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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月華院裏一片寂靜, 林娘的死并未掀起一絲波浪。

姜顏屋內已被打掃幹淨,只是還殘留着彌盡的血腥味。

未點燭火,室內一片漆黑。

姜顏抱着被子坐在榻上?, 想到林娘的那句話, 心底的不安裹挾着她,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動靜。

姜顏趕忙躺下,随即, 便傳來了一陣濃濃的酒氣。

黑暗中, 那人似乎站在榻前盯着她瞧了許久,半響, 屋內響起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姜顏知道來人定是宗束, 他的府邸戒備森嚴,別人闖不進來, 是以,她更緊張了。

被子裏是她躍動的心跳聲, 她緊緊攥住被子的一角,心裏莫名的慌亂。

他既是知道她入府的目的不純, 為何不直接殺了她。

是想等她動手,然後再給她致命一擊?

思緒間,那人已經在她身邊躺下了,身側凹陷, 一具火熱的胸膛的便貼了上?來。

夜裏的感官被無限放大, 姜顏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呼吸掃過耳畔。

酒氣撲面而來,他今夜許是喝了不少酒,可他還有傷呢,他不要命了?

姜顏心裏亂糟糟的, 一條手臂搭了上?來,将她圈進了懷裏,離得更近了些。

他從背後攬着她,她嬌小的身子正好窩進他的懷裏,契合而又火熱。

姜顏身子繃的緊緊的,生怕他再幹些什麽,孤男寡女,再加之他又喝了酒,若他想要幹什麽,她恐也無力反抗。

可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身後之人再無其他動作,姜顏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漸漸地,身後的呼吸聲逐漸均勻。

姜顏又等了一瞬,直至夜深,她将宗束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輕輕地挪開,心底的那抹念頭一旦起了,便如燎原的火,再也停不下來了。

自他進了這個屋,姜顏便攥緊了他送她的那柄短刀。

刀柄觸手寒涼,姜顏的心似乎懸在了刀尖上?,她慢慢的坐起身子?。

今夜月光稀疏,吝啬的光照在男人的側臉上。

飲了酒的緣故,他睡的沉穩,側顏鋒利俊美。

姜顏心裏慌亂無比,可在此刻竟冷靜起來,目光過于平靜的看?着男人的沉睡的眉眼。

握着刀柄的手逐漸骨節發白,又過了半響,姜顏緩緩的擡起手,閉上眼,破釜沉舟的刺了下去。

瞻哥哥,顏兒為你報仇了,姜顏心道?。

抱着殺了他,她與他同歸于盡的心思,姜顏孤注一擲的用力刺了下去。

握着短刀的手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緊緊握住,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姜顏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她顫巍巍的張開眼,在清淺的月光中看見了男人幽深似淵的眸子。

他正望着她,眸色森冷,又帶着醉酒的一絲迷離。

手忽然一松,短刀掉落在榻上?。

姜顏的心似乎墜落進了深淵,觸不到底。

宗束一言不發的與她對望着,姜顏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卻渾然覺得自己在受遲淩。

四下寂靜,室內無聲。

鴉羽般的睫毛輕顫着,姜顏的腦子?裏似乎有根弦崩了,她呆愣在原地,渾然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會殺了她吧,她想。

如墜冰窖,又似被架在碳火上炙烤,姜顏從不知時間可以過得如此漫長,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男人聲音低啞道?:“要殺我??”

姜顏下意識的搖頭,吶吶道?:“我?,我?以為是壞人。”

接着她又語速飛快的解釋道?:“先前我?被劫持過,我?還以為是屋子?裏進了壞人。”

“我?沒有要殺你,只是以為這麽晚了,有壞人進了我?屋子?。”

姜顏狠了狠心,眼裏迅速蓄滿了淚水,抽泣着撲進男人的懷裏,聲音低低的,帶着些顫意,道?:“我?怕。”

宗束聞言,沉着眸子看?了她一瞬,小姑娘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眼睛哭的紅紅的,像是受了驚的小鹿,無端的惹人憐。

随後他的目光落到落在被褥上的那柄短刀上?。

沉默半響,他将短刀收走,聲音低柔道?:“日後,我?會護着你。”

