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明慎企圖萌混過關:“哥, 那個,我,我……我來幫你雕蘿蔔吧。”

霍冰嫌棄地瞅了他一眼:“雕蘿蔔這個大業已經不屬于你了, 家裏最受寵的人才有資格雕蘿蔔, 你去給我把茶倒了。真是,一跑就是一年半, 你光記得給陛下報平安了,你記得我沒?”

其實明慎的平安書是不分對象的,兩位哥哥的安哪個都不會落下,他還會問一問霍冰的小貓咪養得怎麽樣。只是由于霍冰起初在雲泷打仗, 無法收信,故而平安書一直是寄往宮裏。

霍冰顯然對此有點吃味。

明慎臉有點紅,嗫嚅了半天, 小心謹慎地探頭問他哥:“那, 以後我的寶寶生出來,他就是你的侄兒了,你可以讓他雕蘿蔔了嗎?”

霍冰:“?”

明慎繼續臉紅,小聲道:“那現在家裏雕蘿蔔的人,是你還是蔔大人啊。”

他期期艾艾地盯着霍冰的眼睛,不是很确定地改口了:“蔔大人現在是……嫂子,還是……哥夫?”

霍冰:“………………”

明慎給霍冰解釋了半天他的肚子的原因,後來發現實在解釋不清。

霍冰一向是個多疑且有點死板的人, 他覺得男人不可能懷孕生孩子,并堅持認為明慎是病了, 為此,他特意向玉旻請了假,熬了五天五夜,去十裏外的醫館鑽研診脈技術,并且以醫館先生弟子的名義,找了上百個孕婦來試手。

最後他才回到家中,把明慎抓過來診脈,憑着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和這些天的實戰經驗,給他确診了:“……好吧,你的确是懷孕了……瞅什麽瞅?我像是那種接受不了新事物的老古板嗎?我只是需要花點時間去了解而已……胎兒倒是很健康,可是為什麽你的脈象有些虛浮?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明慎乖乖承認:“有的時候會吃不下飯,會吐。”

霍冰糾正他:“這個叫害喜。你吃酸的也會吐嗎?”

明慎更小聲了:“酸的……和辣的……都不愛吃,并沒有如傳聞中的那樣。也會……也會吐。”

霍冰一聽,立刻又要去給他研究食譜,被明慎給拉了回來。明慎乖乖地補充了一句:“但只要是哥做的,都會吃,我自己做的,也會盡量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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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哄得霍冰心花怒放。本來自明慎回來之後,霍冰一直冷着臉,說話也兇巴巴的,這時候神情也松動了。

明慎忽而覺得他這個哥哥也變得好哄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現在的胃口比剛三個月那會兒要好一點,勉強能喝一點湯,跟着吃一點湯裏的肉菜,但再多的就不行,仍然要吐。霍冰知道之後,便想方設法幫他把肉菜打碎,做成可口鮮美的粥,還分了濃淡、鹹甜,連明慎要喝水時,也都是給他一半水,一半淡粥,宮裏也派了八個太醫來輪流燒一些藥性溫的安神藥,沒消停過。

霍冰轉頭又開始琢磨:“這麽說,你現在既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妹妹,若是我親妹妹被人拐去搞大了肚子,放在平常人家,也是要打死那個臭男人的罷?慎慎,你說我要不要去造個反什麽的?”

明慎:“…………”

後來蔔瑜也趕了過來。

霍冰的腿還在恢複期,沒好全,霍冰照顧完明慎,他就耐心地去照顧霍冰。兩個人之間有什麽親昵的小動作,也不避諱明慎了,起初霍冰還會在弟弟面前不好意思,趕蔔瑜走,蔔瑜卻脾氣很好,任他怎麽鬧也只是摸摸他的頭。

明慎也特別乖,除了造反,幹什麽都聽他們的,雖然仍然天天吐,精神頭卻是好了不少。

他現在沒進宮,是因為宮中在籌備大婚事宜,按規定,他現在要安心待在娘家,等吉日到了,玉旻便會将他接進宮中,但沒想到玉旻完全等不及,他回來後的第二天,轉頭就從宮裏來了他們家。

