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回（修）

“特級？”

“是的，突然發現的，出現在中學的舊校舍，恐怕剛晉級不久。”

學校，最容易産生詛咒的地點之一。也是最容易出現大量人員傷亡的地方。

幸好詛咒出現的時間是晚上，在它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消滅掉，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随手的小事罷了。

“我才剛回來诶……”雙眼被繃帶覆蓋的白發青年随口抱怨了一句，“那麽，地點呢？”

“青藤中學。”伊地知說，“五條先生，很抱歉要麻煩您快一點行動了，就在剛剛，接到消息說今晚有幾個學生去了舊校舍開試膽大會。”

“……啧，麻煩。”

————

東京。

青藤中學。

冬季的寒流已經漸漸過去，校中大片的櫻花樹還是光禿禿的，枝桠在陽光下輕輕晃動。

戴着厚厚圍巾的黑發少年叼着面包在街道上奔跑着，進入校園後速度漸緩，三兩下吃完面包後猛地伸手拍向前方那個人的肩膀。

——不出所料的被抓住了。

“嘿嘿，中也，好巧啊。”

抓着他手腕的少年眉宇間露出一點無奈，“說過好多遍了吧，不要從後面突然拍我，晴。”

“嘛嘛，但是中也真的好厲害，頭也沒有回，我就‘咻’地一下被抓住了！像漫畫裏的武術高手一樣！”

所以就樂此不疲的每天搞這麽一出嗎？

中原中也抽了下嘴角，不想再跟自己這位沉迷漫畫的同桌說什麽。

“中也真的不會嗎？像「Gaia」一樣超~~酷炫的武術，嗖嗖啪啪就把壞人打倒，然後——”松下晴繃住臉，雙臂環胸刻意壓低聲音，“「一切的罪惡，皆逃不過我眼。」”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向前看，熟練的無視了旁邊的那個家夥。就算留他一個人也可以自娛自樂的中二好久。

松下晴從大約半年前迷上了一部新發的漫畫，裏面主角的師父是個超強的武術師，人設又帥氣，輕而易舉的得到了松下晴的心。

然後他就想起了剛認識中原中也時，因為從後面喊他結果自己因為手腕被抓住的力氣太大而嗷嗷叫的事。

從此開始了每天的作死日常。

如果他的警惕性下降，絕對就是這家夥的原因——盡管大概已經用不到了。

中原中也偏頭看了一眼還在說着中二臺詞的松下晴。

“「你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

“——要遲到了。”中原中也打斷道。

松下晴：……

兩個人都是國三的學生，如今已經是這年代第三學期，第二次模拟剛結束不久。也就是說，很快就要中考了。

學渣松下拿着自己的成績單雙目無神，“啊啊……為什麽數學只考了七分，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啊……”

“如果你指的努力是每天熬夜數時間等漫畫更新的話，那的确很努力。”

“可惡啊！我哪裏有每天！漫畫周二和周四是不更新的！”松下晴彈起捶桌，慢慢又攤了回去，兩眼放空，“雖然沒什麽區別……”

“話說，中也呢？”少年半張臉壓在課桌上，看向自己面容帥氣的同桌，“中也考的怎麽樣啊？”

對方推過來一張紙，松下晴擡起臉，瞥了一眼上面的數字，一下瞪大了眼，“四、四四四百七十分！”

這一聲引起了班裏其他人都注意。

“四百七十分？真的假的？”

“是中也同學嗎？”

“比上次進步了好多诶！”

“好厲害！”

“英語滿分，怎麽做到的！？”

中原中也狀似不在意的撇開臉，随意的回答：“多練習不就很輕松的可以辦到嗎？”

同學的熱情一直持續到了上課前，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插不上話的松下晴這才笑嘻嘻湊過來，“你臉紅了哦。”

中原中也一頓，“啰嗦！圍過來的人太多，太熱了而已！”

“嗨、嗨。”相處近三年，松下晴也早就知道自己的這位同桌是什麽性格，彎着眼睛附和。

“但是說真的啊，明明上次考試中也的數學和理科才剛剛及格的說，現在竟然都快要九十了诶。——你真的不是武術大師嗎？！”

