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前輩阿吉 …
這天肖桑又安排工作給韓旭,他介紹的客人自然是安全可靠性能良好,有幾次溫柔得韓旭都不好意思了。可是溫柔到今天這種程度的韓旭還是沒想到。
和客人的見面地點也并不是包房,而是在肖桑的辦公室。那客人看着年紀不小了,生的幹幹淨淨,眉宇間隐隐愁苦,有點可憐相。
韓旭暗想,雖然有些不敬,但是與其說他是來買的不如說更像是個賣的,這樣看上去比自己還軟的男人也要掙紮着來“玩”……也許正是現實生活讓他憋壞了,所以背着強勢的妻子和精明的孩子出來放松的也說不定。這麽說就有點能解釋通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還是不确定,他不知道——兩個老受在一起能做什麽?
韓旭沒有做過攻方,也不能想象被這麽一個看上就很懦弱的軟屬性男人攻。他征詢地看看肖桑。
肖桑卻向着客人他介紹:“這位就是我們店裏最年長的韓旭。”
韓旭流下一滴尴尬的汗,看來年老已經成為他的标簽,真正是“倚老賣老”了。
肖桑又向他說:“這位是阿吉,我以前工作店的前輩。雖然早就上岸了,不過我們還是偶爾會聯絡的朋友。”
阿吉向韓旭笑了下,不知不覺就帶點讨好的意思,“都是自己人,不過生意就是生意,肖桑肯幫忙我就很感激了,錢該怎麽算就怎麽算,大家出來做都不容易。我懂的。”
韓旭想原來是從前洗手的老前輩……那麽難道是無論過了多少年都無法忘記男同志那個的滋味,所以按捺不住出來買春?
阿吉偷眼打量着韓旭的容姿,被目光對視就不好意思地裝作低頭喝咖啡,那模樣又有幾分符合年紀的猥瑣了。
韓旭心裏有了底,很有職業道德地溫和笑說,“肖桑的前輩我也要尊一聲前輩,還請多多指教。”
肖桑說:“阿吉,人你還滿意嗎?”
阿吉連忙讨好地說:“肖桑推薦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韓先生性格上看去頂好,不過……您今年确切的年紀是?”
韓旭還從來沒遇到過用敬語稱呼他的客人,連忙回答說:“我三十五了。”
阿吉雖然還是微笑,可是明顯失望了一下。
韓旭想,是嫌我年紀大了吧,果真還是那些水嫩的孩子好,青春就是資本……
正胡思亂想着,阿吉說:“年輕了些呀。”眼睛卻看向肖桑。
肖桑好整以暇地說:“剛剛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們店裏年紀最大而脾氣又最好最符合你的要求的。我這裏也就這個條件了,其實我倒覺得你可以到網上找一找。”
阿吉的肩膀都耷下去,看上去更可憐了,仍舊微笑着,“這樣的話就麻煩韓先生了。”
韓旭說:“哪裏哪裏,願意效勞。”
阿吉從兜裏翻出一張紙,遞過來, “這是地址,你明天來吧,明天是我兒子生日。”
韓旭不知道該說啥。
肖桑一拍手說:“忘了說明了,阿吉是來給他兒子物色人選的,生日禮物——阿吉啊,不是我說,你家那小白眼狼的品味還真是……啧啧。”
阿吉低下頭,一副罪人是他的模樣。
肖桑對韓旭說:“你剛才說向前輩學習還真讓你說着了,別看阿吉現在金盆洗手了,當年可是我們店裏的第三名,有很多客人捧他。”
韓旭只會點頭相應了,心裏有點亂,一會想着難道當年國人的審美是如此地不同尋常,一會又想着,這個世道瘋了,爸爸出錢讓兒子嫖。
阿吉慌忙地擺手說:“肖桑你就別取笑我了。”
韓旭走後,阿吉覺得還想争取下,就低聲下氣地說:“肖桑,你能不能再考慮下,我知道你多少年不親自出臺了,錢的方面好商量。”
肖桑嘆氣,“怎麽?對剛剛我推薦的人不滿意?”
阿吉說:“還好,不夠我家的兒子脾氣大,又挑剔,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那麽特殊的愛好,就喜歡人到中年的,不過剛才那個年紀本來就不夠大,人也生得面嫩,離大叔還有段距離。我怕……怕我兒子不喜歡。”
肖桑笑說,“難道我出馬你兒子會喜歡?你是不是該謝謝你擡舉我入那白眼狼的法眼?”