姜顏正沉浸在惶恐中,并未聽出男人聲音裏細微的脆弱。

姜顏不知他信了她的說辭沒有,但?也知道此刻男人願意放他一馬。

她軟着身子往他懷裏縮了縮,嬌聲道:“妾身日後便仰仗将軍了。”

宗束抱着她躺下,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低聲道?:“睡吧。”

額頭上冰涼的觸感還在,身側卻已經空了。

他走了,帶着那柄短刀走了。

姜顏推開他給她蓋好的被子坐起身,蜷曲着身子靠在牆角,一張清美的小臉上無聲的留着淚。

她可真不知好歹,姜顏心想。

他願意縱着她,她卻想殺了他。

姜顏的心一步一步的動搖,卻在看到天上?最亮的那顆星子?時,心頭又悶又沉,喻瞻哥哥見她如此,定會罵她無用的吧。

姜顏心裏似乎壓了一塊石頭,又沉又重,壓的她喘不上?氣來。

無聲的哭泣終是轉成了低低的抽噎聲,連哭都要克制着。

一夜無眠,翌日,立夏看見姜顏紅腫的眼睛驚呼出聲,她将洗漱用的水盆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姜顏跟前,問道:“姑娘的眼睛這是怎麽了?”

姜顏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樣。

立夏并未追問,安靜的伺候她洗漱用膳。

晌午,日頭高升,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姜顏似受了驚般倏地看向木門。

立夏開了門,進來的是盈秋。

姜顏提起的心頓時回歸原位,卻又不知為何,空落落的。

盈秋進來後,往門外張望了兩眼,随後走到姜顏跟前,她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向姜顏問道:“林姐姐竟然死了,她竟然是來刺殺将軍的。”

“雲姨娘才死沒幾天,林姐姐竟然也死了,話說她們真的都是來刺殺将軍?”她疑惑問道。

她素來活潑,可今日卻多了些後怕的情緒。

姜顏盯着她看了一瞬,低低的回道?:“是啊,她們都是來刺殺将軍的。”

她們月華院的,又有誰不是來刺殺将軍的呢。

姜顏擡頭看?向盈秋,她似乎真心實?意的在為雲姨娘和林娘悲嘆,姜顏竟看?不出任何破綻。

有一刻,她竟想直截了當的問,她呢,她是不是也是來刺殺宗束的。

未等她開口,便聽到盈秋傷懷的道?:“我?來府裏也有三年光景了,這月華院裏進來的女子不下五十?人,死去的那些人無一不想殺了将軍,可沒有一個人能成功,可如今也就只剩了我?們十餘人,平靜了這些日子,我?還以為我?們月華院能消停些,沒想到,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徐徐的說着,似是在回憶以前的日子,說了半響,她喝了口茶水,随後将目光落到姜顏身上,半開玩笑的問道:“姜妹妹你呢,你來這府裏可有何目的?”

她在若有若無的試探。

姜顏看?着她淡淡的笑着反問,道?:“盈秋姐姐為何來了将軍府?”

盈秋收回試探的目光,面上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嬌羞,她道:“自然是傾慕将軍。”

“我?同你一樣。”姜顏喝了口涼茶,面色平靜地回道?。

盈秋笑了兩聲,莫名熱情起來,她道:“這院裏孤寂,若無事,我?便常來與妹妹作伴可好?”

姜顏應了一聲,沒有過多?的情緒。

盈秋走後,姜顏便陷入了沉默。

林娘說的不錯,這院裏的人都各懷心思。

姜顏竟莫名生出了一絲心疼的宗束的心思。

明知不該這樣的,可姜顏卻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臨到夜裏,用過晚膳後,姜顏看?見了前幾日宗束在這裏養傷時他看?的那本兵書。

姜顏不由自主的拿起來翻看?,兵書的邊角已經泛黃,紙頁卻依舊平整,看?得出來主人對它的愛護。

阿白新奇的盯着兵書,随機一爪子就要拍上?去,姜顏手疾眼快的擡高了些。

她輕柔的揉了揉阿白的毛,低聲溫柔到:“阿白不許搞破壞哦。”

