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陸

虛圈與空座的邊界作為重點防禦的對象之一,有大批血族軍隊駐紮,連日來小規模的奇襲與反攻爆發不斷,硝煙濃烈,戰火紛飛。

然而這些争奪猶如隔靴搔癢,盡管頻繁且犧牲無數,卻沒有為聖戰的發展與轉折做出任何推動作用,後世對它們的評價僅僅是虛晃一槍的表面文章,無謂卻必要的犧牲。

雖然這判斷有武斷盲目之嫌,實際上這樣的結論是完全正确的。虛圈——或者說是虛圈的親王,發動這場聲勢浩大的血族聖戰,只是以所謂的“黨派相争”和“拓寬領土”為旗號,而他的真正目的之“遠大”,使得他并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就像他毫不在乎虛圈的邊界能擠入空座幾分一般。

也正因此,虛圈與空座邊界的魔宴血族沒有殺紅了眼似的抱着寧進毋退的信念瘋狂作戰;他們進攻十分,又被空座回擊退後八分,并似乎對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樂此不疲。

盡管無意義,但是很必要……這些魔宴血族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牽制空座的力量;而最令人惱火的是,哪怕知道這一點,日番谷也不得不加派人手陪他們“游戲”,只因一旦疏忽大意,空座的後方被打開,腹背受敵的境況會使空座遭遇重大危機——他絕對不信,那些抱着“游戲”心态的魔宴們,會在卡瑪利亞力量薄弱時恪守“牽制力量就好”的理念——那些瘋狂的家夥絕對會乘勝追擊,把空座的北部變為囊中之物。

今日的一場戰争剛剛結束,以深夜裏的兩敗俱傷畫上沉重句點。

虛圈同空座的血族都收了兵,各自忙于傷員的救治與軍隊的整頓。平日裏每半小時替換一班的巡邏崗在這個時候稍稍放松了标準,只有少數幾個人沿着駐紮地逡巡,手持武器,警惕着随時可能發生的攻擊。

踏着被鮮血浸染的泥土,腳下的觸感黏糯而濕潤,稍稍俯下身去就能嗅見血液的銅鏽味和令人作嘔的殘留毒氣,黑夜中兩個高大而瘦削的身影若隐若現。

其中一個人——雖然我們不知道他這一代的姓氏,姑且還是稱呼他為藍染※吧,用一種極為欣賞的目光注視着四境血染的土地,看着大片大片凝固的黑色血跡和胡亂堆積在一起的屍體,灰紫色的屍液從小山似的屍體上緩緩流淌下來,發出刺鼻的惡臭。

藍染的目光在疊起的屍體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他微笑着,仿佛看見的只是層層疊起的蛋糕水果塔,從上往下流淌着的,是桑葚的水果醬汁。

能稱得上屍體的算是少數,更多的卻是連形體也不曾留下的戰死者。那些細碎的肉末泛着粉紅色的鮮嫩,混入污泥之中,被慌亂的腳步踐踏攪拌;零亂的骨頭渣滓像粉碎的身體拼圖,一小塊一小塊,被丢棄在肉末之中。烏鴉與禿鹫環繞着蒼涼的夜空,發出得意而滿足的叫聲,得意得聲嘶力竭,滿足得撕心裂肺。

“銀,你覺得這裏怎麽樣?”沒有平日裏那副眼鏡的遮擋,他顯露出的神情少了幾分謙和,多了一些高傲,微笑着向身邊的人詢問。

白發男子狹着他青藍色的眼眸,身上的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地充滿詭谲:“您是說空座嗎?真是很美的一片土地呀……”

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市丸銀,藍染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是說在現在,它是很美的土地嗎……?”

沒有等到銀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補充道:“不過哪種都好吧……?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歸為我囊中之物的空座,才會是最美麗,最耀眼奪目的吧?”