他們在江南時已經經歷過一番兵荒馬亂了。對于明慎的肚子,玉旻一開始也以為他生了病,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等後來太醫确診了,他則小心翼翼起來,比起以前有些霸道不講道理的樣子,對明慎更加縱容,幾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唯有一件事他堅持不同意:“就這一次,朕不準你再用易容術。”

明慎一開始的打算甚至是直接易容成女人,讓玉旻立後,順勢生下嫡長子,這樣別人就不會再罵他的旻哥哥了。這也意味着他今後将一輩子束腰、斂步、用僞聲,在人前扮作女人——他還沒說完,玉旻便嚴厲呵斥了他:“不行。”

他後來又提議,扮作女人當皇後,生下嫡長子,然後自己繼續當男妃,玉旻又說不行。

這個年輕的皇帝唯獨在他的名分上格外固執:“朕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要再想搞什麽歪門邪道出來,就讓巫寒說你受了神靈庇佑,就用男兒身為朕誕下了皇嗣,有什麽不可以?”

明慎好脾氣地跟他商量:“可是別人不會信的呀,你看,旻哥哥,你一開始不也是覺得我生病了嗎?男人生子太過不尋常,旻哥哥,我不在乎名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玉旻抿着嘴不說話。明慎就軟着嗓子哄他,去揪他的袖子,用手肘輕輕地碰他:“你讓一讓我,讓一讓我,好不好,旻哥哥?”

最終結果,便是他們兩個各退一步,明慎仍然當他的皇後,玉旻同意他用另一個假身份封妃生子。

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兩個人車轱辘了好幾天,終于達成一致意見。後來明慎思來想去,豁然開朗,跑去問玉旻:“可是兩個都是我呀,旻哥哥,我們為什麽在吵呢?”

玉旻則瞪了他一眼,面上兇,手卻照舊把人拉進懷裏:“你個小傻子。你不在乎受委屈,朕在乎。”

明慎又嘀咕道:“可是我也在乎你被別人罵的呀,旻哥哥。”

玉旻就告訴他:“史上從來只有荒淫無度,後宮三千的君主為人诟病,沒有人會罵只有一個皇後的人。你看那個誰,一生只有一位陳皇後,後世人怎麽說他的?說的是他深情。罵我的多了去了,我管後世人怎麽看我嗎?只有朕只要你這一條讓他們知道就好。”

明慎其實很想糾正他,他提到的那兩位,現在的大家巨擘們都是批評他們違背帝王責任一樣,可是他再一想,沒有人規定過皇帝到底要怎樣當,就好像從來不會有人規定男孩子應該是什麽樣的。

玉旻沒好氣地道:“玟玟這下是解脫了,她不用念那麽多書了。”

明慎趕緊批評他:“旻哥哥!哪有你這樣當哥哥的?”

“朕就是,朕就有。”他抱着他不撒手。

自他回來之後,玉旻經常在半夜驚醒,跑來查看他還在不在身邊,明慎若不靠着他入睡,他會睜眼熬到天亮。

這次他跑來明慎家中,明慎倒是沒有很意外。他懷孕了嗜睡,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從來都是睡之前看見玉旻在身邊,醒來時玉旻照舊在身邊,好像一整天都沒離開過似的。

明慎能感覺到,玉旻比他更加焦慮,他總是皺着眉盯着他的肚子,好似那裏頭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個火铳炮彈一樣。

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語,明慎在他身邊呆了那麽多年,只記得上一次他這麽緊張,還是小時候王跋滿宮找人的那一次。

後來明慎厭食害喜的事情得到了解決——快到冬天時,最好的一批橘子運了過來,明慎剝橘子準備煮個橘子粥,撕開皮時嗅見了那股微苦的清香,直沖他骨髓一般,他幾乎是立刻就忍不住撕了一小片橘子皮咀嚼起來,只覺得此生都沒有這麽饞過。

他吃了好幾片之後才想起來:這東西只是皮,還沒有洗,于是又趕緊跑去洗。

後來玉旻他們發現了,給他拿來了陳皮,他卻不愛吃這種幹的,一定要橘子皮那種帶着點清苦的汁液、回味甜香的,他們拿他沒辦法,明家也就因此多出了一堆又一堆剝了皮卻沒人吃的橘子。