阿白喵喵叫着,似是在撒嬌。

姜顏的目光重新落到兵書上?,上?面滿是圈注,密密麻麻的。

宗束的字頗為遒勁,筆鋒如他的人一般鋒利。

姜顏将手搭上去,細細摩挲。

蠟燭的火明明滅滅,随着窗外吹進來的微風搖曳晃動。

燭臺上堆積了一層燭淚,阿白已經困倦,窩在美人榻上?酣睡。

立夏将層層帷幔放下,道?:“姑娘,夜深了,睡吧。”

姜顏仍翻看那本兵書,聞言,她頭也不擡的回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立夏無奈,只好退了出去。

一只蠟燃盡姜顏便又點上一只,如此反複,直到深夜。

似是在固執的等着什麽。

直到握着兵書睡過去,等的人也未來。

東方泛起魚肚白,淡淡的添了一層淺金色。

姜顏醒來時,定定的看?了半響手裏的兵書,旋即,她走到銅鏡前,梳妝打扮了一番。

姜顏拿着兵書往書房走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先于她進了書房。

她不是走了嗎,為何又出現在這裏?姜顏心裏滿是疑問。

霍雙黛也看?見了她,她眉目不屑的撇了她一眼,随後在姜顏的目光下,将書房的門關緊,隔絕了她的視線。

姜顏立在原地,心裏泛起莫名的煩躁。

阿越見到她後,笑着問道:“姜姨娘是來給将軍送書的吧?”

“姜姨娘把書給小的便是,我?去給将軍。”阿越道?。

姜顏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語氣堅定且固執道:“我?要親自給将軍。”

阿越頓了一下,随後道:“那姜姨娘便先回去吧,将軍現在有事,恐無法見你。”

姜顏又望了一眼書房門,她親眼瞧着霍雙黛進去了,他卻不願見她。

姜顏犯了軸,偏立在門外不走了。

日暮西沉,姜顏整整在門外站了一日,滴水未進。

她手裏握着那本兵書,不曾離開半步,倔強又固執。

屋內的二人亦是整整一個白日都沒有出來過,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能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一整天。

姜顏微微皺眉,心裏忽然不痛快了。

怪不得霍雙黛可以擁有一處單獨的院子,她與月華院裏的人都不同,宗束先前并未踏足過月華院,也從不近女色,而如今,竟與她待了整整一天。

心頭多了抹酸澀,似有若無,牽動着姜顏的情緒。

腿有些酸軟,腹中空空,姜顏眼前開始有些迷蒙,逐漸的站不住腳。

阿越也不知去了哪裏,姜顏心裏竟泛起闖進書房的心思。

可是,若真的進去了,怕是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吧,姜顏又退縮的站在原地。

又等了片刻,姜顏緩緩垂下了眸子,她上前兩步,邁上?階梯,站在書房門外,徐徐蹲下身子,将兵書放在門口,随後轉身要走。

正當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霍雙黛從書房內出來了。

她反手将門關上,居高臨下的盯着姜顏嗤笑了一聲,道?:“将軍不願見你,你有何苦自找沒趣,累壞了自己是小,惹得将軍心煩可就不好了。”

原來,她在外面等了一天,只是讓宗束感到心煩嗎?

是了,經過了那夜的事情,他定會對她有所戒備了,不願見她也是人之常情。

姜顏的心似乎被拉扯着,一顆心備受煎熬,她本是想要勾的他喜歡上她再動手殺了他,可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她先丢了心。

姜顏的目光垂在腳尖上?,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

身前的霍雙黛還在不依不饒的口出惡言。

“你這樣的,竟還妄想能讨的将軍歡心,将軍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對了,是你挑撥将軍将我?趕出府的吧,呵,那有如何,如今我?又回來了。”

她擡手捏住姜顏的下巴,逼迫她擡頭看?向她。

“你好好看?看?,将軍喜歡的是誰!”