“……藍染大人,在您确定對空座正式發動聖戰之前,我想也許您有興趣了解下我所獲取的情報。”

Advertisement

市丸銀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外人也看不出他心裏飛速地在計算着些什麽,只聽見他充滿魅惑的聲音低低細語。

“王鍵一物的來歷,我所安插在東屍魂元老院中的親信已經調查清楚,它原是源自斷界……”

市丸銀拉長的語調頗有一些深意,藕斷絲連在夜風的呼嘯中。

拖長的尾音凝固住了藍染臉上的笑容,他側過身,盯住市丸銀的眼睛,用非常溫和,卻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命令着:“說下去。”

“它由斷界的現任親王伊織進行掌管……是無上的寶具。您也許與我一樣清楚,斷界一地,位置偏遠,血族人數稀少,外部更設了結界,罕有人至……增援一時半刻不會到達,而能與您勉強一抗的,唯有斷界伊織親王……若他死了,王鍵自然易主,毋庸置疑。”

最後那句“毋庸置疑”咬的非常輕,帶着輕佻的口吻,仿佛要為這提議增加更多誘人的籌碼一般,他繼續道:“前些日子,您的戰利品之一,骨琴,正是曾經隸屬斷界的寶器……憑借它,您可輕而易舉往來斷界……”

藍染沒有說話,他在心裏緩慢咀嚼着市丸銀帶給他的訊息,目光游移在市丸的臉上,企圖從他任何一處微妙的變化裏窺探出是否有居心叵測的嫌疑。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慢條斯理地語氣。

“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全力攻打空座的念頭,轉而前往斷界,殺了伊織?”

“一切但憑您自己決定,藍染大人。”

嗤笑一聲,仿佛看透市丸銀話裏玩弄的技巧一般,藍染溫和的嗓音再次響起:“銀,你的提議很好。只是啊,太誘人了,誘人到讓我如此……擔心,我需要一個證明……證明你的情報真實,而非虛假。”

又一次沒等市丸銀回應,藍染的手伸了出去,一道白光自他指尖聚合,驟然向着遠處的灌木叢襲去。

伴随“轟隆”一聲巨響,群群栖息的飛鳥被驚起,而一個黑影也出現在兩人面前。橘黃色的長發落滿塵土,仿佛沒能完全躲過剛才的攻擊;她的身形有幾分不穩,壓抑的輕咳在空氣中彌漫。

市丸銀的表情有那麽一秒僵硬住了,雖然十分短暫,卻仍被藍染瞧在眼裏,他好整以暇地收回伸出的手臂,又一次微笑了起來:“銀,還真有這麽大膽的人來做這般偷偷摸摸的事情……那麽,對于偷窺者……你說,該怎麽辦呢?”

“您認為呢?”市丸銀早就恢複了他以往危險的笑容,像是探讨某個有趣的問題一般,詢問着藍染。

“我比較希望聽聽軍師大人的意見呢。”藍染把問題又丢了回去,打定主意要聽他的意見。

“……藍染大人,聖戰之中,時間緊迫,如果您征詢我的建議……”市丸銀摸了摸下巴,他的音調古怪地上揚着,“您不如現下回虛夜宮取回骨琴,前往斷界迎接王鍵……當然,作為保證,我會親手将偷窺者殺死,而後返回東屍魂,收回屬地領主之權,将東屍魂獻禮于您……”

藍染仰起了下巴,眯起眼睛,目光無焦點地落在夜幕的月亮上,像在思索他這話的可信度似的——

少頃,他表示了同意。

“那麽,勞煩軍師大人善後了。”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藍染低下頭去,笑容裏滿是陰影。

直到确定藍染真正的離開,市丸銀才略微松了口氣般。他轉過身去,正對着面前不遠處的黑影,雖然剛才一直沒有正眼瞧她,可他确定,她的目光始終未從自己身上移開。

“好久不見啊。”

他的聲音依舊古怪地上揚着,仿佛掩飾着什麽。

“亂菊。”

聽見市丸銀呼喚出自己的名字,松本亂菊顫抖了一下。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

剛才他與藍染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傳入她的耳朵,像一只揣進懷裏的刺猬,刺得她胸口生疼,刻入骨髓……想為他辯駁的一切理由在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他的所作所為後再也無力提起,連想一想曾經抱有的這種奢望都十分可笑。

——不是早該明白的事情嗎,為什麽她還像一個傻瓜一樣充滿着幻想?

