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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屍魂親王的死訊在數日後傳遍了血族大陸,血族與魔女在感到震驚的同時,并不能停下來進行大規模的悼念,寄托彼此的哀思之情。

因為此刻,無論哪一方土地,都直面着嚴峻的危機。

灰暗的天空下,大地充滿哀嚎與悲鳴。陽光被遮蓋而去,時間停滞不前,無法分辨現在是黑夜還是白晝,唯一能夠确定的是——

除非将入侵者趕出空座的土地,否則将永世不得安寧。

除非将入侵者斬殺在自己劍下,否則将永生不得寬恕。

殘酷的戰火燃燒着曾經的樂園,火光中扭曲的黑影被卷入無人能脫逃的渦旋。

“多麽的,像火焚末日啊……”

居高臨下立于流雲之上,如神祗般睥睨着焦黑的大地,一個低沉的女聲緩緩自語。她金色羽睫下碧綠的眼睛瑩潤着璀璨的光,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劍,形狀仿佛鯊魚一般,純白的外表閃着金屬的光澤。

手握緊刀柄,她把大劍從肩上卸下,直指地面,冷冽的聲音無比劇烈地震動着空氣,瞬間傳向整個空座。

“空座的親王啊,盡情地殺戮吧,到吾面前,吾只願同你一戰!”

無畏的女人伫立于空中發出邀戰的前一刻,日番谷正救下三個慌不擇路,險些死于魔宴手下的孩童。

“你們幾個先在這裏躲一下,無論如何不要再到處亂跑。”放下肩上扛着的兩個孩子,把懷裏抱着最小的一個遞給他們,日番谷快速地叮囑着。

“爸爸……媽媽……”小小孩子的半條腿已經不見了蹤影,殘肢上的血肉令人心驚,從剛剛的災禍中得救,她終于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你們……都不要我了嗎……”

“不要哭,戰争馬上就要結束了,一切的犧牲都不會白費,空座将迎來絕對勝利……”日番谷伸手揉了揉孩子近乎燒焦的頭發,神色凝重地開口。

“我以親王的名義向你們保證!”

白色的羽織到處是凝結的黑色血塊,撕裂地簡直成了一塊破布,身上數處傷口火辣辣地叫嚣着疼痛——可是現在完全沒有任何時間去治療,只能聽之任之,由它們自己冷卻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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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預料之中,赫麗貝爾所帶領的部分魔宴血族占領了曾經的秘隐,幾乎在靜靈正面開戰的同時就瘋狂入侵空座。

在事先決定的退敵戰術和做好萬全準備之下,空座與秘隐的交戰雖慘烈,卻漸漸地争得上風。尤其是以空座為依托的萬千子民同仇敵忾,抵死相抗,不願後退一步,誓死擊退魔宴大軍。

不滅的精神如焚燒在這片土地上的烈火一樣,也不斷地點燃着人們的鬥志,他們高喊着、揮舞着、吟唱着,争先恐後地在将領指揮下撲殺向猙獰的敵人。

“冬獅郎!你怎麽樣?!”

奔跑向眼前的人,卻又被沖上來的魔宴打斷了步伐。

“該死的……罪焰滅失,生靈入葬——滾回你們的虛圈!”

夏梨一邊詠唱着咒文,将企圖靠近的敵人擊退——準确地說是轟爆他們的頭顱,一邊不斷邁過身

下的屍骸,跌撞着向日番谷跑來——他所在的地方,聚集着許多受傷的人們,老人小孩為主,微

弱的哭泣與呻吟聲被戰場上的怒吼與爆炸掩去。

“夏梨,你來得正好……”日番谷顧不上回答她的問題,急切地把一卷羊皮紙塞到她的手裏,“這上面記錄着召喚光之護壁的咒語,但是必須兩個以上的魔女進行吟唱才能奏效,這裏的傷者不能再消耗力量了……你和雛森照顧好他們,F.N.C.教授的治愈咒法應該都會用吧?可能還會源源不斷有人将傷員送過來,無論如何,保證大家的安全……!”