姜顏被逼着看?向她,在目光觸及霍雙黛時,姜顏有一瞬間的愣怔。

只見,霍雙黛的衣領被扯壞了,隐隐露着鎖骨,與她進書房前穿戴整齊的模樣全然不同。

袒露出的那截白皙的脖子?上?有着好幾處紅痕,她面色泛着潮紅,一副不同往日的豔麗的模樣。

姜顏雖未經歷過,但?也知道那紅痕為何而來。

她的視線在那紅痕上?停頓一霎,便接着挪開了,心裏隐隐泛着異樣的情緒。

姜顏擡眸,強忍鎮定的笑着道?:“那我便不打擾将軍了。”

他在書房與霍雙黛纏綿了一整天,卻不願出來見她一眼。

姜顏正欲走,卻被霍雙黛猛的往後拉了一下,她緊緊的攥着姜顏的手腕,不讓她挪動半步。

姜顏不解的回頭看她,霍雙黛面上燃起一抹憎恨之色,她附在姜顏耳邊,低聲道?:“讓束哥哥把我?從府裏趕出去,你就想一走了之?”

她笑着,笑的張揚,毫不掩飾自己對姜顏的厭惡。

姜顏有什麽好,束哥哥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她破例,先前,她未來之前,束哥哥從不去月華院,可這小賤人來了,他便三番四次的往那個院子裏跑。

一個被人相送的玩物而已,她憑什麽能獲得束哥哥的寵愛,不過憑着一張臉罷了,若這幅容貌不再,束哥哥還會喜歡她嗎。

霍雙黛望向姜顏的眼神愈發兇惡,她盯着姜顏的面龐道?:“反正束哥哥已經不喜你了,你這張臉留着也無用了,不如毀了吧。”

說罷,擡手拔了自己發間的簪子,揚手就要往姜顏臉上劃去。

姜顏未料到她突然發瘋,躲閃不及,擡起胳膊擋在自己的面前。

疼痛并未到來,姜顏睜開眼,看?到一只大手擋在自己眼前,血滴正一滴滴的從那只手上?滑落。

接着,便聽到霍雙黛的聲音,未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她亦受了驚。

她聲音有些發顫,看?着擋在姜顏身前的男人,細聲道:“束哥哥,你流血了,快進屋,我?給你包紮一下。”

姜顏擡頭看?過去,男人的下颚線條流暢,脊背寬厚壯碩,好看的眉毛微蹙,眸子裏閃過幾分不耐。

他對霍雙黛道?:“不是讓你哥帶你回去了?”聲音陳冷。

姜顏聽到這句話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方才未聽到開門聲,所以宗束今日根本就不在書房。

那霍雙黛渾身印記從何而來,她轉眸看向霍雙黛。

霍雙黛渾然沒有謊言被拆穿的羞愧之色,她上前拽住宗束袖子?。

嬌聲道:“束哥哥,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肯定也不舍得我?走,一定是這個小賤人逼你的,所以你才讓我走,束哥哥,你放心,我?若留下,肯定會比她更好的照顧你。”

“何況,她是那個院子裏的,定是藏着什麽禍心,束哥哥你要提防她,不要被她迷惑了。”她懇切道?。

似是被她的這句話牽動了情緒,宗束的瞳仁愈發黑沉,看?向霍雙黛的眼神帶着寒氣,他不耐道?:“松手。”

“阿越,把她送出去。”男人的聲音帶着些怒意。

阿越上?前請霍雙黛,霍雙黛緊緊的抓着宗束的袖子?,她哭的梨花帶雨,頗為傷心道?:“束哥哥你不能這麽無情,在豫州時,你拼死将我?救了回來,你定是對我?也有情義的。”

宗束擡手,從袖子?裏掏出那柄先前送給姜顏的短刀,直接将霍雙黛攥着的那截袖子?砍斷。

他面無表情道?:“不過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狠心絕情。

霍雙黛腦海的裏的信念轟然倒塌,停止來哭鬧,無力被阿越帶走了。

被阿越拖着走了幾步後,她忽然瘋癫的笑了起來,掙紮着轉頭看?向階上的宗束和姜顏二人。

她拉開自己的衣領,赫然露出一片紅色印記,一字一句道:“束哥哥,你可真無情,奪了人家的身子就棄之不顧。”

随後便不再掙紮,癡笑着随着阿越走了。

姜顏聽到她那句話,猛的看?向了宗束,他神色淡淡,并未因霍雙黛的這句話而泛起什麽情緒。

好似,霍雙黛說的,與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不值得提及。

他可真絕情。

霍雙黛走了,姜顏卻高興不起來,她走時的那句話,如一根刺般留在了姜顏心裏。

忽然間,姜顏想起來宗束的那只手,尖銳的簪子劃破皮肉,撒下不少血。

她看向宗束,感謝道:“多?謝将軍。”

