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邱機

“我和師父一起去……”

收到消息的時候，邱道正被白唐拉着巡查新建好的魔城。

白唐靠在邱道身上，語氣撒嬌。

“魔城怎麽辦？”

白唐嘴角下彎，人族常常攻來，城池初建，他走不開……

“我很快便回來。”

白唐扯住他的衣角。

“唔……給你帶好吃的。”

白唐目光幽怨：“師父，我長大了，已經可以做你道侶了。”

“要吃什麽？”

“糖紅果、糖糕……”白唐還是揪着他的衣角。

邱道看他一眼，摸出一對金色紙鶴，遞給他一只：“定向傳音符，有事便放飛，最多一個時辰，我便會收到。”

白唐再不願，邱道也還是走了。栾北很少找他，邱道有些憂心，畢竟那只狐貍，每次見面都要受點傷。

栾北跟他約在無名山，邱道知道這是栾北的一個住處，走進山洞，卻不見人。

洞口光芒被遮擋，邱道回頭，蹙眉：“你怎麽在這？”

邱機看了他一會，卻沒開口，只是搖晃着走到石凳前坐下，擡頭道：“人間界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現在該你履行諾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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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道蹙眉：“栾北呢？”

邱機只是靜靜看着他。

邱道眼神閃了閃，忽然有種猜測……

邱機看到他的神色，勾唇，摸出一張狐貍面具蓋在臉上，大笑道：“我就猜你知道後的臉色一定很精彩！哈哈！”

邱機笑的暢快，邱道震驚過後，忽然便被他的大笑激怒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完整的話。

他最好的友人，是他最讨厭的人？！

邱機笑夠了，拿出一條吊墜，紅線穿着圓潤的白色珠子，起身戴在邱道頸間。

邱道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忙推開他，握住吊墜似要扯下來，卻沒有用力：“是什麽？”

“邱家的傳承，等我死了，你便滴血認主。”

“禍害遺萬年，你不知道嗎？”

邱機坐回石凳，揮手召出一套茶具，熟練地擺上兩個茶杯，自斟自飲起來：“這世間自然無人能殺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邱道冷笑：“你有病嗎？”

“嗯。”邱機低頭，“你知道邱家的傳言，雙胎那個。”

邱道嗤笑一聲：“殺不了我所以殺自己嗎？”

“你師父……找錯了人。”

“什麽？”

邱機看向邱道，一雙眼變為血紅：“我才是，應該守護魔族的魔人，我們第一次見面後，我就開始轉為魔人，一直拿靈力壓着罷了。或許，因為你是天靈樹選擇的人，才會對魔血排斥，變成劣質魔人，劣質也好，至少不會污染天靈樹。”

這裏面的信息太多，邱道一時難以理解，所以，他和邱機一開始便站錯了地方？

邱機等了他一會，才接着道：“雖然天靈樹選了你，但接受傳承的是我，幾日前我發現，天靈樹根，有一節變成了紫色，産生的亦是魔氣，若我轉為魔人，天靈樹恐怕會轉為魔樹，所以，我要傳給你。邱家傳承，唯有繼承人飛升或是死亡才能傳遞，我如今這樣，飛升絕不可能，只能選擇死亡，而且，我并不想成為魔人。”

邱機起身，微微垂眸：“當年……我不願放棄邱家傳承，所以從未告知你，是我自私，但是，至少，看在栾北……替我守着人間界？”

邱道擡頭，扯下吊墜扔給他：“我不願，你的人間界，你自己守着，我便是要守，也是守着師父的魔族。”

邱機目露遺憾：“我還想着，能讓你自願接下，神族的力量，你竟也不稀罕。”邱機捏着珠子舉到眼前，“為了防止天靈樹無人守衛，若繼承人死亡，傳承會自行擇人，你說它會選誰？”

邱機勾唇，忽然前傾身子，抱住邱道，深深吸了口氣：“我早想這麽做了，不是以栾北的身份，而是邱機，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抱在一起，應該十分有趣。”

邱道蹙眉：“我可絲毫不覺有趣。”邱道想推開他，邱機卻已經從他身上滑落，邱道慌忙接住，他的丹田處，已經染了一灘血。

“你……”邱道手微微顫抖。

邱機眼眶微紅，腦袋埋在他胸前不敢擡頭：“我已經，壓制不住了……”邱機唇色變得殷紅，牙齒略為尖利，手掌上青色的血管越發明顯，“對不起，我實在不想……讓他們覺得，崇敬的聖人，有一天會危害他們……明年，再不能為你慶生了……我……是守護人間界的聖人……”