夏梨握緊手裏的紙張,這才發現日番谷身邊的雛森桃,她一只手臂鮮血淋漓,好像也受了傷,此刻正神情悲傷地望向自己。

受到這種目光的感染,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見日番谷舒了口氣要起身便離去,心裏的擔憂讓她沖動地一把拽住日番谷——

“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兒……!”她的目光充滿懇求。

“去找他們的‘領主’,赫麗貝爾……”讀懂了夏梨眼中的堅決與憂慮,日番谷深吸一口氣,“戰場現在有吉良和修兵坐鎮,魔宴敵軍所剩無幾,我們已經占盡了上風,是壓倒性的局面……不出半日也許就能結束這場戰争取得勝利……可是赫麗貝爾只出現了一面就再無影蹤,只要她不出現,空座就仍将危機四伏,我必須——”

未說完的話被蒼穹中傳來的聲音打斷,驚愕地擡頭,日番谷看見屹立于天空的赫麗貝爾,她金色的頭發在風中肆意飄揚,白色短衣嶄新,造型怪異地武器直指自己,發出最正式的邀約。

“空座的親王啊,盡情的殺戮吧,到吾面前,吾只願同你一戰!”

白色的骨制面具覆蓋着她的面部,赫麗貝爾繼續着她的述說。

“空座的親王啊!我的部下如何,已然不是決定你空座勝負的關鍵;除非你将我誅殺于這片土地,我将不會善罷甘休,你空座永無安寧。”

“可惡……”日番谷的喉嚨裏發出憤怒的低吼,然後轉過身向夏梨囑咐道:“他們就拜托你了……但是……”

他頓了一頓,瞳眸裏有着看不清的神色:“也千萬別讓自己受傷。”

夏梨一怔,繼而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再一次地用力叮囑着:“我知道了,冬獅郎,你去吧,絕對……要平安回來啊……!”

“啊。”日番谷稍稍笑了笑,随後便仰起頭,眺望着金發褐膚的女性,手放到腰側,扭曲的空氣中一把銀色的劍漸漸顯現而出。

“猶如最絢爛的紅色蓮花一樣啊……端坐于霜天吧,冰輪丸!”

泛着寒氣的冰雪剎那間在刀刃上綻放,沿着冰冷的刀身漸漸蔓延到日番谷的手臂,進而攀上他的雙肩,與肉體緊緊契合,不再分離;那潔白而堅硬的寒冰層層覆疊相生,灰黑的濃重色調中,冰為骨雪為羽的一雙翅膀淩空而出,如龍一般的長尾無意識地甩動着,手與劍柄交合處的龍頭亮着

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傲慢的敵人。

——你于霜天之上,我自凜然以對。

伴随着身後沖天的橘黃色光壁,日番谷提起劍刃,飛速向赫麗貝爾沖去,眼眸裏滿溢着堅定的情感——

吞噬吧,殺戮吧,悲鳴吧,為了身後的土地與子民,赫麗貝爾啊,我會于此将你斬于刀下!

咒術的吟唱在天空中回響,刀刃相撞摩擦出攝人的火花,兩人如閃電一般在空中短兵相接,又迅速地向各自的領域退去——仿佛只是在探尋對方的實力一般。

“只有這點力道嗎,我空座的親王……”碧綠的眼眸掩映在金色羽睫之下,赫麗貝爾的語氣并不激動,甚至不帶任何嘲諷,無比平靜地說出惹怒他人的言詞。

“哼,你自顧自地在下什麽判斷?”握緊手中的冰輪丸,日番谷緊緊盯着赫麗貝爾的舉動,虛空之中,再沒什麽可阻礙兩人的生死之決。

“……”把這句話視為無物,赫麗貝爾似乎徹底看輕了面前的日番谷,想盡快結束這場狀似已經沒有意義的打鬥。

“征讨他,皇鲛後!”