霍雙黛說的有句話沒錯,她這張臉可寶貴着呢,她那一簪子若落到她臉上,指不定就會毀容。

姜顏擡起宗束的那只手,手心處被劃了一道?口子,她趕忙道?:“我?來給将軍上?藥。”

說罷,便不由分說的拉着宗束進了屋,翻出了傷藥後,姜顏便捧着宗束受傷的那只手,輕柔的給他塗藥。

宗束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小腦袋,無聲的勾唇,她這次給他上?藥好像要比上?一次給他上?藥認真了許多。

柔和的光照在姜顏的側臉上,給欺霜賽雪的面龐渡了一層淺淺的光,她一雙好看的眸子落在他手心上?,惹得人心裏癢癢的。

因為方才的拉扯,小姑娘的衣衫亂了幾分,她側着肩,露出那截修長白皙的脖頸和精致漂亮的肩胛骨。

手心的輕柔的癢意愈發重,宗束的喉頭有些發緊,他看?的出神,并未料到小姑娘突然擡頭。

姜顏驚呼出聲,頭頂傳來一陣疼痛,她怨念的看?了宗束一眼,又飛快的撇開了眼神。

氣鼓鼓的捂着自己撞疼的發頂,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樣。

那雙水亮的眸子盯着宗束,仿佛再說:沒事靠她這麽近做什麽?

明明是她擡頭撞過來,反倒怪在了他身上。

他的下巴還被她撞疼了呢。

氣氛愈發濃稠,宗束看?着她那張好看的小臉沉聲道:“以前,是因着霍武才讓她今府來住,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府裏了。”

這是要與霍雙黛撇清關系的意思,他可真真無情,禍害了人家,卻不給她名分。

霍雙黛也是個蒙了心的,竟被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哄騙了去。

一時間,姜顏看?向宗束的神色有些複雜。

宗束看?清了她的眼神後,臉色頓時黑沉了。

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什麽不負責任的負心漢。

宗束面色黑沉,唇角卻勾着,他聲音低低的誘惑着姜顏,“過來。”

姜顏見他神色不對,當機立斷的轉身跑了。

那抹纖細的身影溜得飛快,生怕被他逮住。

宗束氣的心肝疼,最後看向她給他包紮的手,決定不與她計較。

夜裏,阿越看?着挑燈夜讀的宗束,勸道?:“将軍,夜深了。”

将軍雖拿着書,可阿越沒敢提醒他的書拿反了。

許是将軍在鍛煉自己倒着看?書的本事,阿越心想。

宗束的目光雖落在兵書上?,可眼前是那抹半落的衣領,和晃眼的白嫩。

晃得他心神混亂,耳側泛起淺淺的紅。

阿越看?着将軍這幅思懷的模樣,仿佛見了鬼般後退了兩步。

他家将軍莫不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怎麽會露出這種少男懷春的模樣。

對啊,将軍正出于血氣方剛的年紀,雖有一院子的女人,卻都是一群心思不淨的擺設。

與将軍同年歲的人,孩子都會喊爹了,他家将軍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可憐他家将軍這麽大個人了,竟還沒有過女人,只能坐在這裏靠幻想滿足自己。

阿越最是見不得他家将軍委屈了,他拍了拍大腿,當機立斷地喊了聲:“将軍。”

随後蹑手蹑腳的湊到宗束耳根前,捂着嘴悄聲道:“小的知道一家新開的樓,裏面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都好看?着呢。”

“小的知道爺這些年孤身一人辛苦了,小的這就帶爺去逍遙逍遙。”阿越神神秘秘一臉向往道?。

宗束單手将手反扣在案幾上?,眼神涼涼的看?着阿越,薄唇輕啓,吐出一個“滾”字。

阿越覺得自己這個提議甚好,卻不知為何被将軍罵了,他一臉委屈不解的看?着宗束道?:“小的是為将軍着想,聽人說……”

他猶猶豫豫,聲音極小道:“聽人說,憋着不好。”

宗束的臉頓時就黑了,看?向阿越的眼神愈發寒涼。

阿越見勢頭不好,趕忙道?:“将軍威猛着呢,與常人肯定不一樣,将軍別擔心。”

