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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不覺得人有三個影子有什麽稀奇,茫然的看着他們兩個,肚子應時的“咕~咕~”叫嚣。

牛一茗像不認識這裏一樣,再仔細打量周圍景致,江昊問他“你看到的碧水潭在哪個方位?”

牛一茗指認了個大致方向。

江昊再問“這是什麽地界?”

答“鶴鳴山。”

江昊看江凡江凡也看江昊,江昊挑眉,意思時這裏并不是鶴鳴山,江凡也挑眉,意思是這不是鶴鳴山會是哪裏?

江昊示意江凡去四周看看,江凡餓得七葷八素,問江昊“內弟,你看我做什麽?”

土地被仙友們公認為最窮的官,只因為供奉微薄,有時兩個饅頭有時一碟桑果就打發了。其實個中有些微妙,因為供奉得人多,街頭巷尾都少不得土地廟。

江凡每日巡街,挨個臨時府衙坐上一坐,一天的零食就劃拉不少,再加上他時不時的顯顯靈,求助個把許願的人,他的香火與大神們比不了,在同僚中還算是不錯的。

自從和江昊出來,一天五頓飯的待遇就再也沒享受到過,他是神仙就算再餓幾天也不打緊,就是向來吃慣了,到了飯點嘴裏沒有東西,習慣性的就頭腦發暈,想要找個地方趴上一趴。

江凡覺得有氣無力,若是有人煮一鍋好吃的擺在面前該多好,比如江昊上一次烤的兔肉。

江凡看江昊江昊也看他,兩人一時相住了。江昊咝的一聲吸氣,伸手去握誅妖劍,江凡吓得立刻抱頭“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江凡委屈得涕淚橫流,“內弟啊,你不會又想那什麽吧?我們不是講好的嗎?暫時不殺我的,你還要帶我去朱家集呢。”

“江凡,你想太多了,一切意念皆由心生,氣脈不足則殺意不重,殺意不重就算徒有其形也不能損傷根本。所以,江凡,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若是真心殺你,你還有命在我面前?”

江凡覺得江昊說得在理。

“江昊說“意念生于無形也滅于無形,看似雖然在下殺手,其實并沒有要你的命。可是你呢?你口口聲聲說真心待我,你也不是沒要過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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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凡騰的鬧了個大紅臉,他沒計較江昊話裏的機關,他口口聲聲說的是真心待如意,江昊是如意的弟弟,心裏早就把他等同視之,所以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同。他現在在意的是江昊是否真的還在記恨他,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江昊啊,你還記恨着姐夫嗎?姐夫已經認過錯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實在是無意的。”

江凡急得要哭,如果江昊因為那件事一直誤會他,他才會得心病。

那一年江昊随主上參拜太陰元君校對死籍,江凡聽說他要去天庭,悄悄拜托小舅子“ 會不會就很巧的遇見月老啊?如果遇到他老人家,可不可拜托他在婚椟裏查查,看看能不能寫上點什麽?”

江凡當年與如意雖然訂了婚書,卻是無線姻緣,所以有名無實。對江昊托底時江凡十分扭捏。

冥官去校對死籍是輪換制,鬼仙上天庭顯得尤為難得,江凡把希望一心都系在江昊此次行程上,江昊雖然帶着點敷衍和嘲笑,到底還是答應他了。

江昊應承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果然,回來時竟然告訴他“你多慮了,當年你們在地曹面前簽了婚書,所以月老殿裏也是結了紅線的。”

江凡心裏美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結果一回頭就見江昊悄悄遞給紅頭繩給如意,私語道“一端綁在那人腕上,一端系于自己。”

如意搖了搖頭丢到一邊“他心中有我,自然就有,不需要這個東西。”

江凡心裏不是滋味,懷疑江昊诓騙他,他們都不提那人是誰,江凡自己卻能猜個八九不離時。一時妒意上心頭,也是氣江昊要想法子拆自己的姻緣,趁他們不注意時把紅線偷走丢掉。

如意曾問過他有沒有看到放在妝奁盒子的紅色發繩,江凡自然說沒看到,江昊當時看他的眼神幾乎要殺了他,江凡意氣用事,也回了個白眼球給他。兩人本就有ZIWU,江昊又總是找茬支使他,江凡一堵氣便在龍須面裏下了點別的玩意。

