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指揮的藝術

羅傑在發表這番激動的宣言時，陸續進來的學員都聽見了。艾文捂住臉，小聲對方為雄說：“我覺得現在已經很丢臉了……”

邢戰的目光像刀一樣剜着羅傑的手：“你還想握多久？”

“啊？啊！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羅傑飛快松開顧欽，熱情完全沒有被邢戰的冷水澆滅，“蒼狼！請你一定要收下我！”

顧欽仿佛看到他身後有一條尾巴拼命搖晃，忍不住眨眨眼，發現只是自己的幻覺後幹咳了一聲：“正好我有事要對你說。那個……”他看向周圍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其他人，結果大家都沒有回避的意思，算了，他們聽到也無妨，“你一直在模仿我的戰術運用，反而把你自己的思維都局限住了，這和你們只懂得使用書本上的戰術一樣不可取。我可以指點你，但是我沒有資格做你的導師，會誤人子弟的。”

羅傑十分失望：“怎麽會呢！自從我學了你的戰術，指揮水平就提高了很多！”

“那是因為你的對手太弱。”顧欽說得很不客氣，而周圍的學員幾乎全部被羅傑打敗過，此時神色都有些尴尬，又沒辦法反駁，畢竟和蒼狼比起來他們的确太弱，“你想過為什麽你對上Z會慘敗嗎？并不是他太強你太弱，而是因為他太熟悉我的指揮風格了，你完全是跟着我的戰術思維在走，不懂得變通，所以他能夠提前預判到你的下一步行動，從而先一步破解，因此你會覺得走投無路。”

“可是我研究過你們的對戰，你使用的命令也有很多重複的，Z同樣很了解你的指揮風格，為什麽他打不過你？他不能預判到你的行動嗎？”羅傑實在不明白。

邢戰冷哼了一聲。艾文不由得替羅傑捏了把冷汗，這家夥居然當着Z的面說Z打不過蒼狼……他是有多崇拜蒼狼啊！

不過聽到這個說法的顧欽卻是心情舒暢了，耐心地解釋：“戰術指揮的最高水平不是你來預判對手的行動，或者阻止對手預判你的行動，而是你引導對手，讓對手跟着你的安排走，縱使他知道你下一步會做什麽、可能做什麽，就算明知道前面有陷阱有埋伏，他也必須往裏鑽！因為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一條路可以選擇，或者說，無論他使用哪一種方法，最終通向的都會是你布下的陷阱。”

“所以盡管我和邢戰彼此熟悉對方的作戰方式，卻不會把精力放在預判對方的行動上，因為到了我們這個階段的對戰，預判是沒有用的，反而會聰明反被聰明誤，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顧欽說着說着就停不下來了：“戰術指揮水平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你們這樣的軍校生所處的模仿階段，模仿書本上的戰術，按照書本上的套路指揮軍隊，死記教官說的什麽情況下應該下達什麽樣的命令。”

“第二個階段就是剛才提到過的預判階段，預判對手的行動先下手為強，同時絞盡腦汁使用一些對手絕對想不到的手段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

“第三個階段才是一名優秀的指揮官應該達到的階段——引導階段，引導你的對手按照你的思路來走，完全不必擔心對方會預判到你的下一步行動，因為他們沒有選擇！”說到這裏，顧欽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耀眼而奪目，讓人移不開視線。

“你現在還沒有接觸到真正的戰場，所以處于模仿階段是可以理解的，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多接觸各種不同的作戰方式，才能開拓你的視野。你的天賦很好，應該有自己想法，選取那些對你有用的東西，取長補短，而不是困在某個人特定的戰術思維裏。”

“如今戰術課使用的教材經過幾百年的修改、補充、精編，其實已經很完美了，因為裏面收錄了各種風格的指揮藝術，非常适合初學者。這也是為什麽戰術課的教官只是将我和邢戰的對戰錄像當作經典戰例分析，而不是直接丢掉課本讓你們完全學習我們如何指揮、下達什麽樣的命令。我這樣解釋你能聽明白麽？”

“明白明白！”羅傑拼命點頭，眼底的狂熱轉變成了理智一些的崇拜。而其他人幾乎是下意識地跟着點頭，随即反應過來顧欽根本不是在對他們說話，神色有點窘迫。

“我知道你隐藏得很深，卻不知道你隐藏得那麽深。”安格斯一臉深思地開口，顧欽說的這番話就連他都受益匪淺，“有時候你和邢戰給我的感覺不像一個一年級的新生，而是身經百戰的軍官。真不知道你們怎麽長的，難道有個元帥或者上将做父親就那麽有用嗎？”