淩空将大劍劈下,她四周的空氣開始急速地旋轉,眨眼間水汽凝聚成為渦旋,席卷着奔騰的流水飛速旋轉在赫麗貝爾的身後,猶如巨大的扇形翅膀一般,緩慢地延伸着,将她的身子整個包裹

住——

刀刃刺破水流,亮黃色的霧氣籠罩着刀身,受到這霧氣的吸引,渦旋迅速分解,再次彙聚為傾瀉的一道河流,随着揚起的大劍,夾雜着凜冽的空氣猛地向日番谷襲去。

閃電一般的襲擊讓日番谷完全沒有辦法躲閃,空氣中的壓迫感把他死死釘在原位,只能眼睜睜看着赫麗貝爾擊中自己的身體——

在驚愕的視線中,他一半的身子緩緩被割裂開來,墜入深淵大地。

赫麗貝爾靜靜觀看着這一幕,腦海中浮現出她手下血族軍隊悲慘戰死的景象,微微合上雙目。

“這樣,也算是為你們報仇了吧……”

可是,這樣的念頭才剛剛成形,她便不可置信地睜開了雙眸,憑借直覺敏銳地躲避開了來自身後的迅猛攻擊——是的,那攻擊者就是方才明明已經被她斬殺的日番谷!

墜入大地的身體赫然粉碎為若幹細小冰晶,消融于熾熱的空氣中。而完好的日番谷穩穩停在他方才的戰場上,望着仍然不相信面前一幕的赫麗貝爾,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沒有想到,比起戰争伊始所看見的你,速度和力量竟提升了這麽多……萬幸的是,我提前做好了準備,”他說着看似稱贊的話語,用下巴挑着赫麗貝爾。

“這是怎麽回事……”危險地眯起眼眸,赫麗貝爾感到自己受到了挑釁。

“冰之虛像……這騙術只能使用一次,不到最緊急的關頭我是不會使用的……”他輕聲解釋着,

“你別太小觑了我們的力量啊……”

“也許你是在稱贊我……把你逼到這種地步?”赫麗貝爾冷笑一聲,她再次舉起了鯊魚似的巨大劍身。在這個動作的號召下,空氣中的水份再次凝聚,不斷回旋上升成大股水流,短暫的蓄勢過後,猛烈噴薄而出。

宛若汪洋大海的水流奔騰着向日番谷席卷而去,一小部分在他用力地揮刃下被破開成冰,而絕大部分則受地心引力的吸引,帶着巨大水壓瘋狂地傾瀉入整個空座,撲滅了大地上燃燒的烈火,淹沒着這片焦黑大地。

霰雨淅淅瀝瀝地從天而降,望着被水流沖擊而奔走哀鳴的空座子民,日番谷咬緊了牙關,雙手握住冰雪的長劍,強壓抑着憤怒沖赫麗貝爾吼道:“已經告訴你,不要小觑我們!”

劍柄上的龍頭眼睛泛起的紅光閃爍了一下,忽然發出喑啞的嘶吼聲。短暫的顫動過後,一條張牙舞爪地冰之巨龍就這麽從冰輪丸上破出,徑直向赫麗貝爾沖去。

“是你在小觑我吧……”赫麗貝爾完全沒有懼怕這巨大而可怖的冰龍,在它撲向自己,尖利的爪子即将肉體撕碎的剎那,穩穩地将雙手交錯,把手心擋在胸前。

“灼海流!”呢喃出這個詞,一股熾熱的氣流自她手心湧出,極高的溫度瞬間圍裹上那奔襲而來的巨龍。在這滾燙空氣的侵蝕下,原本堅不可摧的冰雪被消融成水汽,瞬間這生死間的危機就轉化為笑柄般的平安。

“小子,我知道你的能力,操縱冰雪,只要是水,都能為你所用……可惜,相反的可能性也是成立的,這條法則對我而言同樣有效……”她對日番谷的稱呼開始變得不屑,綠色的瞳眸毫無感情地望向日番谷,嘴唇漠然開合。

“斷瀑。”

簡短而有力的命令下,她的大劍上又一次布滿了橙黃色的霧氣,方才侵蝕那冰龍所化出的水汽瞬間纏繞着大劍,又一次形成了巨大的水流,不,要比上一次的水量多了将近一倍!