江昊的口味他是知道的,從來不耍刁鑽,偏偏要吃他親手做的龍須面,還吩咐用幾成熟的滾水什麽樣的配菜,江凡一時手欠,本想折騰得江昊上吐下洩幾天就算了。不成想他是個缺魂少魄的,與“苦丹花”正相斥,面如死灰的硬挺了七天才還魂,如意當時抱着弟弟嚎哭“我苦命的弟弟啊!”江凡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煽自己幾個嘴巴。

舊事重提,江凡心中有愧,把頭垂在裆處,一再忏悔,又連忙起來查探周圍,還帶了好些野果子回來。

一夜無話,各自安稍。江凡與江昊睡較大那間草窩,牛一茗依然窩回竈臺下。

江凡是沒心沒肺的人,就算再多煩惱,沒多久便睡得香甜。江昊盤膝坐在草席上閉目養神。

月明星稀,燃在空地上的篝火一沒,便顯得萬籁寂寞。不多久,土牆上就暗出一片片暗影,那些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

牛一茗心中有事,算計着這地界究竟有什麽乾坤,睡得不踏實,外面一有響動,他便警覺了,揉了揉眼睛爬起身,向外張望,只見一群長相醜惡長着尖牙利爪的鬼怪們慢慢的圍向江昊他們居住的洞穴,牛一茗捂住自己的嘴,大睜着雙眼一動也不敢動。他住這裏這麽久,還沒遇到過妖魔,現在成群結隊的過來,究竟是為什麽?

地底千餘米處,暗無天日終年不見光,有一處所在如同螞蟻的巢穴四通八達,只是支撐這些坑道的是千年古木的根須。

做為百年樹妖,他本沒有這樣的本事,機緣巧合下蠶食一棵千年古樹後才有所進益,這也是那妖怪不怕江昊的緣故之一。沒想到一時大意,被人咬住了命脈。樹妖恨恨然用拳重重擊打座椅扶手,那個長相委瑣舉止粗鄙的土地,竟然上嘴。

他被江昊一劍劈中後元氣大損,結果一時沖動,又能震得胸膛劇痛,趴在臺幾上猛烈咳嗽一場,幾欲吐出心肺,肝腸寸斷苦不堪言。

通道裏筋脈亂顫,連帶着地面的樹林,紛紛飄下落葉。

“誰?”樹妖扭頭看向斜後方,單手撐在胸前厲聲喝問,強忍着破功才憋住一口鮮血。

甬道裏閃出一名藍衣女子,臉上罩着在透明面紗,步履輕盈神态飄逸,一手提裙一手托着銀盤,盤中放着炖蠱,鮮紅一顆豬心在血水裏翻滾着“主上,屬下無能,方圓百裏,都捉不到活人。”

樹妖一揮衣袖,袖底探出枯枝若幹,将炖蠱卷至半空中,嗤的一聲吸食怠盡。

那樹妖如同一個大號的被斧劈過的柴禾,頂部裂着丈餘長縫隙,若幹枝條撐在一側如同人托腮沉思般悄悄打量這個婢女。雖然隔着薄紗,還是能看得出來出落得頗有姿色,下颌尖削眼角晦暗,雖說好看顯然是福薄之人。“那一天,你探查那人傷勢如何?”

女子跪趴在地面,雙手墊在身側,以額觸地,四肢微微顫抖“奴婢,奴婢。”樹妖不耐煩的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怕,本座既然收留你這許多年,就不會現在吸食你精魄。青魂,你說,本座待你怎樣?”

被稱做青魂的女子擡起頭,兩眼含淚“主上再生之恩,小女無以為報。”樹妖微微點了點頭,頭頂裂縫處滲出鮮血,他哀哀叫着雙手抱頭,好一會才熬過疼痛,抽着氣吩咐“本尊收留你,你也要放出本事來才行。”指點着散落在洞穴裏的枯骨“難道你想同他們一樣?”

青魂立刻埋首在地面上哀哀痛哭“主上,那一日,江通判屬實受了傷,屬下上去試探,幾乎被他吹散,至今骨縫裏仍時時冒着寒涼。”樹妖吸了口氣,那人果然有幾分本事,可是那丹珠他也是真真想要。

“其實,”女人猶豫不決,“說。”“那日屬下隐藏行跡,已查探到他們藏身地點,尊主,若我們将消息放将出去,坐收漁人之利豈不好?”

