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村落

☆、村落

此“人”蒼白又發青了的腫脹身軀在黑暗中格外顯眼,只能從其體型上看出應是個男子,通體附着明亮水光與淡淡湖腥味,強烈的陰寒氣息往外奔湧着,直叫人牙齒打顫。

這厲鬼怨氣深重,燕嵘都懼得後退三分,其通體附着粗重鏈索,每走一步都嘩啦作響,四肢都要扭曲成結,他每次只能邁着很小的步子,雖是如此,但仍然一步也不停歇地向前移動着。

燕嵘看這男子腿間,竟還有一雙水腫的腳懸着空,而那窒息怪聲,也是從其身後傳來。

燕嵘當即便推測出,這二人生前可能是對奸夫淫婦,村民發現他們淫亂行徑便将他們捉去沉了塘,可死後戾氣不散,化作死鬼出來作孽。

但怎會有如此深重的怨氣?生人若是與此厲鬼照面必是兇多吉少,到底有何不甘心?這其中難道有冤情?

燕嵘來不及細想,只見魏滄行在地上發着抖,聲音也跟着顫:“你你你!是人是鬼啊?別別別……別過來啊!”

男鬼無瞳孔的眼珠子看向魏滄行,黑洞般的嘴猛地一張,幾道鐵鏈從其身後飛出,嘩啦啦地朝二人襲來。

“是鬼氣所化的鏈子!師父!”

“快躲我身後!符來!羅羅鐵網!”幾道符紙迅速飛出,它們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圈将二人罩住,那襲來的鬼鏈盡被擋在光圈之外。

魏滄行又随手撚起一張符紙,幾聲法訣念畢,符紙竟可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原本薄薄得一張迅速變成厚厚一沓!

“我丢!”

他将符紙盡數向這死鬼抛去,漫天黃色撒下,鬼鏈紛紛跌落,那死鬼也放慢了動作,變得呆滞起來。

“此鬼戾氣重,我驅不了!只能暫且壓制!你快去村裏找幾個漢子,叫他們拿着火把來!這種鬼最害怕殺了他的人!”魏滄行說完,便往燕嵘背後貼了一張符,随即喊道,“跑跑符!”

燕嵘瞬覺腿上有力,一步能跨出幾丈遠,頃刻間便能跑出一陣煙,飛似地來到村裏,他在村中呼喊道:“有沒有人!來幾個人!我們是外鄉人!在村口遇鬼了!救人那!”

緊閉的農戶大門被人從裏面推開,各家各戶都出來一個漢子,有的手執銅鑼,有的拿着火把,有的打着赤膊,沒睡醒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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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絡腮胡壯漢喊道:“什麽?那玩意又出來作祟?弟兄們!跟我上!”

一行人敲鑼打鼓,呼喊着往村口跑去,燕嵘帶頭找到魏滄行,見這人正試着把腳上的鐵鏈弄下去,可完全沒注意到那死鬼伸出長長的脖子,那顆死人頭已湊到他頭頂。

只聽魏滄行嘴裏細碎地念叨着:“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保佑……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

他見衆人來了,才停下無效的念叨。

漢子們見此情形竟也不懼,都直直沖過去,鑼手猛地敲鑼,人群大聲吶喊,那死鬼嘴巴大張,似是十分憤怒,可怒火中又帶着些懼意,知道自己敵不過這麽多生人,便頃刻間化作萬千藍火,消散于夜色中,沉入茫茫湖水中了。

人群聚過來,圍住二人問道:“诶呀!實在造孽啊!你們晚上來這裏做甚,你們……是游方道士?”

魏滄行點點頭,他已有些脫力,身子微微發抖,看來是被吓得不清。

村民中有男子陰陽怪氣道:“什麽游方道士這般無用,遇鬼還要我們這些白丁來幫忙!”

“看他剛剛才,好像還念叨南無阿彌陀佛呢!”

“哈哈哈!”

“诶!無禮!怎能這麽說?!又不是不知道此鬼兇戾,他若沒本事早被弄死了!快給道長賠不是!”

衆人忙道:“對……對不起……”

魏滄行還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腳踝,面色難看,冷汗交流,似是疼痛難忍,燕嵘要把他手拿開看,魏滄行忙是皺眉搖頭。

“诶……道長你麽事吧?怎麽不站起來?”

“有事……我站不起來,腳踝疼!”

魏滄行終是咬牙把手拿開,燕嵘急忙去看,見這人原本纖細的腳踝腫了一圈,上面竟生起大大小小的爛瘡!

燕嵘心下感嘆:這死鬼好生厲害啊!

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給人體造成這般大的影響,這死鬼确是個狠厲之物,和前世燕嵘精煉而成的鬼兵有的一拼。

“我的腳踝,啊~痛。”魏滄行別過頭去,不敢看那圈傷口。

“忍着點,”燕嵘起身,看向那些村民說道,“那鬼用鐵鏈纏過我師父的腳,現在腳踝出生爛瘡了。”

“什麽?不好!定是沾了濕毒!快把這位道長擡進村去!請劉老先生來看!”

四個漢子抓住魏滄行四肢,飛速擡到村子醫館,一路上魏滄行不斷呻吟着:“輕點!诶喲喂!有點配合好不好?”