粗壯的水柱無情地向着大地又一次襲去,強大的力道震裂了土地,激濺起巨大的水花,宛若噴泉一般射入空中,而後前赴後繼般湧向地面。比之前的水流力量強勁許多,就像一場劇烈的海嘯,白浪滔天,河水滾滾,瞬間沖垮了數座建築物,無數的人被冰涼的液體吞噬而去,淹沒在無盡的深淵之中,奮力伸出的水面的手臂轉瞬被浪潮吞沒。

“簡直就像是……”

在水流一次又一次的瘋狂沖擊下,夏梨和雛森拼盡全力維持着守護光壁的完整,力量的消耗使得她們全身被汗水浸濕,渾身虛弱,只能喘息顫抖着目睹這一凄慘而悲壯的景象。

方才還是幹裂焦黑的土地,頃刻間化為萬頃海洋。夏梨在心裏越發地害怕,這咒法的後果是如此令她熟悉,簡直……簡直就像是——

她所承襲的魔女之能,瀚海歸墟!

一些殘缺的片段随着這個念頭的生成在腦內瘋狂地回轉着,她的眼前不斷呈現着血紅和詭異的光斑,有什麽聲音在耳畔尖叫着詛咒——

“當我們蘇醒時,大地将因我們的憤怒而燃燒,天空将永堕黑暗,那些叛逆們,你們将承受我們永世的血火煎熬!!”

“咳——”尖叫聲突破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夏梨吐出一口鮮血,劇烈地喘息着。她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不敢再去回想方才的事情,此刻她耳中嗡嗡作響,腦內一片空白。

可怕……剛才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仿佛一只手攥住她的心髒,稍不留神就會被捏碎。

“夏梨,你沒事吧?!”雛森被吓到,慌忙關切地詢問着;她支撐結界的手開始顫抖,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沒事……沒事……”夏梨深深呼吸着,重新伸出雙手,再次詠唱起加固結界的咒術。幸好自己的屬地魔女本心已經覺醒,此刻體內力量雖消耗不少,卻仍能支撐着她不力竭倒下。

她用眼角的餘光掃視着天空中對峙的兩人的身影,在心裏不斷不斷地祈禱着。

“冬獅郎……”

日番谷此刻正被逼入某種絕境。

他的冰雪在面對赫麗貝爾的時候似乎絲毫沒有用處,一次次的襲擊都被她以灼海流輕松化解過去,而即使是再次凝結成細小冰刃刺向她,也總能被她以大劍為盾,抵擋過去。

幾次交手下來,他有幾次險些被擊中要害,總是處于躲避狀态也讓他整個人都陷入疲憊和脫力的狀态。

“這樣躲躲閃閃的,你也配稱為血族親王嗎?”冷漠地發出質疑,赫麗貝爾的神情平靜,手中的大劍卻又一次激烈地發起攻擊。

“該死……”日番谷沒有站穩的身子堪堪躲過這一波的傷害,他開始動搖某種觀念,在心裏反複思慮着一個問題。

“赫麗貝爾一直控制着節奏……沒有下最後的殺招……也許她同我一樣,都在等一個時機,水份的最大值充盈于空氣的時機……”

無意識地嘆了口氣,他自己也知道——“和她等待同一個時機,完全沒有任何希望啊。”

那麽……是不是可以使用最後的武器呢?