阿越一根筋的為他家将軍的終身大事擔憂着,卻渾然不知,他越說,宗束的臉越黑。

說到最後,阿越只覺得周身冷了不少,一擡眼,便對上?了宗束那雙黑黝黝的寒眸。

阿越不敢再看?宗束要殺人的眼神,尋了個借口趕忙遁了。

阿越走後,宗束修長的指又搭在了兵書上?,眸子掃過去的時候,瞳孔縮了縮,書竟然是反的。

沒來由的心煩氣躁,他捏了捏眉心,最後闊步出了書房,朝着府裏最偏僻的院子去了。

月華院裏,姜顏剛躺在榻上?,屋門便被打開了。男人黑沉沉的站在門口,等着她過來迎接。

姜顏只穿了一襲裏衣,一頭長發如藻華般順滑的散在身後,她正側着身子躺在榻上?,衣襟散落半分,露出小巧白皙的肩。

宗束眼底多?了抹欲色,呼吸也沉重了些。

姜顏未料到他深夜會來,本要睡下了,他卻來了。

姜顏趕忙将衣服攏好,披了件外衣起身相迎。

那抹瓷白消失不見,宗束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将軍這麽晚來可是有何事?”瑩瑩月光下,她勾着漂亮的眼尾,聲音又軟又糯。

想到阿越那句話,宗束喉頭滾了滾,他若無其事的撇開目光,揚起受傷的手,直白道:“我?要沐浴。”

他的聲線低沉,帶了絲不可察覺的喑啞,在無邊的夜裏格外撩人。

姜顏看?見他擡起的手,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臉騰一下紅了。

他的意思莫不是要她伺候他洗澡,她長這麽大還為看過男人的身子。

白嫩的小臉逐漸被染紅,好似枝頭三月桃花般嬌嫩好看?。

她支支吾吾,低聲問道:“阿越可是不在?”

伺候他起居之事向來是阿越常做的。

宗束在小姑娘慌亂羞怯的眼神中,面無表情的點頭。

屋內的氣氛頓時有些熱燥,他的手是為了她而受的傷,她幫他洗澡也是應該的,姜顏如此說服自己。

纖細的指搭上男人的外袍,姜顏站在宗束身後,将他的外袍脫下。

将外袍整齊的搭在木架上,姜顏又轉身走到宗束前面,給解解腰帶。

好似想到了在揚州畫舫上小姑娘解不開腰帶的情形,宗束低着頭,等着看?小姑娘再次窘迫的模樣。

他好以暇整的看?着小姑娘低頭在他腰間忙活,打算看?她解不開腰帶求助于他的模樣。

熟料,小姑娘這次竟熟練的解開了,宗束的眼神頓時沉了下去,眼底的愉悅消失不見。

姜顏将他的上?衣褪去,露出精壯的腰身。

姜顏看?着他上?身的疤痕,忍不住去想,他身上的傷比上?一次要多?了,也不知他過得都是什麽兇險的日子。

随機,姜顏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褲子上?,她猶豫了片刻,便上手。

誰料,男人後退了兩步,沉聲道:“我?自己來,你轉過去。”生怕她看似的。

姜顏巴不得他自己脫,當即轉過了身子。

身後是衣料摩挲的聲音,半響後,一道?聲音從身後穿了過來,他道?:“過來。”

姜顏乖乖轉身,層層紗帳內,熱氣霧繞,他已經入了沐浴的木桶中。

看?見她過來了,宗束用那只完好的手指了指搭在一旁的帕子?,示意給她擦身子?。

姜顏磨磨蹭蹭的拿着帕子?走到他跟前,面色有些漲紅。

他眉目生的好看,水珠順着高挺的鼻梁劃過,落盡頸窩裏消失不見。

姜顏拿着帕子?從他身後擦了過去,他的脊背寬厚,肌肉遒勁,黑色的發順在身後,狹長的眸子閉着,似是在閉目養神,可姜顏知道,他就像是在暗夜中蟄伏的獸,稍有動靜,他便會動作敏捷的撲上?去 。

那雙手柔弱無骨般撩在他的後背上?,帶起一片蘇癢,脖頸間的青筋漸起,腰腹愈發緊繃,宗束的呼吸漸重。

小姑娘似乎剛沐過浴,渾身散發着幽香,那抹滑順的發梢偶爾散落在他身前,無聲的撩撥着他。

身後的手輕柔的撫過,讓人愈發難忍。

宗束閉了閉眼,将眼底的欲念壓下,啞聲開口:“沒吃飯?”

