承萬千厲鬼之怨，日日受萬鬼噬心之痛，這世上的人只要被他附身，皆會立馬承他之痛，被他體內的怨靈啃咬撕碎。

可這個少年……為何沒被撕碎？

少年蹙眉深思，不禁慢了手中動作。

韓逸軒适時抓住時機，将劍刃染上自己的血液，一劍斬上了黑霧。

少年隐在黑霧之中險險躲過他這一劍，卻還是被他的劍刃擦中了臉頰。

血腥味頓起，那本沉睡于體內的千萬怨靈被血味吸引，紛紛蘇醒，掙紮着撕咬他的肉身，想取而代之。

少年心中鈍痛，伸手捂住了面部的傷口，憤然看向了韓逸軒，“我要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只管放馬過來。”韓逸軒勾唇冷笑，甩掉劍刃上的血跡，血珠落地瞬間消融，從土地中散發出一縷縷黑霧。

“不殺你，我誓不為人。”少年怒火沖天，伸手預召自己的佩劍。哪知心頭又是一疼，驚得他臂間一顫，那本化作劍體的黑霧又瞬間消散。

少年怔了怔，緩緩擡眸看向了提劍攻來的韓逸軒，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化作一縷黑霧消散在空中，“一個不留，殺光你們……”

韓逸軒心中一驚，本預執劍去追，哪知剛剛還灑滿晚霞的林間突然起了濃霧，沒一會林間的景象皆被濃霧所蓋，視物不清。

“笙笙。”韓逸軒心下詫異，後退了兩步本想回到葉瀾笙身旁，哪知在周圍繞了一圈，也沒找到葉瀾笙的位置，叫他也沒人答應。

四周突然傳來一陣狂妄的大笑聲，激得韓逸軒心下一沉，來不及細想太多便覺脖間一涼，一個陰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別動，再動我就割斷你的喉。”

那抵在脖間的劍越發貼近，這劍與他主人的聲音一般，隐隐透着寒氣，只是氣勢，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韓逸軒呼吸一窒，收了神器，不敢再亂動。

身後之人伸舍舔了舔他的脖子，輕笑一聲，“修無情道之體果然是世間聖物，謝謝你給我帶來了這麽好的禮物。”

話落他忽然張口，一口咬上了韓逸軒的脖子。

韓逸軒只覺脖間一涼，渾身驟然失力，眼前陣陣發黑。

那人放開了他，舔了舔唇，将他板正，讓他正視自己勾唇冷笑道:“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明月笙。”

韓逸軒努力維持清醒的神智，想将眼前人看清，買個眼前實在朦胧，依稀間他只看到了一個純白的身影，那人白衣白發，獨獨額間有一抹豔紅，他似是在笑，韓逸軒有些看不清，最終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葉瀾笙源源不斷的将靈力注入葉淩風體內，直到見他蒼白的面容漸漸有了血色眼睫輕顫了下才将心中大石放下，收了手。

葉淩風緩緩睜眼，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愣神，揉着額角從葉瀾笙懷中起身，擰眉問道:“這是哪兒？”

葉瀾笙倏然擡頭，這才驚覺林間不知何時起了霧。他慌忙起身間，忽然聽到迷霧深處，韓逸軒叫了聲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緊，回應道:“韓逸軒。”

只是等了半晌後，都未能再等回韓逸軒的回應。

葉瀾笙心中一沉，朝葉淩風伸了手，“跟緊我，別走散了。”

觸入手中的卻是一只僵硬冰涼刺骨的掌心。

葉瀾笙記得曾經有一次，自己剛從寒池中回到月仙樓時，遇到了從外回來的葉淩風，那會或許是因為他雨露期剛過的原因，面色有些蒼白，驚得葉淩風還以為他病了，忙脫了身上的衣服給他裹上，順便搓揉着他的掌心，為他取暖。

那是他第一次與人這般近距離的接近，雖然心中抵觸，但那溫暖的掌心，卻讓他銘記于心。

他本陰陽之體，因師尊所求，修純陰之法，那時候為了快速結靈，師尊将他鎖于雪山之上，日日受千年寒冰之苦，長久以往，等到他終修得功法之日，早已不知冷暖為何，因此每遇雨露期時，別的坤君或許只需一朵冰蓮就能解決的問題，到了他這兒，除了冰蓮外，還得需借助寒池中的水，方能滅掉他身體上的火。

葉淩風的掌心是柔和溫暖的，絕不是這般僵硬冰冷的。

葉瀾笙橫眉冷目，直接召出了手中佩劍，刺向了身邊之人。

那人輕笑了一聲，漸漸從薄霧中現了身。

是之前那個少年……可是不知為何，才一日沒見他便白了頭發。

少年面對他刺過來的劍也不閃躲，任那劍刺穿自己的胸口，然後緩步走到葉瀾笙身前，讓那劍越刺越深。

葉瀾笙握劍的手頓了下，才一個擡眸的功夫，那人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他想将劍從少年身體裏抽出來，可少年卻揚唇大笑了起來一把握住了他執劍的手，涼涼道:“你忘了沒關系，我會讓你再次憶起的。”

他手勁極大，無論葉瀾笙怎麽掙紮都掙脫不開他的手。

少年毫不遲疑，另一手的食指在自己胸口前沾了血，抹上了葉瀾笙的額間，一指正前方，勾唇道:“你看，那是什麽？”

葉瀾笙擡頭看去，便覺手上一松，那少年已然不見了蹤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扇門，還有一個男子在門前左右渡着步。

門內，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呼聲傳來，驚得門外的男子越發不安，一遍又一遍的問着裏頭的人生了沒有。

他話才一落，裏頭便傳來一個嬰孩的啼哭聲。男子緊皺的眉立馬舒展開來，也不等裏頭的人出來報喜，直接推開了門，闖了進去。

男子進門後并未問男女，也未去看那剛出生的嬰孩，而是疾步走到床前，為夫人擦去額上的汗水，吻了吻她的額，輕聲道:“辛苦夫人了。”

女子笑得溫和，輕搖了搖頭，“淮安，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丫頭将剛生下的嬰孩抱到男子身前，笑笑道:“掌教，是個小公子，還請掌教賜名。”

明月淮安看了眼那嬰孩，又回眸看向了床上女子，低笑道:“這孩子剛好出生在月圓之夜，那就叫他明月笙吧！”

“小公子謝掌教賜名。”那丫頭十分機靈，欣喜的将孩子放在了夫人面前，招呼着傭人退了出去，将時間留給了他們一家三口。

葉瀾笙冷視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