低下頭去,橙黃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閉合上的雙目,細若蚊蚋的聲音在唇齒邊流轉而出,在悲憤與絕望之下,迸發着力量。

當市丸銀發覺這異常的時候,亂菊已經飛速地向他逼近。剛剛還搖搖晃晃的身體,現在竟然爆發出難以企及的速度,她的每一次攻擊都夾帶着毀滅的詛咒,毫不猶豫地襲向市丸銀的要害部位。

她閃躲的速度和攻擊同樣迅捷,甚至多次堪堪避過了市丸銀的動作;可是幾次激烈的交鋒下來,

亂菊的身形開始不穩,仿佛強忍着什麽痛苦一般,她的臉龐和身體汗水淋淋,反應逐漸的遲緩下

來。

動作的停滞,往往帶來的,是極大的破綻——

“抓住了喲……”

市丸銀瞅準空檔,手腕一翻,便擒住了亂菊的胳膊,卻未使着太大的力道,像是怕弄疼了她。

可是亂菊沒有心思去想這些,望向市丸銀抓住自己的手,她只覺得被那只手觸碰之處一片灼熱,深深的自愧與痛苦之情滿溢于心,懊惱之下她大力地掙脫開來——

“放開我……!”

在空中反手掙脫掌控,繼而下定決心一般毫不留情地踢飛他——市丸在身體輕微的疼痛中仍感到了那份顫抖

顫抖所歸屬的主人足尖點地之後便迅速向後退去,仿佛不願近他一分,避若鬼怪。

市丸銀卻也不在乎,只是打量着亂菊狼狽的樣子,露出嘲諷的神色。

“亂菊,你連站都站不穩了,為何還過來這裏?”

亂菊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舒緩了胸口的塊壘,她不客氣地回望着市丸銀,語氣坦誠而堅決。

“東屍魂的一切大事都已經交由空座親王代為管理,我卸下這一重擔,現下……壓在這身上的只

有一事未盡——”

“我問的不是這個哦,為什麽拖着你那遍體鱗傷的身體,還要過來不自量力地……”市丸銀不耐煩地打斷了亂菊的話,他并不想聽這些——或者說,他什麽也不想聽到,這句話的初衷,說不準只是出于擔心的責備。

“不自量力也好……答案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因為你在這裏。”

亂菊別過頭去,那原本望向市丸銀的眼神,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靜靜地回答着。

沒有料到她直言如此,市丸銀心裏有些苦笑,即使早預料到這一時刻的到來,卻沒想到她的話仍然能喚起此刻他心中的疼痛。

“你真的這麽怨恨我麽,亂菊?”

聞言,亂菊緩緩回轉了目光,盯着市丸銀,也透過他那青藍色的眼眸望着瞳孔中的那個自己。

怨恨嗎?

她忽而嘆了口氣。

不是怨恨。不是。比起來更多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與其說怨恨你,不如說痛苦地怨恨着仍然想追尋你的自己。

“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要追随藍染,背叛了如此信任你的東屍魂……你的氏族,背叛了卡瑪利亞。”

許久,她重新開口,比起之前的過于激動或悲傷,語調裏多了些沉穩平靜。

她真的很想知道這一答案,這讓她心心念念許久的答案……

他叛走時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給她,所以……也許這麽長時間的追趕,不放棄的行動,亂菊只是想得到市丸銀的一句解釋,讓她自始至終一直不甘着、掙紮着、不肯放棄的那顆心徹底死去。

“事到如今還在糾結這些無聊的問題啊……你是認真的,還是說笑?”

一步步地走近亂菊,市丸搖着頭,惋惜地看着亂菊略微睜大的雙眸,像是憐憫着她的單純和可笑。

“唉,亂菊,你不該到這裏來的……”

他停留在亂菊的面前,伴随言語呼出的氣息溫熱在她冰涼的皮膚上。

她想後退,腦內殘留的一抹清明叫嚣着要她逃開,要遠遠地逃開,可是這以心驅使的身體卻不肯移動片刻。

他離她是那樣近啊,是他離去後二十多年來從來未曾有過的親密。

可是,為什麽又是那麽的陌生?

