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19

快到吃飯時間, 姜碧雪抹幹了眼淚,捧着書上了樓。

上樓時才發現,自己的脊椎有些酸痛,她心想, 做個優雅的千金大小姐真是不容易, 要每天注意這注意那, 生活也太無趣了。

不過偶爾嘗試還是會有些新鮮感。

姜碧雪回了房, 把書放好, 打開衣櫃的全身鏡, 看了看自己的妝容, 剛哭過,臉上還有淺淺的淚痕, 不過她也不打算補妝了。

合上鏡子, 她轉身出門, 開門的同時,對面也開了門。

韓清辭回來後脫下了長裝的風衣,只穿了襯衣和西褲,和對面穿着紅色旗袍的姜碧雪對視,他的視線掃過她微紅的眼睛,低沉的聲音問“你沒事?”

他一定是剛剛在樓梯上看到她哭了,所以才在這麽問的, “沒事, 剛剛是看小說, 看到悲情部分, 流了點淚而已。”

韓清辭“……”

他還以為她受了什麽委屈。

飯桌上,姜碧雪的吃相比起平時也端莊了不少。

韓清辭大概猜到,她今天的反常是為了試戲做準備,“下一部戲确定了嗎?”

“沒有。”姜碧雪回答“還要試戲。”

“哪一部戲,如果你想演,我可以入資。”

姜碧雪頓了頓,韓清辭這麽說是想給她走後門,不過王航導演可不吃這套,“不用的,我想通過試戲,名正言順拿下這個角色。”

“嗯。”

姜碧雪想,他可能還不知道,這一次跟她一起競争這個角色的還有葉雅靈,如果他知道,或許他就不會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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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雪。”

姜碧雪擡起頭,“嗯?”

“我約了心理醫生,這周六見面,你能陪我一起去麽?”

姜碧雪遲疑了一下,“不巧,我這周六正好要試戲。”

韓清辭臉上難掩失落,“嗯,那算了。”

姜碧雪想起來,韓清辭之前說過他在接受催眠治療。不過在小說裏,他的失眠症一直都沒得到有效的治療,只有和葉雅靈在一起,他的症狀才會緩解。

——

試戲當天,王宴平陪着姜碧雪一起去的。

他心裏擔心姜碧雪的表演不過關,被導演批的一無是處,在車上,他先給她吃了個定心丸,“碧雪,我跟你說,王航導演那叫一個出了名的雞蛋裏挑骨頭,待會他說什麽都別太當回事,咱們不缺資源。”

姜碧雪哭笑不得,“平哥,我做好心理準備的了,能得到王航導演的指點,我其實也挺高興的。”

王宴平嘆了嘆氣,“那行,待會保持平常心去演,別操之過急,你才剛出道一年多,慢慢積累經驗。”

姜碧雪覺得王宴平的關心是真的關心,但在他眼裏,她演技不行也是事實。

這一次女主角的試戲演員一共有四個,獲得去年最佳新人獎的宋冰蓮,具有演藝天賦的葉雅靈,混了多年,但一直都是二三線徘徊的張紫薇,另外就是背負演技第一爛罵名的姜碧雪。

試戲的場地就在《梅花扇》的制片公司美紅娛樂。

穿着黑色特長款風衣的姜碧雪進了美紅娛樂的大堂,在電梯口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黑色的長發,大眼睛,鵝蛋臉,長得很漂亮,很清純。

她也在等電梯。

姜碧雪走了過去,在她旁邊站着,一起等。

女孩看到了她,有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碧雪姐,你好。”

聲音也很甜美。

姜碧雪偏頭看了看她,“你好。”她很好奇,“你叫什麽?”

“我叫葉雅靈。”她笑起來,眼睛像是點綴了星星。

姜碧雪愣了片刻,原來她就是葉雅靈,在小說裏,葉雅靈是一個天然的美女,和眼前的這個女孩完全重合。

怪不得,韓清辭會記了她十幾年。

葉雅靈作為一個還沒有名氣的演員,之所以能參加《梅花扇》的試戲,是因為在上一部王航導演的電影中,她飾演的一個小角色引起了他的注意,對她格外欣賞。

這次他的新戲,直接通知她來試女主角的戲,可見他對她的期望有多高。

而姜碧雪能來試戲,不過是王航導演賣了個人情,也許他就根本不打算考慮她。

這一次的女主角試戲是完全公開的,試戲的人在舞臺上表演,下面留了幾十個位置,任何人都可以進來看。

同樣,每一個試戲的演員也可以看跟她競争的人表演。

按照順序,第一個是張紫薇,第二個是宋冰蓮,第三個是葉雅靈,姜碧雪被排在了最後。

王航導演給出的試戲方式是五分鐘的即興表演,要求并不高,只要代入女主角徐婉俪的這個人物特征即可。

選取的劇情可以是小說裏的,也可以是自己即興發揮的。

王航說了要求後,姜碧雪在心裏想着要演哪一段。

不過十分鐘的思考時間,王航導演就宣布試戲開始。

第一個表演的張紫薇沒有太多的準備時間,所以她選取了小說裏的一段,她的表演帶着悲情和陰郁,把女主角演出了深閨怨婦的感覺。

這顯然是脫離了角色形象的。

而宋冰蓮的表演則比張紫薇要好一點,她選取了徐婉俪在茶館怼一群學者的片段,那一段表演起來極具沖擊力,能充分地展現一個人的性格。

宋冰蓮的表演确實很有感染力,她說話時铿锵有力,能将人怼到啞口無言。

只是姜碧雪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麽,她的表演很好,很完美,但是和徐婉俪這個人物,還是有一絲差別。她表演出來的人就是一個女強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傑,但真正的徐婉俪氣場應該沒那麽強。

她是個喜歡穿旗袍,動作永遠不緊不慢的女人,也曾想着嫁給富人,過一輩子榮華富貴的生活,她沒有那麽強的氣勢。

第三個表演的是葉雅靈,在小說裏,她的表演讓人驚豔。

姜碧雪看着她上臺,有點期待,她的表演到底有多驚豔?

