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捌

聲音由遠及近，洞穴出口，一個身影倚着土壁，晃了晃頭，似乎有着不遜于藍染的愉悅。

夜色中，暗紅的發絲随風飄揚，斜飛的劉海兒遮住了女子淺灰的眼睛，殷紅的唇撩起好看的弧度，周身散發出攝人的氣場——不過與這氣場相悖的，是她臂彎裏蜷着一只白毛的生物，時不時蠕動一下，發出奇怪的聲音。

“Jane……！”

夏梨難抑激動地喚出了聲（好吧你得承認，期盼已久的救星隆重登場，任誰也不會無動于衷），跺了跺麻木而僵直的腿腳，想奔到Jane的身邊，只是這個未完成的動作被對方肅着一張臉果斷叫停——

“夏梨，別過來。”

她搖搖頭，像是完全忽視了藍染的在場，毫不顧忌地道：“停在原地，我建議你再看看那面鏡子，遵從你心底最直接的念頭……更直接的說，我希望進入它，然後實現你的願望。”

話雖這麽講，可比起建議與希望，Jane的語氣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事實上，此刻的Jane看着眼前的人與物，無論是身為親王的藍染，埋藏千年的往生鏡，還是那殘酷而可怕的目的，在她心裏，非但沒有丁點兒驚詫，更多的，是在預料之中的滿意。此外，就是對在場的人繼續如此，按部就班的需求。

她所預料到的一切，就像通過精确的數據，制造出彼此咬合紋絲不差的環，環環相扣成精巧的局，終于走到了現在——莉莉絲的往生鏡被召喚顯現。毫不客氣地講，他們已經走到了至關重要的地段——踏過去，開啓的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在那裏，所有人都可能實現夙願，抑或是敗走死亡。

往複輪回之中，勝者得償所願，敗者逝不得生。

“……”

聽完這番話，有那麽一瞬，夏梨陷入短暫的迷茫之中。進入往生鏡？那與藍染想她做的事有什麽區別……？

她依着Jane的要求，回過頭去凝視着那面鏡子，黑暗中的它仍是那麽的誘人，周身流轉的銀色光華如水如芒。感應到她的目光，變得愈發閃耀，像在對她獻媚，伸出誠摯邀請的橄榄枝。

下意識伸手捂上胸口，她發現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許多，似乎……另一個自己并不排斥這種選擇，更确切地說……甚至是萬分期待，且心甘情願。

也許，從最初Jane不曾阻止她的選擇，從最初白發夏梨告訴她所謂的“送羊入虎口”開始，就注定自己不能逃避，必須一步步接近危險、置身恐慌，即使知道前面迎接的是萬劫無期的死路，也要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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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地思索了一番，夏梨聳了聳肩。她對着Jane點了點頭，像是安慰她也像是鼓勵自己，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氣勢：“嘿，我接受你的建議，Jane……當然，如果我在裏面挂了，下次再轉生，可不會放過你。”

“好的小姐，盡管來找吧，我想我一定能活到那個時候。”應着夏梨的話，她露出分明讨打的笑容。

“還是這麽可惡的性子啊……不管怎麽樣，武運昌隆。”夏梨欠了欠身，瞥了一眼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藍染，“那我直接過去了，我的身後……就交給你了？”

“啊，放心吧。”Jane沖夏梨揮了揮手，不再看她，開始調整身子的角度，正面對上藍染——他一言不發，讓她也捉摸不透這位腹黑透頂的親王在想什麽。

被突如其來的入侵者稍稍擾亂了思路，而後一直在聽兩人對話，維持這種狀态的藍染面色不善地盯着倚着在洞口的人；在那裏，Jane淺灰的眸子眯成縫，十足一只慵懶的貓。

“別想追過去，藍染。”她眉毛挑了挑，幹脆地發出警告。

“靜靈的魔女，無論何時，都是那麽愛多管閑事啊……”

片刻，藍染扶了扶眼鏡，戲谑地笑了起來，他眼角的餘光注視着夏梨的舉動，看着她飛快地奔向往生鏡，毫不遲疑地站在鏡前，擡腿跨進去，直到整個身子消失其中，微微地嘆了口氣。

“你以為我會阻止她嗎？還是以為我會在這裏殺了她……？”他嘆息着，憐憫地望向Jane，“越是聰明的頭腦，往往越容易被自以為是的想法所贻害，你只是不想讓我和黑崎夏梨一起入鏡罷了，對嗎？”

Jane沒有說話，注視着藍染的目光漸漸變冷，敏銳的預感讓她發覺有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可是，即使我不和黑崎夏梨一起進入往生鏡，她也逃不去一死……無非是不死在我面前，直接被我利用罷了……擁有預言之能的魔女Jane啊，你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在鏡子的那一頭，黑崎夏梨将面對什麽……”

“你——”

指節被攥得咯咯作響，确實有那麽一刻，Jane産生了慌亂。誠如藍染所言，她以為阻開藍染與夏梨，就能避免夏梨的危險，只要她同樣進入往生鏡尋找到夏梨，再加上自己對過去的熟知，就能護她周全。可如果真像藍染預設的那樣，等在夏梨面前的是危險的敵人，那她豈不是放手讓夏梨送死——？！

“麻辣比的喲，汝又在想些什麽鬼事，心跳得這麽厲害咱可怎麽睡……”

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從懷裏傳來，沒等Jane回過神來，原本蜷縮在懷裏的白色生物自顧自地跳了下來，黝黑的眼睛嵌在圓滾滾的腦袋上，像兩顆黑葡萄，水靈靈的，煞是可愛。

“汝不是一直很相信那丫頭的麽？收起汝虛妄的擔心吧，這樣的話，咱和汝一起幹掉這最終BOSS不就好了？”

它雖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出的話卻充滿輕狂，抖了抖雪白的毛，迎風一晃，忽而膨作原先的數十倍大小，爪子無意識地刨着地面，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嘶吼。

“睿獸……狴讻……？能讓這種東西俯首為你所用……Jane，你真是越來越讓我覺得有趣了。”

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面前巨大的生物，完全沒有恐慌的情緒，藍染頗為欣賞地道。

“……我要感謝你的誇獎嗎？”忍住了“卧槽這只狴讻你要喜歡盡管拿去”這樣的吐槽，Jane擡腳踹了一下狴讻雪白的屁股，“逞威風的話可不是說說就完事了，要幹就一起幹場大的。”

“确實有趣……有趣得我都不想這麽快就殺了你呢——”藍染輕輕啧了啧，眼睛露出鷹隼般的目光，手裏幻化出一柄全身漆黑的武士刀，靜靜地側在身畔，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就像當年，殺你大哥時一樣……”

“……”Jane聞言，露出一種極為複雜的表情，古怪地笑了笑，“大哥一定會以我為傲的……”

她的面前出現一個不斷擴大的漩渦，一把巨大的，布滿咒文的劍慢慢從漩渦中探出頭來，周身流轉着陰沉的氣息。

伸手穩穩握住劍柄，Jane臉上的笑容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幾乎是從喉嚨深處厮磨出聲音。

“……如果我在這裏，殺了你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狴讻是KUSO來的大家不要認真-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