市丸銀不知面前微微發顫的人心裏在想些什麽。

或者他知道,卻殘忍地不願捅破。

美麗的眼眸眯起,他伸手摸上亂菊的脖頸,白皙而修長的手指挑開微蜷的橘黃色發絲。他用指腹輕輕撫摸着,那微微泛紅的脖頸上,殘留的舊傷疤。

疤痕從未褪去,那将永久殘留,直至死亡,是作為曾經相誓……相愛的見證。

輕輕摩挲了片刻,他忽而向下壓了壓亂菊的脖頸,探頭輕輕地親吻着,唇齒觸碰處染盡滾燙,一寸寸的相思入骨,攤開來皆是如水溫柔。

腦內的最後一絲清明竟也要斷裂開去,亂菊合上灰藍的眼眸,淚水滑落她美麗的側臉——明知這一切都是不應留戀的,卻仍舊貪婪地不肯放手。

真是傻瓜啊。

薄唇不舍地離開帶有溫度的皮膚,市丸銀下撇的唇角悄悄揚起了弧度。

“很礙事啊……亂菊。”

他忽而在亂菊耳邊呢喃過這句話,變故突生,轉瞬間他身子便後撤去,再度揚起手腕時,兩人之間,神槍的刀刃閃着殘忍的光芒。

——如愛般,絕美的殺意。

“而礙事的……都只有死一種結果。”

驚覺危險的亂菊手垂在腰際,可是來不及了,沒有完成的吟唱模式所蓄積的力量如流沙一般飛速

消逝,只能看見他手中的刀刃向自己劈來——

——她的眼睛在耀眼的白光下失去了焦點。

四周的一切皆化為虛無,

卻仿佛看見了最初相遇的那一幕。

他微笑着,俯下身子,向自己伸出手掌。

就像這白光一樣的耀眼啊……

——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亂菊閉上了眼睛,冰涼的液體如珠玉一般湧落。

——可是,為什麽忍不住想要哭泣呢。

再次回到東屍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只是從曾經的暢通無阻,變到現在這樣需要隐匿身形進入親王宅邸,多少心裏還是會有些感慨。

輕輕把懷中的亂菊放到柔軟的床鋪上,市丸銀俯下身子,向上撩了撩她的劉海兒,輕輕吻了吻額頭。

“……”凝視着昏迷過去的亂菊,他沒有再說什麽,也不能再說什麽,為她蓋好被子,轉身而

去。

他本計劃着回去虛圈,繼續自己未完成的任務,卻沒有料到,剛剛出了卧室,還未踏過親王府正廳,就看見了斜倚在正廳桃木大門上的那個身影。

縱狡黠淡定若市丸銀,也不由得在這一刻僵硬住了。

“藍染……大人?”他作出單純而迷茫的神情,“您怎會出現在這裏?”

直覺告訴他,有什麽地方不對,不是指藍染去而複返的事情,而是……面前的這個人,與剛才在自己身邊的人,有着細微的差別。

更加的……令人恐懼。

“銀啊……”察覺到市丸銀的氣息,藍染擡起頭,抱懷的雙手垂了下來。他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走到市丸銀面前。

“‘我是蛇,膚涼情薄,以舌尖四處捕殺獵物……’”他的舌尖舔過上颌,發出同他自己不一樣的語調,仿佛在模仿着誰,“‘遇到中意之獵物便張口吞噬,我就是這種生物……’”

藍染的眼睛充滿促狹的笑意,玩味地望着銀:“這話,是不是很熟悉呢?”

頓了一頓,他又繼續道:“做出與語言完全不同的,堪稱最有情義、最偉大舉動的人,為什麽同樣這麽熟悉?”