“呃，教官，我們是不是應該開始訓練了？”顧欽擦了擦額上的虛汗，拙劣地轉移話題。

謝歡習慣性地去摸自己的唇角，卻摸到紮手的胡子，他嘴角抽了抽：“這樣吧，你們分成兩隊，打一場我看看。這次新來的四位學員一組，原來的主力一組。你們找到各自的位置，其他空缺則由NPC填補。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準備。”

這場比賽說公平也公平，說不公平也不公平。主力組全部由高年級學員組成，而且是七比四，人數占優。新生組其中兩個是沒有任何經驗的一年級學員，而另兩個卻是實力強大的Z和被譽為戰術區傳奇的蒼狼。究竟哪一邊更具優勢，竟有些不好說了。

這位教官可是給顧欽出了個難題，他跟邢戰當了那麽多次對手，從來沒有合作過，他們兩人合作究竟會是強強聯合，還是水火不容實在難說。不過此刻有一件最重要的、必須馬上決定的事情——“那個，這次你們兩個誰做總指揮？”四人面面相觑了半晌，艾文打破沉默。

沒錯，一個軍隊裏不可能同時擁有兩位将軍，也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個總指揮，與其兩人一同商量結果最後雙方都覺得自己的方法好，據理力争導致誰也不聽誰的贻誤戰機，倒不如先選出一個總指揮——軍隊中，命令高于一切。

顧欽與邢戰對視了片刻，然後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我負責戰艦突擊隊吧。”“我帶領機甲戰隊。”兩人同時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選擇退讓。

“喂喂！現在不是互相謙讓的時候啊！”看到主力組不需要分配都已經到教官那邊報道了，艾文急得直想快掀桌，這種關鍵時刻還做什麽紳士啊！

現在的确不是謙讓的時候……反正這種程度的對戰他們兩個誰上都一樣。考慮到自己的體質，顧欽皺了皺眉：“那就我來指揮，艾文你做我的副手，邢戰負責機甲戰隊，方為雄你接觸過戰艦駕駛嗎？什麽水平？”

“有，在戰網上我自學的。”方為雄特別老實地回答，“我覺得和系統NPC的水平差不多。”

顧欽知道方為雄不是那種誇大其詞的人，他很驚訝，自學能達到NPC的水平？看樣子他的确有駕駛戰艦的天賦。“嗯，你到時候聽我的命令行動。”

四人走到謝歡面前，由顧欽說：“教官，我們準備好了。”

謝歡帶着他們走進一間教室，這裏擺放着很多虛拟艙：“你們進去等着，我會選一張對戰地圖。”

安格斯饒有興致地望着衆人進入虛拟艙：“你說羅傑他們有沒有勝算？”

“沒有。”謝歡一邊選擇即将對戰的地圖一邊回答。

“既然你知道，為什麽不把蒼狼和Z分開？毫無懸念的戰鬥真是一點看頭也沒有。”安格斯湊過來伸手去劃謝歡面前的屏幕，“這張地圖太簡單了，用那張吧！”

“團隊賽是需要互相配合的，正因為他們做慣了對手，所以我需要知道他們合作的情況，才能安排後續的訓練。”謝歡輕輕拍掉他作怪的爪子。

“你怎麽總是那麽一本正經？偶爾放松一下也挺好的，要不然我們再打個賭？”安格斯蠢蠢欲動，笑眯了眼。

“你還想賭什麽？”謝歡無奈地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絡腮胡，“這可是你的傑作。”

安格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伸手扯了扯他的胡子，終于憋不住噴笑出聲：“哈哈哈哈！其實你這樣也挺可愛的！”不同于平時總是帶着點陰險意味的微笑，這一次他笑得格外開心。

謝歡搖了搖頭，終于選好一張對戰地圖。這張地圖的任務是解救人質與看押人質，解救人質的一方在三個小時內沒有将人質解救出來并帶回己方的初始位置，則判定為看押人質的一方獲得勝利。人質若是死亡則判定傷害人質的一方失敗。因為是團隊賽，總指揮的存亡不再決定勝負，但總指揮代表的積分很多，一旦犧牲就會損失相應的分數。

不過這張地圖裏有個劇情會讓解救人質的一方感到很頭疼，謝歡想知道那種情況下Z和蒼狼會做出什麽選擇，所以，他讓新生組來解救人質。考慮到這兩人的實力，謝歡特別給新生組加了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