後來玉旻還讓人找來那種小個、皮薄的小橘子,味道極甜,能一口連皮帶肉地吞掉,這種的明慎也喜歡。

再過幾天,玉旻無師自通,經常看他有時看書無聊,便咬過橘子皮後去吻他,勾得明慎跟沒吃飽的小奶貓一樣急切地探尋那種氣息,止不住地找他要。兩個人親得水聲滋滋作響,也不覺得羞。

比起以前,他們現在更像熱戀的一對情人——而不是親人,兄弟,或是君臣的這任何一種。

懷孕辛苦,明慎一直很乖,可偶爾也會控制不住地發脾氣,覺得委屈,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哭了,也不知道在哭些什麽。他好不容易能吃下飯,後來又開始腰疼,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他擔心肚子裏的寶寶,可越是擔心,越是睡不着,後面就哭了:“旻哥哥,我什麽都做不好,我連睡覺都不會了。”

玉旻摟着他,像小時候一樣,給他講故事,和他臉貼臉,告訴他:“誰說你什麽都不會?現在朝中人人都知道,你替朕解了燃眉之急,雲泷的事是你善的後,百姓到現在還在稱頌你的功勞;兩季稻的種子是你找到的,今年饑荒這麽嚴重,如若不是你,朝中那些只會吵架的老頭子都去喝西北風,朕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明慎在他懷裏悶聲哭了一會兒,很快就累了,過後就聽着他說着故事,慢慢地睡了過去。

後頭大婚,玉旻顧慮到明慎的身體,一切流程從簡,免去了明慎去拜堂、祭祖等一系列的流程,對于明慎來說,就是把養胎的地方從家裏換成了宮中,做個轎子從正南門進宮了事。但是對于外人來說,這是本朝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一場帝王大婚——

一個是據說明家小妹身體不好,故而婚期推遲,故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場大婚的主角只有明慎而已。

單單是給皇後的聘禮,便有黃金二萬斤,納采鴈璧乘馬束帛不計其數,送禮的長龍走了三個日夜,仍舊堵在長安街頭,婚前六禮,每一重禮,都要換着花樣重新送一道彩禮,這也是史無前例的。

帝後大婚當天,皇帝派內閣首輔蔔瑜迎親,自己則親自等在正南門下。明家這邊,亦由霍冰強撐着站起來,不要人扶着送自家弟弟出門。

大紅的喜轎走過正南門,換與帝王的轎辇共乘,走過***、午門,最後直至後宮見隐殿。明慎下轎時,全程腳沒沾地,是被玉旻抱着走進去的。

他入眼看見了他們小時候居住的地方,洞房門前吊着一盞紅豔豔的雙喜字長明宮燈,鎏金色紅門貼着粘金瀝粉的雙喜字,牆邊的深紅長幅對聯直落地面,上面寫着百年好合,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那後面有百子帳,有朱紅彩緞的錦被——有一柄玉如意,預備讓玉旻用來撩開他的紅蓋頭。

他這次也帶了紅蓋頭過來,這次他知道這是紅蓋頭了。

半年後,明慎生下了一個寶寶,是個男孩。

因為他的情況特殊,故而生産的時候沒叫太醫,反而是之前那對代替蔔瑜上任的人過來給他接生。一個叫桑意,一個叫謝緣,盡管他們再三保證了:“絕對不痛”“父子平安”“要是出了半點差池我們提頭來見”,然而等他們抱出孩子,玉旻沖進去看見一臉蒼白的明慎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明慎醒着,輕聲告訴他:“不痛的,旻哥哥,我什麽都沒感覺到,好像一下子就空了……旻哥哥,你看過寶寶了嗎?”

玉旻道:“朕不看,朕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我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他背過身去,怕被明慎看見流淚。可是明慎拉住了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堂堂君主,竟然就這樣在他眼前泣不成聲。

他同時怕他擔心,還要努力作出笑容來,這樣看起來是個又哭又笑的傻樣子:“阿慎,你……別擔心,孩子很好,朕就是……太高興了。”

明慎試着動了動,發覺自己居然還能動,于是強撐着坐了起來,伸手抱住了他,什麽也不說,只是靜靜等着他的丈夫在他懷裏将淚水流幹。

他隐約知道了這個男人的軟肋——正中最柔軟的那一片地方,壓着他年少時就有的最深切的恐懼,他怕失去他,他怕他離開他,盡管玉旻什麽都不說,但他就是知道。

他又開始哄他:“不哭了,旻哥哥,寶寶的名字要叫什麽呢?我們給寶寶起個名字好不好?”