“藍染大人,雖然這話說來有些奇怪,您到底是誰……?”明白藍染話裏的所蘊含的真正意味,也正是因為了然,才讓他越發覺得不對勁……方才藍染模仿他說的那段話,他從未對藍染說過——可是,不代表他之後不會說,某種預感在心裏蔓延,他擡起眼眸,無辜地望向藍染。

“雖然這身子受到咒術的束縛,但是就算遭到反噬也想告訴你,只想告訴你一人啊……”藍染笑得越發優雅,“東屍魂的親王出身,你一定知道,莉莉絲所擁有的往生鏡……吧?”

沉默了片刻,市丸銀忽然笑出了聲,臉上又浮現出慣有的神情:“诶……藍染大人,我該說……遠道而來,辛苦了嗎?”

“銀,你果然如以往一樣精明——”

他眯起眼睛,然後——

在那道白刃破鞘而出之時,仿佛早預料到它的軌跡一般,藍染輕而易舉地閃躲開來,他的手臂上驟生出漆黑的盔甲,仿佛堅韌的防護盾一般擋在自己的胸前,而另一只手布滿堅硬的,類似爬行動物黑亮的殼,以此為憑借緊緊抓住細長的刀刃。

“——可惜,還是不夠聰明。”

惋惜的語氣說着失望的話語,藍染的手穩穩握住那刀刃。他的眼角流露出的目光慵懶而高傲,睥睨着眼前神情嚴肅的白發男子,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射殺它,神殺搶。”

驚愕的眼神被淹沒在飛濺的血液中,鮮紅的血液自胸口的洞中汩汩流淌而出,逐漸又由鮮紅變為了觸目驚心的烏黑。心髒劇痛地抽搐,市丸銀掙紮着擡起頭望向藍染——這個動作格外的艱難,不出意料地看見那人愉悅地笑容。

“你把你真實的姓名告知與我,是錯誤一;在未來,把武器的釋放言靈教我記住,是錯誤二。”市丸銀的血液也沾染到了他的手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殷紅而鮮美的液體,“你有一個非常完美的計劃,曾經的我栽到了你的手上,被你的神槍射殺瀕臨死亡,我很贊賞你……可是現在,我預知你的行動,了然你的招式,你不就像我手中随意玩弄的東西,我想怎樣,就怎樣嗎?”

殘忍地吐出柔和的語句,藍染望向仍然不肯放棄,向他伸出手掌,仿佛要取得什麽東西似的的市丸銀,仿佛望着一個不成器的孩子,無奈地搖搖頭。

屬于他自己的白刃在手中形成,面不改色地擡手揮刀斬下,血液噴灑而出的粘稠聲音中,包裹着

肉體落地的沉悶響聲。

——啊啊,還是如三百年前一樣啊,劇痛之下,毫無呻吟,冷血至此,果然若蛇……

這般念着的藍染卻沒有如三百年前那樣,在下一秒冷酷無情地以鏡花水月貫穿銀的喉口,而是靜靜地望着他,神情裏隐着一點疑惑。

“銀啊,我沒有去空座,反而先來找你,可知為什麽嗎?”他的發音堪稱完美,宛若在給自己制造一場華美的回憶,“我很想知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背叛我嗎?”

“在你知道……你非但殺不了我,實現不了你的願望,還會墜入死亡深淵的時候……”

黑色的血液自喉口被大量咳出,渾身的力氣正如抽絲剝繭一樣自身體離去,市丸銀的眼睛卻亮得出奇。他伸出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卻因為動作牽扯過大,而再次狠狠咳了起來。

粘稠的液體再一次滴落地面。

“非常遺憾……我好像天生不會帶給人們想要的答案呢……”他大口地喘着氣,唇角卻依舊上揚,“無論多少次……多少次,都只有這一個選擇,好的開始……好的結束……哈。”

“那,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要背叛我?”

他的聲音沉穩,沒有一絲破綻。

“即使是抱着那樣高尚而偉大的目的跟在我的身邊,你仍然是背叛了東屍魂的親王,仍然是與我一起犯下滔天殺孽的人,你雙手沾滿的血腥啊,又怎是輕易能洗盡的呢……罪惡的人,早已無法回到從前。”

市丸銀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料到藍染竟如此堅持這個問題。虛弱地笑着,他眼眸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

“最初為了什麽……才決定成為親王……又為什了什麽,才決定潛藏于你身邊……這種答案,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多說,又有何用……”

即使一直身處黑暗之中,卻仍然有自己堅持的東西。猶如明亮的星辰,照耀着自己的夜空。

至少在死亡的這一刻,能夠抛棄一切僞裝的過去,洗去曾經的罪孽,重新回歸真實的自我……吧?