“……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因為「Gaia」的文化課成績就超~~厲害的！”

“……”

班主任在上課的前一秒進來了。

“同學們早上好。大家都看到自己的成績了吧？”

教室中頓時一片哀嚎。

班主任眯眼微笑，“希望這次的成績能讓某些同學豁然省悟，現在努力還是不遠的。”

後排同學舉手，“現在努力可以考上重點高中嗎？”

班主任：“當然……不是，但是可以讓你不至于沒有高中可上。”

同學：……

“開玩笑的，努力什麽時候都不會晚。”班主任收起笑臉，“好了，今天講一下考試題目，大家把試卷拿出來吧。”

講臺上班主任講着題，中原中也托腮望着他，思緒卻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現在回想起來，那種與鮮血與暴力為伴的生活已經如同隔世了。

或者說就是隔世了。

不過習慣了這樣和平的生活之後，每天與各種瑣事打交道，他倒也不讨厭。

他正胡亂想着，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側頭便看到了悄悄朝自己笑的松下晴。

中原中也：……

如果是幾年前的他，這家夥的胳膊早就斷掉了。

已經被磨的沒了脾氣，中原中也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麽事。

對方推過來一張紙條。

「今天晚上有事嗎？」

中原中也提筆，「沒有，怎麽？」

「說到晚上的學校，那當然是試膽大會了！」

「哦，所以？」

松下晴恨鐵不成鋼，「就是說啊，今晚一起開試膽大會吧！」

「……」

見中原中也很久沒有寫字，松下晴拿過來又添了一句，「有很可愛的女孩子參加哦！」

中原中也：……

前後加起來已經二十六歲的他對國中的女生沒有興趣，就算不是國中的女生也沒有興趣。

但是……

頂着松下晴亮晶晶的目光，黑金色的中性筆在指尖轉了一圈，輕輕寫下幾個字。

「什麽時候？」

“哦耶！”

松下晴小小的歡呼一聲，也不寫紙條了，壓低聲音說道，“今晚八點半在舊校舍集合，不要遲到啊。”

“……嗨、嗨。”

所以啊，為什麽當時會答應下來陪一群小孩子去玩呢？

單手拎着包走在學校夜晚幽靜的小路上，中原中也感到了一絲絲後悔。

天上沒有星星，但是月光很亮，隔着很遠就能看到舊校舍前站着的幾個人。

“中也！”松下晴向他揮手，“你來的好早啊。”

“不……你們來的更早吧。”

現在才八點十分，離說好的八點半還有二十分鐘呢。

“因為是第一次，太期待了嘛……”

見中原中也看向其他人，松下晴連忙向他介紹，“這個紅頭發的是大谷智也，隔壁班的班長哦。”

大谷智也：“久仰大名啦，中也同學！”

“你好。”

打過招呼後，中原中也露出了一點疑惑的神情。不過沒等他開口問，就聽到了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啊、抱歉，我來晚了嗎？”

金色長發的女生姣好的面容帶着歉意，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确實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等了一下，其他兩人卻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不能讓女性陷入尴尬的境地，他秉着紳士風度開口，“沒有，我也剛到。”

相葉沙織彎起眼睛，“那真是太好啦，我叫相葉沙織，很高興見到你，中也君。”

夜風習習，她過膝的裙擺劃過優美的弧度揚起又落下，細長的雙臂背在身後，臉上是明媚的笑容。

後面的兩個人見此有些臉紅。

中原中也也覺得她很可愛，不過只是基于人類正常審美所以這麽認為而已，戀愛的心動什麽的還不至于。他點了點頭，随意問了一句，“你認識我？”

相葉沙織茫然呆住：“……诶？”

松下晴扶額，上前一步救場。

“這是當然的啦。中也都沒有自覺嗎？”

“什麽自覺？”

“你可是名人耶！超出名的那種，知道大家都是怎麽評價你的嗎？不止人長得帥氣、運動萬能，現在就連學習都是一流了，性格還好。全校幾乎一半的女生都喜歡——”