他在心裏動搖着,自己現在仍是代理的親王,未曾遇見屬地魔女并與之初擁的自己,并沒有就職

親王,不具備真正意義上親王的資格,因而對于那一咒術的把握根本沒有……

狠狠咬了咬唇,他不由自主地向下方的土地望去,沖入雲霄的橘黃色光壁中,存在着衆多空座傷員,還有雛森與夏梨。

所謂的沒有把握,并不是指不能使用那個咒術,而是……不能控制它殺傷的範圍;如果失去控制,那麽這附近的人都将遭到波及,被自己殺死。

“……”

注意到日番谷的沉默,還有他望向大地的動作,赫麗貝爾沒有趁這個機會予以追擊,而是冷笑着開口,似乎嘲諷他比殺死他更令她感到快樂。

“你在害怕什麽,膽小鬼?”金黃的羽睫微微下斂,她随意地猜測着他心裏的想法,“你想到某個戰術了嗎?可是……因為會波及到你的同伴,所以猶豫了麽?”

一如既往毫無感情起伏的聲調,赫麗貝爾像在思索什麽似的,合上雙眸,複而睜開,繼續道:“無所謂了……是你的夥伴成為犧牲品,還是你自己成為犧牲品,自由選擇的時間開始……”

“該死……”日番谷咬着牙,壓抑着自己心內不斷叫嚣的想使用更強大力量的聲音,顫抖着握緊了冰輪丸,下了某種決定。

數道高聳入雲的冰柱拔地而起,圍繞着赫麗貝爾的身體不斷旋轉着,赫麗貝爾掃視着這些巨大的冰柱,嘴角浮現出嘲諷的笑容——而下一秒,這個表情就徹底得僵硬住,随之而來的是她整個人被突然向中間相溶凝固的冰柱冰封起來。

“那麽這個怎麽樣……千年冰牢……”日番谷舒了一口氣,可是還沒等他放下手中的劍,那堅固的牢籠便劇烈地搖晃起來,一道裂痕逐漸延長加深,轉瞬之間,整個冰柱便碎裂成齑粉,消散在他的眼前。

赫麗貝爾破冰而出,在空中懸浮,猶如女神一般俯視着日番谷,臉上露出憐憫的神色。

“這就是你的最終武器嗎……如果再沒有其他招數的話……”

空氣中一切都凝固了起來,無比強大的氣壓制住了日番谷的動作,赫麗貝爾的手将大劍舉起。

被氣流壓迫的日番谷再沒有任何力氣去反抗。

他只能看見她唇齒緩慢的開合。

“斷瀑。”

然後整個人被千鈞的水柱重擊到胸口,鮮血沖破喉口,咳在空中,身體軟綿綿地仿佛一只殘破的布偶,徑直沉重地墜落地面。

發出巨大的轟鳴。

“冬獅郎!!”眼見日番谷自空中墜入地面的那一刻,夏梨的心髒險些停止了跳動。她怔怔地看着不遠處匍匐于地的日番谷,看着他沒有任何動彈跡象的身體,淚水盈滿眼眶,瞬間滑落下來。

“小白!”同樣注意到日番谷的境況,雛森呼喚着他的名字,手攥在胸口,大力地顫抖着。

“……”

仿佛想到什麽一般,夏梨猛然間擡起頭,她黑色的眼眸裏流轉着耀眼的光,把整個手掌貼合在地面上——

“吾身之離,魄未離,一結以地為依托,再結以天為覆蓋,三結相持交相守——”

聽見這個吟唱,雛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這分明是已經消失于空座魔女歷史中的咒術——三結結界!不僅能令施術者離開結界一定範圍而不會使結界崩塌,甚至即使施術者死亡,結界仍會完好如初。

夏梨為什麽會三結結界……不,不如說,她想做什麽?!

“雛森,一切就交給你了!”