精妖沉默半晌後“不好,袁九那厮,我與他毗臨這麽久,他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就算他受了傷...”樹妖想了想,欲起身,一陣頭暈目眩,栽回座椅裏,沖女子揮了揮手“你看着安排吧!若成了此事,我就允你自由。”

“謝主上。”女子不再說話慢慢退将下去,在甬道口樹妖視線不能及處,徐徐轉身,臉上換了另外一種表情,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坑洞底下的枝蔓藤條,用手摸了摸,指尖虛點着做了個戳的動作,終究在離那勃/動的頸脈上方停了下來,輕輕的飄了出去。

巢穴深處樹妖坐在一團紅色中,隐隐傳來怦怦心跳的律動聲,緩慢而又遲鈍。

同一時刻,牛一茗草堂處。

江昊眼睛眯成一條縫,在他周圍群魔亂舞,原本還在坑洞外隐藏身形悄悄縮小範圍的精怪們,見他沒有動作一個個都漲大膽子靠近。有的張牙舞爪,有的長着獠牙,看樣子不是野豬精就是老虎精一類,還有碩大的烏鴉落在外圍樹枝上,抖落羽毛時不時的用喙梳理一下,視線卻始終不離江凡那個草窩。

江昊瞄了眼誅妖劍,身後江凡打着呼嚕背對着他睡得酣暢淋漓,他穿着江昊的外袍,因為睡覺的緣故,那衣袍被委成一團,堆在腰間,江凡露出小半個屁股,兜裆褲泛着月白色的光。修長的大腿一條半蜷着一條直直的伸向下方,腳面光滑細膩,腳趾透着粉嫩。

江昊替他蓋好衣服後站起身。揮劍擺丁字步站穩。

衆妖在他起身的一瞬間,紛紛後退,讓出數米的範圍。

良久只見江昊擺出架勢并非攻擊,一個個又嘿嘿冷笑着靠近。他們都知道江昊是個狠角色,又觊觎着裏面的那個東西,貪念在頭上盤旋,鬼在窮途末路也要博一搏冒險。

常言道好漢難抵四手,反正他們妖多勢衆,就不信這個冥司通判可以以一敵衆,吆喝着漸漸縮小包圍,時不時變換步伐調整位置。

狼族的優勢突顯出來,西北角被他們封得密得透風。虎精尖嘯着撲上,在距江昊還有米餘的位置又彈跳出來,吠吠示威。

江昊嗤的一聲笑出來,臉上華彩飛揚神情桀骜“來得正好。”将劍替換在左手,他右手邊的精怪們怪叫着後撤,江昊單掌伸出喝了聲“收”,退得最慢的野豬精被吸得連連向前。

它四肢着地梗着脖子較勁,冷不防被江昊一把扯住尾巴,驚訝的大驚雙睛,看着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絕望着哀嚎出聲。

江昊将野豬精掄起來在半空中劃着圓圈,唬得外圍的精怪們拿着武器吼吼着倒退。

江昊把野豬抛向上方,誅妖劍揮舞着劃了個半圓型,劍一出鞘精華四射,諸魔均被施了個定身法,定在薄霧中動彈不得,個別妖魔能微微晃動頭顱,卻無法拔腿逃跑。樹上的黑鴉嘎的一聲大叫展翅而飛。

野豬精落下時被江昊劍尖一挑,便大頭朝下四蹄攤向兩側做劈叉狀,定格在離地面數米高處,上上不得下下不得,掙紮半晌只憋得臉紅不已。

江昊的劍尖正比在它眉心處,靈力順着劍尖徐徐彙了出去。當野豬精癱軟着摔到地面上,江昊大笑“天助我也!”他是受過傷的,若是平常,這些小魔再來一倍也不在話下,如今卻要等它們一一靠近後,方才施出威力。