藍染望着銀,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少頃,他輕輕呼了一口氣——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孤獨的、自以為是的王者的內心,到底是什麽樣子,所渴求的東西,無人知曉。

“雖然你沒有說出我想要的答案,不,或者說你根本沒有給我答案……銀啊,我仍要回報你……”

他的笑容變得平和,而其中孕育着殘忍,向前方伸出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整個空間詭谲地扭動了一瞬,又恢複了正常。

“壓迫在親王府邸的力已經被我撤去了,屋內的那位,可能早就蘇醒的小姐,已經能夠活動了吧……”

他緩緩地俯下身,覆着護甲的手指輕而易舉地穿透市丸銀的脖頸,又厮磨着緩慢抽出,輕聲在他的耳邊低語。

“那麽……銀啊,來世再見。”

幾乎在藍染身形消失的同一刻,在他的身體無力倒向地面的同時,朦胧之中感覺到,有人呼喚着自己的名字撲過來,摟住自己将要跌落的身軀。

青藍色的眼睛想要努力睜大,想要再看一眼面前的人,卻沒有一點力氣;感受到那人匍匐在自己身上的動作,僅剩的手臂也無法給予回抱……

“銀……!銀……!!”

黑暗,無盡的黑暗籠罩着他,只能感到有冰涼的液體不斷滴落臉龐。

啊啊……結果,還是讓你傷心了哪,亂菊。

意識宛若手心中的沙,一點點地從指縫中滑落。

最後還是沒能做到啊……

沒能把你失去的東西奪還給你。

但是……

渙散的意識在最後一刻努力地聚攏起來,他的嘴唇掙紮着顫抖,仿佛想述說着最後的話語。

『愛してるよ。』

若這份心意能再次傳遞給你,就真的太好了……

『若你明日為蛇——』

顫抖的手指沾染上市丸銀身下的血液,血腥氣息彌漫不去。

『開始噬人——』

眼淚不斷滑落,墜入黑色的血液之中,濺起小小水窪。

『用你那噬人的口——』

虛弱的身體硬撐着把市丸銀的屍體擺正,沾滿鮮血的手指以屍體為中心,開始在地板上機械地塗

抹。

『大叫着說依然愛我——』

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殷紅與烏黑交彙在一起,轉瞬便融為一體,沖天的血光昭示着逆天的災

禍。

『我能否,還像今日一樣——』

唇齒開合,紛亂而複雜的言靈接連不斷地自舌尖湧落。

『對你說——』

最後的一眼,銀白色的短發,青藍色的眼眸,她深愛着的人啊……

『“我愛你”呢——?』

若有朝一日還能再将你自記憶裏重新回想起。

也許就知道,最後的問題,有着怎樣的答案。

東屍魂的魔女所擁有的能力,通幽冥,複靈魄,肉白骨。然而東屍魂之所以名為屍魂二字,則是因為其屬地魔女仍有一項異能。

融合眼淚與血液的陣法,可以通往三途川,從黃泉比良坂搶奪回死者的魂魄。

但是只有初代東屍魂魔女精通此法,轉生者無法發揮其巨大的力量,因而不能令受術者真正蘇醒,只能保住性命,陷入長期的昏睡之中。

而逆天改命,強行鎖魂,行此術的魔女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将對受術者的一切記憶全部遺忘,再無念起之時。

『還屍以魂,生死成。

喚汝三聲需回頭,葬汝容顏于此生。』

同類推薦

超時空進化

超時空進化

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小說關鍵詞:超時空進化無彈窗,超時空進化,超時空進化最新章節閱讀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紅警之超時空兵團

一座紅警基地車;一座超時空傳送儀;一個雄心勃勃的指揮官。
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
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新書求收藏和推薦票!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