“吃了。”

姜顏的小臉被熱氣熏得紅彤彤的,聲音也似在溫水裏滾過,軟的很。

“大點勁。”他又道?。

原來是在嫌棄她勁小,帕子?粗糙,她原本怕弄疼他,所以才收了力道?。

不過人家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姜顏手勁大了些,洩憤般用力。

她站在男人身後,并未察覺到宗束逐漸散亂的呼吸,以及泛紅的耳朵。

是以,被男人拉進水裏時,姜顏腦中一片空白。

水花激蕩而起,本就單薄的衣服浸濕後隐隐顯出姣好的輪廓。

睫毛上?挂着細密的水珠,水潤的眸子蒙了一層霧氣,姜顏呆愣着看?着對面的男人。

随即便聽到男人面色淡定,一本正經的道?:“失手了。”

他方才手勁之大,像是刻意帶了力道?拉她入水,一點都不像失手,反倒是有預謀的動手。

姜顏心裏納悶,他怎麽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無恥的話。

姜顏順着他毫不掩飾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濕透的衣衫,羞惱的瞪了他一眼,随後就想起身。

剛站起身,卻又被男人拉拽的跌坐在他腿上,他渾身都硬邦邦的,渾厚的男性氣息包裹着她,姜顏的小臉愈熱的發燙。

餘光裏,他的骨節分明的手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腕,寬厚的手背上?,青筋明顯。

姜顏擡眸對上?他那雙帶了些戲谑的眸子,氣到:“你松開我?。”

小姑娘氣鼓鼓的,粉面燦若雨後的桃花,晶瑩剔透。

宗束手中的力道?不減,沒應話。

他蠻橫的将姜顏攬進懷裏,火熱的胸膛緊貼着她柔嫩的身子,逼迫她的呼吸與他纏繞在一起。

姜顏的頓時羞紅,耳根紅的滴血。

她掙紮,卻被宗束牢牢的禁锢着。

他的唇貼在她的臉頰上?,低低的說道:“你說過,你傾慕我?。”聲音低啞,充滿誘惑。

他那雙期待的眸子落在姜顏的臉上,好似在說:我?都送上?門了,你若不下手那可說不過去。

姜顏的面色漲紅,不敢擡頭看?他。

他卻逐漸逼近。

室內氣氛愈發旖旎,不知怎的,姜顏想到了霍雙黛的那身紅痕,她頓時生出了些抗拒的心思。

他前一個女子?身上的印記還沒消,他便來撩撥她,姜顏心裏憋了一口氣,猛的将湊近她的宗束推開,面色也頓時冷卻。

一雙眸子冷淡看?着宗束,道?:“水快涼了,将軍快洗吧。”

說罷,便邁出木桶,在宗束暗色翻湧的視線裏挺着小身板頭也不回的走了。

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曼妙的腰身,宗束的眼底一片幽暗。

裏衣已經濕了,定是沒法穿了,可想到宗束還在屋裏,姜顏又有些猶豫。

渾身濕噠噠的有些難受,姜顏往宗束那個方向望了一眼,隔着惟帳見他安穩的坐在木桶內,姜顏的心送了送,她飛快的将濕透的裏衣換下,動作迅速的再穿上新的。

換完後,她觑了一眼那個方向,見他背對着身子,心裏松了一口氣。

他才碰過別的女子,她才不要他。

姜顏渾然不知,男人通過銅鏡将方才那抹豔色盡收眼底。

姜顏縮進被子裏,将自己裹緊,腦袋也不露出來,她小聲罵道?:“狗男人。”

要了別的姑娘的身子還對人家這麽絕情,之後又來撩撥她,他真不是個好東西。

宗束站在榻邊,便聽到小姑娘聲音極小的罵了一句。

他愣怔了一下,眸色一片灰暗,他擡了擡手指,将姜顏身上的被子揚了。

嘴角親着一抹陰暗的笑,咬牙問道:“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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