黑鴉并未逃走,而是轉到江昊後方,趴俯在洞頂一邊偷窺這方戰況,一邊用雙爪不停的刨腳下土地。江凡睡覺的那個洞是在牆壁上挖出來的土窯,黑鴉平地刨土就相當于上房梁揭瓦。

江昊背對着它,施展誅妖劍,黑鴉咬牙切齒的看着江昊将那些同伴們,一個個用劍尖挑将出來,江昊并不一劍殺死他們,而是在煉魂,于是哀嚎聲此起彼浮。

劍身有傷,需要吸食精魂才能治愈,于是一個個精怪短則數十年多則上百年的修為均被吸食幹淨,精血也随着劍尖直灌進劍鋒,剛才還精神飽滿狼精虎妖,如今只剩皮包骨頭,大張着嘴倒斃在一旁。

江昊用手摸着劍身驚嘆,果然上面傷痕漸小。

江凡張着嘴睡覺,半夢半醒間覺得有東西不停的滴在臉上,他拍手拍開,并不是蚊子,粘乎乎的東西拍了一手。

江凡扭着眉一臉不滿半張開眼,只見一個滿臉猙獰長着尖嘴的怪物沖他淌口水,江凡啊了半聲“江昊~”昊字還沒叫完,那個東西就被江昊吸了出去。

黑鴉噢噢叫着,被江昊甩了出來劈下一劍,砍掉一只翅膀。江昊哈哈笑着挑起地上的幹屍,那皮囊們一一飛舞到半空中,被一削數瓣,江昊有心試煉誅妖劍,那屍體就如同滿天飛絮般紛紛揚揚飄降下來,然後砸在地面上。

牛一茗看得心驚,這才明白鬼見通判都要避開一旁,還當他是個良善之輩,哪成想殺界大開明明就是個地獄修羅啊!

江昊摸着劍身呵呵感嘆“不錯,果然不錯!”

忽然覺得哪裏不對,掃視周圍,驚覺屍體少了許多,豎着耳朵渾身毛孔擴張,身後傳來唏唏嗦嗦聲響,後頸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串涼氣。

慢慢回轉身,就見江凡半跪在地上,如餓死鬼投胎般大口咀嚼着碎屍,一手拿着虎腿一手握着狼爪,左一口右一口大塊朵頤。

江凡的衣服不知道哪裏去了,打着赤胳,上身未着寸縷下面只圍着一條兜裆,兩條大腿半敞着以膝着地,身後亂發紛飛,滿臉皆是碎屑,肚腹明明鼓漲大如鼓,卻依然撕咬着,如同面前放着百年不遇的饕餍大餐,恨不能全數收将回去。

摔掉在一旁的黑鴉掙紮着用受傷的肩膀支地,往角落處移動,江凡将頭扭向它,丢掉手上的物什,向它慢慢爬去。

黑鴉驚吓得幾乎要吐出苦膽,驚叫着“救命~救命。”江凡像沒看到他般,眼仁灰蒙蒙的将它三兩下反扭着翅膀将爪子盤成羅圈狀,一把塞進嘴裏。

那呼救漸漸變成悶哼,然後再無半點聲息。

江凡的樣子不是江昊所見過的,江昊定在原地暗自驚訝,眼看着江凡爬來爬去撿碎屑吃。那姿态醜極,也恐怖至極,窩在草洞裏的牛一茗一時挺不住,嗝了過去。

江凡嗅到江昊的氣息,鼻子在他腳面上拱了又拱,渾身軟若無骨般順着江昊的小腿向上,仰頭看向江昊,眼睛裏不見一物。

江昊手中緊握劍柄,劍身微微顫抖,發出蹭蹭的聲響。額角漸漸滲出虛汗,秦廣王訓戒言猶在耳“仙入魔,殺無赦!”

江昊渾身筋肉緊繃,眼中漸漸滲出絕望。江凡似乎有所感應,微微偏着頭看他,百思不得其解,再無力攀爬,兩手盤在他腰際固定,雙腿卻不能支撐,兩人僵持良久,江凡只得放棄般跌坐在地面上。

江昊微微松了口氣。二人一時相對無語,只聞彼此喘息。

良久,江凡向着牛一茗那個方向爬去,弓着腰四肢着地,臉色蒼白如同鬼魅。

江昊擡頭看看月色,明亮無雙。

江昊嘴角緊抿“滋~”的一聲,倒轉寶劍,用劍柄砸暈了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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