結果這人跟自己的兒子賭上氣來了:“朕不要,不起,一個豆丁要什麽名字,你不準說話了,好好躺着,趕快休息,知道了嗎?朕陪着你。”

最後還是給孩子定名為玉珏。

雙玉為珏,疊起來叫的時候好像在叫“覺覺”,于是乳名也叫這個。

這個小崽子呱呱落地的第二天,玉旻就瞞着明慎,直接昭告天下,說是小皇子的生母肖貴妃不幸出血崩逝,轉而将小皇子交給皇後撫養,從此這個孩子是宮中唯一的嫡子,也是長子——雖然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以後絕對不會再讓明慎生孩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次朝中居然也沒什麽罵聲了——按照蔔瑜的解釋,大家已經很疲憊了,聽說皇太子被交給明慎撫養時,大家紛紛表示:“哦?就是這樣而已麽?有孩子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皇後那樣仁厚的人,定然會視如己出……另外有沒有其他新聞啊,都知道陛下對皇後娘娘一往情深了……這麽多年,也沒個新鮮事。”

明慎的計劃就這樣泡湯了。

按他和神官商量好的,他本來要扮演肖貴妃的角色,連以後皇後與貴妃不和、争寵的好戲都想了出來,只差寫個劇本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暢想了各種不存在的妃子,逐一命名為甲乙丙丁妃,并為此給明慎設計了好幾種易容造型和服裝風格,也只能遺憾地終止。

玉旻知悉後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來。

自此,宮中因為無人可翻牌子,創造了一種全新的翻牌方式,牌子上不再寫妃嫔的封號品級,而是寫着地方。

見隐殿——這代表玉旻要過去見隐殿找明慎過夜。

長寧殿——這代表明慎要主動跑過來和他一起睡覺。

東宮——這代表他要先去找明慎,然後和明慎一起去看孩子和小公主。

太廟——和明慎一起去散步。

長安——和明慎一起回長安街的家中住一晚。

還有一個景陽宮——這代表他要老老實實地寫奏折做事,不許動什麽歪心思。這塊牌子是明慎強行加進來的。

玉旻随手一抽,皺起眉:“怎麽又是景陽宮?重翻。”

直到翻出“見隐殿”的牌子之後,他才滿意地放下手中的筆,告訴程一多:“準備去見皇後。”

老太監卻笑着搓了搓手:“可是皇後已經帶着太子殿下往這邊過來了。”

人影還沒看見,一個小團子已經飛快地奔進來了,清脆地叫了一聲:“父皇!”

這個小豆丁才三歲,但是已經很有些樣子了,穿着款款的太子衣裝,先是特別嚴肅地給他行了禮,而後才跑過來撲進他的懷裏。

玉旻把他順手一抱,問他:“你娘親呢?”

玉覺覺在他腿上亂動彈了一會兒,而後才說:“母後在後面,讓覺覺先過來找父皇。”

玉旻道:“那父皇先陪你去找他好不好?你想不想他?”

玉覺覺有點心動。他的老師教他,皇家人首先要自立,第一便是不可太過依賴父母,可是他真的很喜歡這兩個人,離開一小會兒就抓心抓肺地想。

他托着他的小腦瓜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勉強答應:“好的,父皇,可是你要先聽我背詩,然後才能去找母後。”

玉旻就耐着性子聽他背完了一篇三字經,然後獎勵性地往他臉上畫了一朵紅色的小花:“覺覺真不錯。”

玉覺覺從他膝上跳下來,又一本正經地謝恩:“謝謝父皇。我們可以去找娘親了。”

說完邁着小短腿就往外面跑,攔都攔不住。

時是冬天。明慎停在禦花園,貪看盛放的梅花,順便透透氣。

還沒透到一半,便被身後人一把抱住了。

玉旻摟着他,低聲問:“你都不去看朕,卻在這裏看梅花。”