“邱機？邱機！”邱道聲音顫抖，怎麽會……

他的眼中，繼承了神族力量的邱機，調動天地靈氣，只要在人間界，便是無敵，現在卻趴在他身上，毫無聲息。

邱機手中的圓珠轉了轉，飛速劃破邱道的手指，落在他的身上。

邱道身上忽然迸發出強烈的威壓，丹田內，仙嬰緩緩睜開眼睛，封印盡消，邱道修為猛的開漲，化神、煉虛、合體、渡劫、大乘，直到大乘圓滿，才在天道壓制下停止。

充沛的靈力在經脈中流淌，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邱道不想思考，只是覺得有些冷，他自小嫉妒邱機，父親殺他，卻寵愛邱機，他如過街老鼠，邱機卻衆星捧月，他連本名都不敢露，邱機的姓名卻無人不知，到兩人長大了，他刻苦修煉，卻抵不過邱機接受傳承，他答應師父做魔人，或許，也是想贏邱機一次。

算起來，他與邱機說過的話，寥寥無幾，甚至只見過幾面，也從未給過他一份生辰禮，除了血脈羁絆，他們甚至不如陌生人。

可邱機卻是栾北，既是邱機也是栾北……

邱道伏下身子，肩膀顫抖，他不知道，自己哭的，是邱機，還是栾北。

夜色漸深，一只金色紙鶴憑空出現在洞口，飛向邱道：“師父何時回來？我好思念師父……”

邱道擡起頭，眼還是紅的，邱機已經完全變為魔人的樣子，紅眸紅唇，膚色蒼白，青色血脈十分明顯，很安靜。

邱道收起紙鶴，将邱機埋在洞裏，刻下墓碑——吾……吾弟邱道之墓。

邱道摸了摸碑：“名字先借你用用。”

邱道封了洞穴，又在旁邊開辟了新的，召出一只金色紙鶴，說了句“還需等等”便放飛了，盤膝坐下，參悟傳承。

翌日，邱道睜開眼，才發現身邊停了只金色紙鶴。

“那要多久~我去找師父？結契大典快準備好了。”

邱道想了想，朝紙鶴道：“三天。”

邱家摸了摸珠子，珠子是邱道傳承，也是邱機的儲物空間。

傳承中大多為歷史記載和上古傳說，最重要的便是天靈樹的承認，接受傳承，天靈樹才會允許使用它的力量。

邱道揮了揮手，無數水系靈氣在他掌心凝成水球，再揮手，又變為火球，根本無需調用體內靈力。

邱道起身，摸了摸臉，便轉為“邱道”本貌，又從珠子中摸出件白袍換上才走出洞穴，隔壁洞前，一只紙紮小人揮舞胳膊砸着封印。

邱道捏起小人，小人好似愣了下，裏面接着傳來聲音：“聖人，上九州十大門派掌門前來拜見。”

邱道眼神閃了閃，回了句“知道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很快便回”，才放開紙人，紙人邁開小腿，在地上跑了幾步，瞬間消失。

邱道伸手憑空一劃，空間斬斷，邁步進去，便出現在蒼岚山腳。

守衛修士發現了邱道，立即迎了過來，躬身一禮：“聖人，幾位掌門在天靈殿等您。”

邱道點頭，蒼岚山頂只有邱機一人能上，天靈殿已是普通修士允許到的最高位置，在蒼岚山腰。

邱道邁入大殿，十位掌門都在閉目修煉，畢竟這裏的靈氣更為純粹充裕。

“聖人。”察覺到來人，幾人忙停止修煉，起身拱手施禮。

邱道想了想，嘴角微翹露出和善的微笑，拱手回禮：“諸位掌門。”

幾人落座，為首的青陽掌門開口，铿锵有力：“我等願合十派之力，助聖人奪回下九州。”

邱道看他一眼，問：“為何？”

青陽掌門愣了下，幾位掌門相視一眼，青陽才道：“自是要奪回人族城池。”

邱道理解幾位掌門的意思，失去的土地，自然要奪回來，可惜，他不是守護人族的邱機，而是魔族養大的邱道。

邱道略作沉吟，才道：“魔域崩塌，魔族必要搬入人間界，若将他們驅逐，魔族仍會攻擊人間界，倒不如放任他們建立魔城，人族……守衛剩下的城池。”邱道掃視幾人，“說到底，我邱家守護的，是天靈樹和人間的安穩，此事……若幾位掌門一心要奪回失地，我不參與，也不會阻止。”

幾位掌門面面相觑。

邱道接着說：“當然，若魔族野心，意圖繼續擴張，我也會守護人族。”

明軒茶館中，尤方說完一場，溜溜達達去了後臺。

“尤先生今日氣色好了許多。”

“哈哈，或許是此處水土養人吧。”兩人寒暄一句，尤方坐下閉目休息，腦海中一幕幕景象閃過。