葉雅靈選取的是徐婉俪在養父家道中落後,受到被她拒絕過的追求者奚落的戲,這是一場對手戲,但是她一個人演。

她穿着紅色的冬裙,踩着高跟鞋,走路時不緊不慢,像極了一個大家閨秀,她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變化,唇角有一丁點地上揚。

像是不屑。

她走到舞臺中央,擡起右手虛抵着鼻尖,低聲笑了笑,動作一貫地柔美,但話語裏帶着一股子傲氣,“你說的沒錯,我徐家确實不如從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輪不到你們張家在我面前班門弄斧。徐家有百年家業,祖上三代出過位極人臣的高官,也出過名揚天下的才子,紮實的書香門第,而你們張家,也不過是個暴發戶,大洋銀票是不缺,不過底子是空的,這銀票大洋遲早也是要漏的……”

姜碧雪看着舞臺上的葉雅靈,不得不承認,她确确實實演出了她心目中的徐婉俪,她就是那樣一個人啊,內心自卑,但是骨子裏比誰都傲,就算是家道中落,也不會甘拜下風。

難怪,王航導演會選擇她。

她當之無愧。

葉雅靈的表演結束之後,會議室裏響起了掌聲,旁邊的麥曉東搖了搖姜碧雪的衣袖,“雪姐,下一個到你了。”

姜碧雪心跳莫名加快了,葉雅靈壁玉在前,她能超越嗎?

姜碧雪深吸了一口氣,王宴平拍了拍她,“盡力去演就好。”

“嗯。”姜碧雪站起來,解開了風衣的扣子,旁邊的麥曉東和王宴平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姜碧雪,原來她那一身快要到腳踝的風衣裏面,是一件旗袍。

她從包包裏拿出了一把團扇。

王宴平“……”

沒想到她竟然事先做了這些準備,他完全看不出來。

穿着紅色旗袍的姜碧雪持着團扇,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緩緩地往舞臺走,還沒開始表演,而她卻已經進入狀态了。

經過這些天的練習,徐婉俪的形象早已經在她心裏。

她上了舞臺,朝着導演,監制,制片人鞠了一躬。

王航雙手交叉抵在下巴,看着她,“開始。”

姜碧雪先是執着團扇繞着舞臺慢慢走了一圈,她臉上帶着悵然若失的表情,眼神空洞,就好像失去了魂魄。

她想要演哪一段?大家都在心裏猜測。

舞臺上放置了一張椅子,姜碧雪慢慢繞了一圈後,最後在椅子上輕輕坐下。

她像一個失去靈魂的人,但她的動作依舊是優雅,符合禮儀的。她端坐着,看着手上的團扇,左手指腹輕輕撫着上面的紅梅,眼睛裏閃着淚光,過了片刻,她動了動唇,低聲念着,“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随着她的念完最後一句,眼淚應聲而下,劃過臉頰,低落在團扇上。

“啪!”一聲,眼淚低落在扇子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淚水在梅花扇暈開。

她沒有去擦眼淚,空洞地看着眼前的虛空,繼續低聲念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側耳傾聽,氣氛因為她的表演而變得悲傷,所有人都覺得眼眶一濕。

她表演的是徐婉俪得知男主角被暗殺後的戲,她傷心欲絕,無處發洩,從小飽讀詩書的她,一個人坐在房中,看着陳誠送給她的扇子,念了好幾首詩。

一邊念,一邊流着淚。

臺下的王航有些驚訝,姜碧雪的表演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期。

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姜碧雪素有演技第一爛的罵名,但此時此刻的她,早已經進入了角色,把自己當做了徐婉俪,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已經不是她本人了。

王宴平已經做好了她要丢人的準備,卻沒想到,來了這麽大個反轉,這下,他不知道該驚,還是喜。

表演的時間到了,王航按了按面前的鈴铛。

姜碧雪回到現實,回過神,趕忙擦了擦眼淚,原本一片寂靜的會議室,突然響起了掌聲。她有些懵,看着臺下為她鼓掌的人,心裏湧起一股熱流。

王航導演看着她,笑意盈盈,“不錯。”

姜碧雪鞠了一躬,“謝謝導演。”

“雪姐,你真的太棒了!”姜碧雪下了舞臺後,麥曉東用紙巾擦了擦眼睛,“我剛剛都想哭了。”

姜碧雪披上自己的外套,“你一個大男生,哭什麽?”

“是你演得太好了。”

王宴平遞過來一張紙巾給她擦眼淚,心裏有一股莫名的自豪感,“辛苦了。”

姜碧雪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已經幹了的淚痕,“不辛苦,才表演了幾分鐘。”

王航導演上了舞臺,朝着臺下的人說“剛剛各位的表演各有千秋,我在這不一一評判,試戲結果一周之內公布,還請各位回去靜候佳音。”

王宴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看,這戲我們還有戲。”

姜碧雪笑了笑,無論結果怎麽樣,她盡力了,這些天她也盡力地去琢磨這個角色了,無論最終是不是她來演,她都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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