明慎瞥了一眼立在他腿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玉覺覺,耐心地推開玉旻,轉而把這個小家夥抱起來。小家夥被抱起來後反而不好意思了,又扭動着要下來給他請安,被明慎輕輕松松地拿住,不準他動。

明慎彎起眼睛笑:“我就是在這裏,等着旻哥哥和覺覺過來呀。”

一句話說得玉旻立刻沒了脾氣。

他過來摸了摸明慎的手,發覺還算溫暖;摸了摸玉覺覺的手,發覺很冰,于是把這小崽子搶了過來,不怎麽細致地放在自己懷裏,給他塞了個手爐,要他抱緊:“不許凍你的娘親了,把這個抱好,手要是熱的,知道了嗎”

他總是太兇,吓得玉覺覺趕緊抱緊了手爐,窩在他懷裏還很委屈似的,眼淚汪汪地看着明慎。

明慎假裝沒看見,也哄他:“父皇是為了你好,知道嗎?手不熱,冬天覺覺就要喝藥了,那個很苦的,是不是?”

玉覺覺就把眼淚憋了回去,再看了一眼他的父皇,覺得這個兇巴巴的男人還是很順眼的,他還是很喜歡他,于是乖了。

兩個大人手牽手,慢慢走在雪地裏。明慎仰頭看着漫天的雪花,伸出舌尖舔了舔,玉旻順勢就過去吻了一口,而後默不作聲地退回來。

玉覺覺很敏銳,他雖然背對兩人,但也聽見了聲音,于是大聲告狀:“母後,父皇偷吃東西!他讨厭!”

明慎總是在孩子面前放不開,很快就紅了臉,假裝沒聽見。可是玉覺覺不幹了,一定要扒着父皇問話,并且向明慎大聲控訴。

玉旻卻認真告訴他:“是的,父皇剛剛吃的是人間最美味的珍馐……但是你沒有。”

玉覺覺張大嘴巴。

玉旻接着逗他:“你的母後是人間最好的母後……但是他也是朕的,你只能有一半。”

玉覺覺立刻眼淚汪汪。

玉旻最後給了他一記重擊:“還有你,玉珏,你也是朕的孩子。”

玉覺覺快哭出聲了:“您太霸道了,不能把我分給母後一點嗎?”

玉旻神色鄭重:“不行。”

……

玉覺覺最後放大悲聲,在他肩頭哭得睡着了。

晚間,明慎看着玉覺覺被抱上床睡覺,回頭又被玉旻一把扛起來往裏頭帶,抱怨道:“旻哥哥,沒有你這樣帶孩子的。”

玉旻把他壓在床頭,親昵地咬着他的耳廓,低聲道:“……朕以前就是這麽帶你的,還記得嗎?”

“那時候朕偏好逗你,你經常哭,朕那個時候很壞,你又很好哄,所以總是忍不住。覺覺跟你一樣可愛,是個小嗲精。”他重重地頂進他的身體裏,引發了明慎的一聲悶哼。他低喘着道,“你是朕的小嗲精。”

他把他圈進懷裏,就好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們在清寂的冷宮中裹着一條被子互相取暖,他們一同躺在小涼榻上仰望星辰。

再往前,他被人帶進來,怯生生地:“你的名字是那個萬民擁君的民,還是群山巍峨的岷?”

那個氣息冷得吓人的少年帶着一身的孤絕,立在庭院中看他,嗓音嘶啞,眼神卻很溫柔:“是秋天的那個旻。”

他聽別人說,那是廢太子來冷宮之後,第一次開口跟人說話。

就好像他在被抄家時被吓得失了聲,也一直閉口不言,直到遇見了他一般。他沒有任何一刻比那時要更加清晰的認識到:他想要永遠在陪在他身邊。

這是他原有的人生之外的東西,但這種願望在那一剎那,乃至以後的所有時光中勝了過一切,勝過紫禁城巍峨的宮殿,勝過踏出囚籠的自由,勝過一切塵世已有的歡喜,勝過了他的生命。

他叫他:“旻哥哥。”

他說:“朕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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