松下晴越說越激動，看到相葉沙織時想起自己這次的目的才堪堪打住。

“總之，整個學校沒人會不認識你的。”

中原中也：“哦。”

松下晴：“‘哦’？！你的反應就只是‘哦’嗎？！”

“啊、不然呢？”他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在國中還混的不如小孩，那得多丢臉。

松下晴：……

大谷智也開口圓場：“嘛嘛，既然人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試膽大會。”

中原中也跟在兩個男生後面，旁邊是相葉沙織，慢慢向舊校舍裏面走去。

再一次感到了後悔，對于自己莫名其妙答應了這個試膽大會這件事。

輕輕嘆了口氣，被旁邊的相葉沙織注意到了，她小聲詢問：“中也君害怕嗎？”

“不，沒有這回事。”開玩笑，以前屍山血海走過來的人，手上的亡魂不計其數，如果害怕的話他早就夜不能寐了。

金發少女聞言向中原中也靠了靠，聲音中微小的惶恐可以很好的激起男性的保護欲。

“那個、我有點害怕……”

“哈？既然這麽害怕的話，為什麽要參加試膽大會啊？”

看着她顫抖的瘦弱身軀，中原中也由衷感到了疑惑。

松下晴嘴角瘋狂抽搐，“中也你……”真的腦子裏缺根筋啊。

大谷智也溫和的笑了笑，開始圓場：“沒事的，就算有危險我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

相葉沙織感激的點頭，“謝謝你們，其、其實我一直對這種方面很感興趣，但是因為膽小才一直沒有試過，真的很感謝大家能讓我參加。”

總算是又度過了一次難關。相葉沙織暗自咬牙，難怪中原中也條件這麽好，國中三年卻從來沒有過女朋友，果然是因為他這個直男到不行的性格！

前面很快來到樓梯。

廢棄已久的樓梯坑坑窪窪，鐵制的扶手上鏽跡斑斑，在手電筒慘白燈光的映照下就像幹涸的血跡，幾人嗅到了腐朽發黴的氣味。

手電筒向上打，松下晴一邊上樓，一邊壓低聲音講述着自己聽到的傳聞：

“青藤中學的樓梯一直是十二階，但晚上回到宿舍，如果在上樓梯的時候許願，就會來到傳說中的第十三階臺階，踏上這層臺階就會實現願望，但相應的……”

他忽然轉頭把手電筒的光從下而上照到自己的臉上，陰森森道：“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哦~”

“啊！”

相葉沙織驚叫一聲，下意識往離自己最近的人身上靠去，想要抓住赭發少年的手臂。

——接着就被對方按住肩膀，生生停在了半道。

她的表情一瞬間僵硬了。

松下晴也不忍直視的捂住眼睛。

慘，太慘了。

他都不知道是鋼鐵直男中原中也慘，還是計劃夭折的相葉沙織更慘一點。

“喂，你說樓梯一般是十二階的，對吧？”

“啊、因為十三階不吉利嘛。怎麽了？”

中原中也揚了揚下巴，“你自己看。”

松下晴将手電筒順着樓梯向下照。

他才走到樓梯中間，下面理應只有六層臺階才對，但此刻借着光向下看去的時候，舊校舍灰塵落滿的地面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一片無盡的漆黑，樓梯綿延向下，消失在黑暗中。

“一，二……十一，十二，十、十十……”

“十三階。”中原中也接道，“從我這裏數也是十三。”

松下晴驚恐臉：“這、這……”

“而且，你不覺得這裏太安靜了嗎？”

相葉沙織和大谷智也已經好久沒有出聲了。

“不會吧……”松下晴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點點看向自己右邊的大谷智也。

紅發少年此刻眼神空洞，直挺挺的站在那裏，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擡起頭，咧開一個詭異的微笑。

中原中也皺着眉推開挂着如出一轍詭異笑容的相葉沙織，拉着松下晴遠離了他們。

“啊啊，中原、中也……”

磨損磁帶一般的聲音從‘大谷智也’的喉嚨中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