沒來得及問出這句話的雛森只看見在耀眼的白光中,夏梨沖破結界瘋狂地向不遠處的日番谷奔去。她撐起日番谷的身體摟住他,用力地搖晃着。

——那具虛弱而無力的身體,短時間竟迸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赫麗貝爾停止了追擊,她繼續伫立在空中,選擇暫時做一個旁觀者——看看這些可憐的人們究竟能有怎樣的未來。

夏梨跪在日番谷的身旁,她雙手顫抖地摟住懷裏的人。他渾身冰涼,血沫不斷從唇角中湧出。

費力地睜開碧綠的眼睛,日番谷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人影。他咳嗽着開口,嘶啞的聲音帶着怒

意與責備。

“你……咳咳……怎麽來這裏……快回去……這是……我的……戰場……”

伸出手,他無力地推搡着夏梨的懷抱;見她只是低着頭,一言不發,日番谷心裏越發焦慮,加重了語氣道:“很危險啊……!你快走……!”

壓在他頸部的那只手忽然動了一下,他心裏有了一絲欣喜,以為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

“對,把我放下,沒關系,我還可以——”

沒有說完的話被帶着溫熱氣息的皮膚堵了起來,夏梨的手在剛才大力地把日番谷的頭擡起,埋入自己的脖頸之上。

他幹裂的嘴唇貼在那滑膩而溫熱的身體上,感受着動脈“突突”地跳動——那簡直像一曲誘人的歌,讓他心跳随着一同加速起來,不由得與之共奏。

可是不可以……有什麽不對!他掙紮着望向夏梨,她黑色的眼眸裏殘留着淚水,更多的卻是堅決。

“你想做什——”日番谷未問出的話與驚詫被混着決絕氣息的吻堵了回去。

她的舌尖好像破了,一股甜腥的味道沖入喉口,香得可怕,竟誘得他直想索求更多,更加深入——他對無法掌控的自己,有着未曾感受到的恐懼。

她的聲音顫抖而堅定,蘊含着巨大的力量,令他無法拒絕。

“吻我的脖頸,或者更直接地說……與我初擁。”

日番谷震驚地望着她,那明亮的瞳眸裏映着他驚詫的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尖。

想答應,想就這麽就勢地答應啊……

正如他想要她。

想要,想要的更多……更多……

銷魂蝕骨的念頭瘋狂地在身體的每一寸肌理與血液中穿行,猶如螞蟻的齧齒啃噬着他脆弱的的神

經,盡管他勉力抵抗着,理智卻着實一點點地流失。

“你會嗎?別啰嗦了!”

見日番谷遲遲不肯行動,夏梨的聲音高高揚起,帶着急切的惱火,整個身子顫抖得可怕。

“夏梨……你到底是誰?”

尖銳的牙齒已經擱置在皮膚之上,稍一用力,動脈中殷紅的血液就将流入他的體內。他已經不奢求再阻止這瘋狂的欲望,只想利用這最後一絲清明問清事實真相。

“我是空座的屬地魔女,你未來的伴侶……現在,你不認得我,親愛的紅苕。”

溫柔而絕決說出這震撼的話語,她輕輕地笑了起來,手掌撫着日番谷的腦後,揉着他柔軟的發絲,輕輕按了下去——

是錯覺嗎?

牙齒劃破動脈,逐漸深入的疼痛感比第一次與日番谷初擁時嚴重許多。如果說那時的日番谷無比溫柔與紳士,那麽現在的日番谷似乎将那一切全部抛棄掉,剩下的只是血族親王最原始的,對魔女血液的渴望與欲求。

按着日番谷的雙手早已無力地垂在一旁,此刻的她被日番谷反客為主地緊緊擁抱住;他的雙手像鐵鉗一般牢牢禁锢着她,一心只埋頭于她的脖頸,沉醉地、瘋狂地以尖利的牙齒攫取着無盡的能量——那殷紅的的血液啊,甜美而充滿誘惑。