阿吉驚覺說話得罪人,忙道歉,“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肖桑你還像當年一樣有魅力、年、年輕,我是說……”
肖桑說:“阿吉啊,你就是因為太軟太糯,所以當年才會那麽好,不過事情有利有弊,也正因為你這個樣子現在連你養的白眼狼都欺負你。朋友一場,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家那個兒子的奇怪癖好也許正是你給培養的。還是不要讓他缺陷越深的好。”
一說到兒子,阿吉又癟了,臉上的愁苦更深刻了,“我、我知道那孩子一直介意我當年做的皮肉生意,是我毀了孩子一輩子。”
肖桑嘆氣,終于還是放棄繼續點化。家務事,畢竟不好深談。
性格決定命運,阿吉的命運和他性格一樣憋屈。
和那個年代很多陰柔的男孩子一樣,阿吉從小就遭受了精神上身體上的種種暴力,父母的同學的,他記憶裏不曾有過人類的朋友,奶奶家一條名叫“狗日”的老狗失蹤之後他連動物的朋友也失去了。
在白眼和雞蛋柿子的襲擊下勉強從技校畢業後,阿吉進入工廠成為一名光榮的工人,他的初戀是自己的師父,每天偷偷摸摸地瞄着他老人家(三十左右歲)雄壯的體魄,就覺得春心大動,也沒敢想的太深想的太細,就是覺得待在他身邊歡喜。可是他還沒有出師,就被逐出師門了。師父倒是沒明說什麽不好聽的,但是某天傍晚師母沖到宿舍去獅吼了一番。
從此光榮的工人階級就容不下阿吉這樣的腐化份子了。
阿吉是冤枉的,他還年輕,還來不及腐化,雖然或者他遲早是要走上這天腐之路的。
阿吉出了名,就有人慕名而來了,他不知不覺地進了所謂的圈子,然後又随波逐流地做上了皮肉生意,有人對他說,做這行好,有錢賺又有人疼,阿吉開始是有所期待的。
可是賣來賣去,錢或許賺了一點,疼他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出現,都是些讓他疼的人。
正如肖桑所說,阿吉身上有種莫名的引人虐待的特質,辱罵他看他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又很柔順地聽着,并不反駁,扇他一巴掌也還是微微笑,踢斷他的肋骨會怎麽樣?打他個半死又怎樣?
阿吉的事業很順利又很兇險,他的肋骨斷得沒幾根完好的,有一次插到肺裏差點就人死了錢沒花了。
他不喜歡做那種人的生意,可是來找他的多是那種人,或者說找了他都成了那種人,阿吉只有在長年累月的職業生涯種學會了技巧和忍耐,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人人都說他愛他兒子那個死去的老爹,連他兒子也篤定這是個事實。可事實并不是那樣。
但那确實是個特殊的客人。
在阿吉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也就是他得到“小探花”這個花名之後,那個客人開始光顧他,難得是個衣冠楚楚的,最難得的是他居然沒有玩弄那些花樣,甚至沒有很粗暴,就是很平常的做了一遍。
時候阿吉有點呆呆地,他問: “請問我哪裏不夠好嗎?”
男人說:“你很好,正因為你這麽好所以值得溫柔對待。”——這簡直就是聞所未聞的甜言蜜語!
阿吉被震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肖桑商量。當年肖桑在同事裏已經以聰明很有見地而受人倚重了,他一邊咬着煙一邊含混地說: “你要小心哦,有種人就叫衣冠禽獸,也許是想玩點大的,先卸下你的心防,甚至讓你愛上他,然後叫上一群人把你玩廢了。”
阿吉雖然不至于把這話拿來當真,可是也吓壞了。
可是那男人第二次第三次也是那麽溫柔,阿吉又跑去問肖桑,肖桑在浴室裏一邊沖涼一邊大聲對守在門口的阿吉訓誡:“也許是因為他天生是吃草的不愛吃肉,也許因為你長的像他的初戀情人,拿你當替身——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有錢賺有人疼,不是你的理想嘛。”
阿吉恍然大悟,也該他這次走運真的遇到一個體面溫柔的好客人了。
所以第四次的時候阿吉做了件讓他頗後悔的事——他更加溫順更加賣力讨好客人,結果客人樂大發了,直接就……馬上風死在他的肚皮上。
阿吉想人的生命有時候可以那麽地堅強,比如說他,許多人許多次沖動之下想玩死他,可不管他被玩的如何破破爛爛的就是不死,緩一緩就又活了。可是偏偏有的人正相反,脆弱到連溫柔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那個客人當時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急促地喘着氣,阿吉反應還算快,馬上打電話叫120,可是那個客人已經快不行,只抓着阿吉的手臂說了一句話:“兒子……照顧我的兒子……求求你……我的兒子……”
阿吉說:“你放心吧,你兒子我會照顧的。不要說話了,醫生馬上就到。”
醫生确實很快就到了,不過随即就宣布客人的死亡。
然後是公安局來把阿吉逮了進去,罪名倒不是謀殺,而是非法賣淫,他在裏面着實呆了陣子,肖桑他們費了些力氣才把他撈出來。
等到出來阿吉才知道那客人果真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在上小學二年級,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因為沒人收養已經給送到鄉下養了。
放心不下的阿吉追到鄉下去,看到那孩子穿的很破爛的衣服辍學在家放羊,而收養他的人家的孩子穿着他的衣服在吃西瓜。
阿吉在山坡上坐在那孩子身邊說:“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死之前要我好好照顧你,你願意讓我照顧嗎?”
那孩子很冷靜地說:“你真是爸爸的朋友嗎?怎麽證明?”
阿吉想了想,努力想了想,說: “你爸爸胸口有顆紅痣,還有他睡覺的時候愛在右邊。”
那孩子說:“你是我爸爸的朋友。”說着他站起來拍拍破爛褲子上的灰土,說,“走吧。”
阿吉有點愣,那孩子就說:“既然要照顧我,你就是打算收養我了吧?從今天開始我就叫你爸爸了。爸爸,你得帶我走。”
阿吉固然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可是這樣的人也會為了一句不是誓言的誓言而堅持。
阿吉拐走了孩子,而丢了孩子的人家并不十分在乎。
人人都說他愛他兒子的父親,其實不是的,那只不過是個難得溫柔體面的客人,并且因他而死。(至少他這樣認為。)當年那點知遇之恩在長久的歲月後也被感激取代,感激他留下一個兒子給他照顧。曾經兒子是他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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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