衆人趕到醫館,一老先生已披衣提燈等在門口了,見到來人忙是讓開了路。

老先生看了一眼魏滄行的腳踝,便慢悠悠地走到櫃子前,從一陶罐裏掏出綠乎乎的藥膏。抹好藥後,他又剪下一條白布,将魏滄行的傷處包紮好。

“這幾日不能走動,得好生養着,還需換藥,道長若不嫌棄,便在醫館側房住下吧。”

魏滄行已是痛得不能言語,只點點頭,燕嵘忙拱手道:“多謝老先生!”

老先生擺擺手,嘆氣道:“唉……也怪我們沒能耐将這厲鬼降伏,誤傷多少過路人,二位還算走運,有的悄無聲息的死了我們也不知道,實在是造孽啊……”

村民們也無不嘆息,又互相說了話便散了,只留下兩個人将魏滄行擡進房中,燕嵘想喊住他們問些什麽,可這兩人腿腳即快,剛把魏滄行放到床上便跑沒影了。

“……”

燕嵘摸到燭臺,将其點燃,燭光漸漸落滿整間屋子。

他提起燭臺竟覺得又沉又重,燕嵘随眼一瞧,發現這燭臺竟是金黃色的!又如此沉,感覺不像是鐵錠子染色。

“哇……這看起來不富裕的鄉村,怎會有這麽大塊金子,還把它做成了燭臺?”

燭光漸起,照亮不大不小的房間,着實又讓燕嵘吃了一驚,櫥櫃裏擺着的是金色雕花碗,排列德整整齊齊的金光筷子,屋中其他小件,如梳子、藥盒、燈把、水盆……都是耀眼奪目的黃金。

燕嵘不敢相信,挨個咬了一遍,确實每個物件都有那種純金軟軟的質感,都留下了一點牙印。

這般富麗景色,前世只在他那紫微宮中,重生後燕嵘也再沒想起過,可今日,真是勾起他那純金琉璃、可思不可及的回憶了。

“難道是幻術?”燕嵘微微喘息,這時床上的魏滄行微微呻吟起來:“诶喲喂……疼……诶喲喂……”

燕嵘忙是走過去,先是看看這床,好在只是普通木床,他又急忙把注意力移到床上人身上。

魏滄行臉色蒼白,痛汗橫流卷着發絲,濕漉漉地粘在這人白皙的額頭上,他雙頰泛紅,唇色卻慘白,燕嵘忙摸上其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前世燕嵘把他折磨成那樣,這人都沒喊過痛,如今看他這般,燕嵘心中倒難受起來。

“師父,且忍一忍罷!”

燕嵘挨着魏滄行躺下,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方才看到的金碧輝煌,也許是染了厲鬼之氣出了幻覺,他這樣想到,睡上一覺便好了吧……

“哇哇哇……哇噻!!!”

第二天一早,燕嵘被一陣驚呼聲鬧醒,他緩緩睜眼,只見魏滄行已經醒了,這人看到滿屋的黃金,發出了一個窮鬼來自內心的感嘆。

“我的天哪!我這是?死了嗎?飛升了嗎?”

燕嵘揉揉眼睛,看屋內竟與昨夜所見無異,原來不是幻覺,都是真的,他也是吓得急忙坐起來。

“徒兒,咱們這是掉金窟窿裏了,偷偷拿些什麽他們也不會發現吧?對吧?”

燕嵘:“…………”

“先別管這個,師父,你腳傷如何?”

“哦,沒那麽疼了,只是……”魏滄行掀起白巾,紅腫已散了大半,但爛瘡仍然血淋淋的,沒有好轉的跡象,“這藥太慢了,我又不敢施咒,怕激發其毒性,你去附近轉轉,幫師父找些血藤和槐樹樹葉回來,我要用它們把濕毒逼出來。”

“血藤長啥樣?”燕嵘問道。

“一點常識都沒有,這都不知道怎麽和我游歷,血藤血藤,顧名思義就是肉是紅色的藤呗,你找到藤條時把它切開看看,裏面是紅色的就八九不離十了。”

“哦。”

魏滄行交待完便迫不及待地單腳下地,在這黃金屋子裏跳動,時而看看這個金勺,瞧瞧那個金梳,咬咬那個金碗。

“這戶人家怎地這麽有錢?啧啧啧,是采到金礦了嗎?”魏滄行撫摸着這些金器,眼裏泛出貪婪的黃光。

“師父還是別亂動的好,碰髒了咱們賠不起。”燕嵘笑道。

“啧!就你話多!快去快去!”

燕嵘笑笑,只推門出去了。

他走出這家醫館來到村中,瞧見路上村民都往一個方向走去,燕嵘也不知不覺跟了過去,随着人流來到一處空曠地,村民們都聚在那裏,他想去看個究竟,一青年将其攔住。

“你是昨夜來的外鄉人?不準過去!”

“為何?”

那青年說:“那邊正舉行朝拜,外鄉人和不是信徒的人不準靠近。”

“信徒?誰的信徒?”

青年不再回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将燕嵘攔着,燕嵘踮起腳,瞧見遠處豎着類似圖騰的木樁,還有陣陣呼聲傳來,看來确實在舉行什麽朝拜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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