夏梨眼前的光彩漸漸消散而去,伴随着血液的迅速流逝,身體的溫度也逐漸降低,力氣仿佛被盡數抽走一般。如果此時日番谷将手松開,那麽自己恐怕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己的身子。

“你這家夥……怎麽餓成這個樣子……”

“算了……你愛要多少就要多少好了……只要你平安……冬獅郎。”

虛弱地笑了笑,夏梨的心放了下來,只覺得巨大的疲倦向自己襲來,眼皮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地

向下合去——

就此陷入沉沉的黑暗。

『對不起……』

殘留的意識在深海中浮浮沉沉,只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畔低語。

好熟悉的聲音,可是實在沒有力氣去回應了啊。

最後一抹思緒随着這個念頭逸散而去,再也無法合攏。她就這麽放任自己在無盡的黑暗之海中徹底深眠。

(→作者插花:天相從臨時據說是隊長最牛X的招數,不過MS一直沒發揮出來,其實冰天百花葬也麽搞定赫姐,故以下描寫純屬虛構= =)

“真是伉俪情深的一幕……”赫麗貝爾自始至終俯視着日番谷與夏梨,像看一出漂亮戲碼似的給出一個評價。

日番谷尋找回自己的理智時,夏梨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摟着她瘦弱的身子,意識到夏梨宣布的身份和自己方才做出的事情,他說不出任何話來,縱使千頭萬緒一齊湧上心頭,也只能咬緊牙關強忍着壓下去——他沒有忘記,自己所面臨的現實和應當完成的任務,正因為此夏梨才不顧一切擁抱自己,甚至不惜獻出生命。

他不能讓她為此而感到後悔。

抱着夏梨的身子走向不遠處的結界,将她交給雛森之後,宛若新生的日番谷帶着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氣勢,重新回到天空的戰場。

——已經真正屬于他的戰場。

“小子,現在總算有點像樣了啊……”赫麗貝爾見自己的對手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開口道,“吸食完自己同伴所獲得的能量,你能利用到何種地步呢?我拭目以待。”

“閉嘴。”日番谷渾身上下翻騰着重重殺氣,不知為何,他的眼睛有些泛紅。冷冷地向赫麗貝爾舉起了劍,冰龍的頭顱不斷噴灑出刺骨的寒氣,凝結出數不盡的冰晶。

“我會讓你後悔,沒有趁方才的機會殺了我。”

聞言,赫麗貝爾嗤了一聲,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表達着她的不屑。

“哦……小子口出狂言,那就如你所——”

可是最後這一個“願”字還沒有說完,赫麗貝爾原本平靜的表情便僵硬住,淡然的眼神驟然扭曲出驚愕的神色。顯然,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日番谷前傾的白刃上飛速旋轉着數道白光,漸漸地,白光之圍繞中的刀刃化為一條冰藍色巨龍,體形較之先前那條要大上數倍。巨龍發出陣陣震耳欲聾的怒吼,盤旋着沖上九重雲霄,不斷在灰暗的天空中游走。

“天相從臨時——”

仰望着自己的冰輪丸,日番谷低聲念出最直接的命令,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合上雙眸的那一刻,原本灰暗無光的天空中,瞬間閃現出無數璀璨的繁星。它們安靜地在天空中羅列着,閃爍着雪白的光芒。

“墜落吧,蒼穹星辰——”

伴随着第二道命令的下達,原本靜止于天空幕布上的繁星竟開始大力搖晃,猶如鐳射的光斑瘋狂地顫抖着。

然後——

一顆顆明珠一樣的星星散發出寒冷的氣息,争先恐後地自天空之上肆意滾落而下,仿佛風暴中墜落凡間的雨珠,卻夾帶着無比的猛烈與狠戾。

冰輪丸的刀刃重新回到日番谷手裏,他又一次地攥緊刀柄,穩穩地指向赫麗貝爾。

順應着冰輪丸的指引,原本徑直直線墜落的星辰——實際上,它們并非是現實的星球,而是一個個高速旋轉着的冰雪球體——改變了原有的路線。無數的球體開始轉向赫麗貝爾,瘋狂地襲擊向她,附着上她無法動彈的身體便立刻凍結住,猶如一朵朵盛開于她褐色皮膚之上的百合花朵,潔白、純潔、美麗……

卻有着催人性命的恐怖。

“真是偉大的能力……”盡管身體無法動彈,赫麗貝爾仍不改那傲然的目光,唇角浮現一抹冷笑,“可惜也不過如此……”

一朵朵花朵将凝結的冰晶四處蔓延,很快就将赫麗貝爾的身體凍結于巨大的冰柱之中,她感受着這份寒冷,開始向之前陷入千年冰牢一樣從身體內部蓄積力道——

說到底,再華麗的招式也掩蓋不住冰雪封印的本質,只要掌握這一核心,那麽再多的“創舉”也關不住她赫麗貝爾!

全然不理會她始終不曾慌亂的目光——不過日番谷也無法理會,只因他自始至終就沒有睜開眼睛瞧一瞧赫麗貝爾的狀況——只安靜地感受着空氣中每一分水汽的變化,無聲地牽動全身的能力調節着。

“八十九……九十……”

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着緊繃的神經,他的唇齒頻繁地微微開合,口中默念着什麽,像在做一個簡單的計數。

“九十五……九十六……”

赫麗貝爾的體內已經熾熱無比。她将力道分配到四肢的每一處肌理與穴位,臉上冷笑愈深,只等下一秒突破這寒冰的桎梏,将其再次化為無力的齑粉。

“九十九……”

暗暗低喝了一聲,整塊寒冰在她的發力下瞬間四分五裂,無數碎裂的冰塊懸浮在她的身邊,下一秒即将墜落大地,或融化成水。

“一百。”

聲音極輕,卻猶如死神的呼喚。

最後一朵百合花悄無聲息地盛開在赫麗貝爾的胸口,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便已經穿透了她的胸膛,豔麗的紅色流淌而出,可是還不夠——

遠遠不夠。

日番谷睜開碧綠的眼眸,漠然注視着眼前的一幕。

從赫麗貝爾的四肢、胸口、腹部,乃至她的腳心手心,尖銳的白色冰淩撕裂柔嫩的肌肉,殘忍地破繭而出。剎那間,她整個身子破爛不堪,幾乎千瘡百孔;傷處汩汩湧出的液體将她染成了一個血人,紅白兩色交織成的圖案,無比绮麗,卻凄美可怖。

“你輸了,赫麗貝爾。”日番谷凝視着赫麗貝爾已經不能稱之為軀體的身子,從容不迫地下了最後的決斷。

“咳……是……啊……”赫麗貝爾金色的羽睫顫抖着,巨大的疼痛讓她無法說出完整的語句,“又一次……被你……殺死了……傀儡的……能力……果然……”

她的聲音很低,語氣卻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冷漠,仿佛現在即将面臨死亡的并不是她自己,仿佛是勝是負已經根本沒有關系,仿佛……她已得償所願。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日番谷捕捉到她的只言片語,卻完全不明白她在講些什麽,動作遲緩了下來,手停留在半空中,像在等她一個解釋。

“呵……沒什麽……即使是……虛假……記憶……空座……還是值得……懷念……的……土地啊……”

空中的赫麗貝爾合上了眼睛,金燦的發絲沾染着鮮紅的血液,在獵獵風聲中肆意翻飛。

“可是,空座的……親王……啊……”她發出最後的呼喚,“十三……血宿……蘇醒……時……第三次……的對決……你能否……仍笑到……最後……”

“好……自為之……”

警惕地聽完赫麗貝爾這一番話,日番谷雖不解,卻仍牢牢地将其記入腦海。見她閉上眼睛,如同等待死亡一般不再言語,他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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